淩小柔看着盤子裏新做出來的螞蟻上樹,耳邊聽着一個二廚講起從他當差役的堂哥那裏聽到的知府衙門後院螞蟻上樹的傳聞。
怎麽都覺得對這道準備在下個月推出的新菜有了陰影,大廚們舉筷品嘗,淩小柔卻一點吃的意思都沒有。
因城内出現西夷奸細,薊城關閉城門嚴查,原定着回高縣的行程不得不更改了。
雖然甯遠王府這點特權還是可以有的,可屈夫人也不放心這時候留自己的姐姐一個人在王府裏,誰知道那些敵國奸細來的目标會不會是老王妃?
淩小柔就覺得她認個義母咋就這麽一波三折,但願回到竹村時錦記那些點心不會壞掉,這幾日望着一堆點心,可把李氏給心疼壞了,一日三餐都吃的點心,淩小柔見了都替她反胃。
李氏不但自己吃,還發動女兒和媳婦一起吃,若不是一天到晚抓不到淩小柔的影兒,淩小柔想必也逃不過點心充饑的命運。
辣豆瓣醬是按着郫縣豆瓣醬的方法做出來的,以最優質的胡豆爲原料,鹹鮮辣爽,是很多菜肴的必備。
有了辣豆瓣醬,很多川菜都可以做出來了:水煮魚、麻婆豆腐、豆瓣鲫魚、魚香肉絲、回鍋肉……想想就可口的很。
尤其是淩小柔最愛吃的水煮魚,私心裏她暫時還不想讓這道幾乎就能夠撐起一間菜館的菜出現在福榮樓的菜譜裏,也沒想着教給大廚們,但不影響自己做了吃,回到莊子裏關起門,她一定要好好地做上一大碗水煮魚吃個痛快。
既然暫時不回高縣了,淩小柔還是挺挂念莊子裏的農務和水煮魚,和李氏打了聲招呼又回莊子了。
淩小敏知道淩小柔要走,二話不說跟着就出來了,一是她在莊子裏住了這些日子,雖然日日忙着幹活,卻比在酒樓後院憋屈着自在。
二呢……瞧那才吃了十幾盒的點心,她真心吃不下去了。
淩小柔也沒反對,淩小敏到莊子裏還能幫自己做很多事情,哪怕很多事情不用她動手,有個自家人在,莊子裏的人也不敢偷懶。
别看那些人都是用銀子買來的,比佃戶用着放心,可自古以來用工就是這樣,主人家都不上心,還能指望着别人給你一心一意幹活?
姐妹倆坐在馬車裏奔城門而去,如今薊城森嚴,别人出城或許很困難,但手裏有着張知府親自送來的令牌,淩小柔可是不受限制。
因這幾日抓奸細的影響,城裏很多别國人都心慌慌躲在宅子或客棧裏輕易不出門,免得被人當成奸細抓了。
就是一些膽小怕事的薊城人也關門閉戶,整個薊城一反往日的喧嚣,路上行人都不多,甯靜的有些風聲鶴唳的意思。
相比之下,福榮樓的生意不但沒受到影響,倒更熱了幾分,很多薊城的富貴閑人都紮進福榮樓,三一群、五一夥圍着桌子講見聞。
果然不管在什麽時代,閑着的人都好聊個小道消息啥的。
淩小柔和淩小敏的馬車走到一處街道時,正将車窗簾子撬個縫透氣的淩小敏對着路邊的小巷‘啊’的驚呼一聲,“大丫,巷子裏倒了個人,一身是血。”
按淩小柔的本意是不想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世道誰知道是不是仇家尋仇,管閑事再把自己搭進去。
淩小敏卻已讓車夫停車,不等車停穩就跳了下去,淩小柔怕她出事,隻能随後跟上。
小巷很窄,細長的路筆直地能向前方,雖是午後卻因地上躺了個鮮血淋漓的人而顯得陰森。
淩小敏膽子再大也是個姑娘家,從牆邊拿了根竹竿對着地上人的手臂捅去,“哎,你還活着嗎?”
淩小柔也找了根粗些的棒子拿在手裏,随時戒備。
地上的人沒動,淩小敏又用竹竿捅了下,人還是沒動,正當姐妹倆都當這人已死,打算去知府衙門報安時,那人嘴裏卻發出一聲申吟。
吓的神情緊張的淩小敏當時就扔了手裏的竹竿,跳到淩小柔的身後,“姐,怎麽辦?他還活着。”
淩小柔無語地看了淩小敏一眼,她跳下馬車不就是爲了救人?可這話說的倒像是她殺的人似的。
想過去看看那人,無奈她也吓的雙腿發抖,“要不咱們去找人來吧,這麽一個大男人,就是活的我們也沒法搬動。”
淩小敏忙點頭。
姐妹倆正想出去巷子喊人,地上的男人卻出聲了:“不,不要喊人……”
聲音雖然微弱,卻清晰地傳進姐妹倆的耳朵。
淩小敏走到那人幾步遠停下,“你傷的很重,不喊人來你就死定了。”
也不知那人是清醒的還是迷糊的,嘴裏隻不斷地重複着:“不要喊人……不要喊人……”
淩小柔也向前幾步來到淩小敏身邊,拉了淩小敏一把,“他傷的如此重,卻不讓喊人,一定不是好人,我們先離開再說。”
淩小敏這時膽子卻大了,走到男人身邊,将腳放在他沒有染血的左肩上,用力一掀,就将卧在地上的男人翻了個身。
當看清男人的相貌時,淩小柔和淩小敏都不由得低呼一聲,接着就很快地捂住嘴巴,再也不提喊人的話。
一左一右也顧不得身上會染到男人的血,将男人扶上馬車。
車夫聽到小巷裏姐倆發出的驚呼,正想進去看看,就見她們架了個男人出來,當時就愣在那裏,直到她們見四下無人,快速地把人扶進車裏,喊了車夫快走,車夫才回過神,跳上馬車駕車就跑。
許久之後,淩小柔從車裏探出頭,對車夫囑咐道:“待會兒出城時隻說車裏是甯遠王府的表小姐,不該說的千萬不能說。”
車夫雖然疑惑淩小柔和淩小敏的做法,倒還是記得誰是他的主人,手裏又有張知府送來的令牌,出城很順利,守門的城門軍問也沒問就開了城門。
馬車跑出去很遠,淩小柔和淩小敏才長出一口氣,雙雙癱倒在馬車裏。
早在出城前她們就大緻上察看了那人身上的傷,除了被一劍刺穿的右肩,身上大大小小還有幾十道傷口,好在都不是緻命傷,隻是血這樣一直流着,再好的人也要流幹了。
也不知是多大的仇怨,才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淩小敏眼圈紅紅的,淩小柔心裏也百味雜陳,誰能想到早就傳回戰死消息的淩鋒會有一天半死不活地出現在她們面前?
若是她們沒有剛好經過,淩小敏也沒有好心救人,就是淩鋒死在巷子裏最後也沒人知曉吧?
淩小敏想不明白,既然淩鋒沒死,爲什麽不回竹村看看,向他們這些真正關心他的親人報報平安,自從淩鋒的死訊傳回,淩小敏都不知道自己爲了這個自小最喜歡的堂哥哭了多少回。
還有小溪兒,小小年紀就沒了爹,若不是淩小柔一直不離不棄地照顧着,就是那場大病都得要了他的命了。
還有堂嫂……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不提也罷。
淩小敏盯着淩鋒的臉,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大丫,真是太好了,二哥沒死,以後我們又可以一家團聚了,你說溪兒知道了得咋高興啊?”
淩小柔也盯着淩鋒清秀俊美的臉看着,她總算是想明白爲何會對那個戴帽紗的女人有種莫名的熟悉,還有那個女人離開福榮樓時深深的一眼。
事實是……那個哪是女人了?根本就是淩鋒扮的嘛。
一個好好的男人非要扮成女人,又跟敵國奸細混在一起,淩小柔已經有十分相信淩鋒是叛國投敵了。
至于他爲何會一身傷地倒在小巷裏就得等他醒來自己說了。
雖說沒有和淩鋒真正相處過,可在原主的記憶中,淩鋒是個對家人異常呵護的好男人,還是個十足的妹控,從小到大隻要淩小柔喜歡的,淩鋒就是省吃儉用都得給她弄來。
可以說就是後來有了淩睿溪,淩鋒對淩小柔的疼愛都沒有減少半分,甚至還總是教育淩睿溪要同他一般愛護姑姑和娘親。
若不是被丁财旺陷害,淩小柔一家是再幸福不過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疼愛妹妹,對家也很有責任感的好男人,怎麽就叛國了呢?
淩小柔想不明白,幹脆也就不想,她不是原來的淩小柔,就算因原主記憶殘留着一絲對淩鋒有着兄妹的眷戀,但那份眷戀還是沒有原主來的強烈。
不将淩鋒以奸細的身份交出去,已經算是她對淩鋒和原主那份親情的回報了,再多的她也不願去做。
當然,她同樣對大衍國沒有太重的歸屬感,私放個叛國者也沒多大壓力,唯一要做的就是放走淩鋒之前,一定要淩鋒隐姓埋名,就算今後被抓被殺了,也不能牽連到淩家,更不能連累到她。
做爲回報,她保證會将淩睿溪好好地養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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