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都城東城門在此時大開,
城王府的護衛先行開道,随後,年紀很小的成親王司徒宇站在當初司徒雷所乘坐的戰車上,駛出了城門。
護衛們還在小心翼翼地保護着他們的小王爺,其實,也是在保護着這個國家,最後僅存的一點也是屬于他們的那一點……驕傲。
靖南侯的軍令下,成國原本還剩下的那些軍隊,全都被編入了燕軍,這件事,自一開始就沒有和成親王府商量過。
沒有知會,沒有暗示,沒有鋪墊,
你的軍隊,直接改了姓。
成親王府沒敢吱聲,也沒敢反對,原本成國的文官,也選擇了默認。
雖說燕皇在聖旨裏說過,司徒雷一脈,世襲罔替成親王,鎮守三晉之地。
但大家都清楚,官面上的話該怎麽講,那是官面上的,下面的事情具體該怎麽做,那得另算。
隻是,靖南侯的這種強制手段,未免太讓原本的成國官員太失體面了。
但他們隻能低頭,因爲那些成國的軍隊将領,在接到靖南侯的軍令後,基本上沒做什麽猶豫,直接帶着自己麾下兵馬入編了。
司徒家和文官們都已經跪了,
你們憑什麽讓我們這些武夫還要傻乎乎地盡忠?
再說,
盡忠,
現在燕人是咱們的宗主國,
我們聽燕人的話也是理所應當。
當初,司徒雷臨死之際奮餘烈東擊野人和叛軍聯軍時,就曾對這些軍頭子們說過,把仗打得漂亮一點,日後,在燕人那裏,才能有個自己的位置。
他們隻不過是在踐行先皇的遺命,也沒什麽不對的。
難不成繼續圍着成親王府不成?那大家就留在王府内當侍衛頭子?
所以,大場面,是沒有了。
當司徒宇領着百官率先出城後,後方的穎都百姓馬上就都蜂擁而出。
之前,其實就已經有燕軍傳信兵回來報捷過了,馬蹄踩在穎都的街頭,發出陣陣脆響,一聲聲:
“大捷!大捷!大捷!大捷!”
而眼下,
當司徒宇領着百官和百姓出城後,新派來給後方報信的是一個燕國校尉,身後還帶着數十個騎兵。
他沒下馬跪下,隻是遵照甲胄在身人在馬背上的軍中傳統對着站在戰車上的成親王司徒宇拱手行禮,
喊道:
“燕軍大捷,野人主力潰敗,死傷無數!”
随後,
這名校尉繼續喊道:
“靖南侯有令,請成親王親去望江邊爲京觀立碑!”
一時間,
司徒宇有些失神,
而起身後的大臣們則全都開始喜極而泣,有的雙手握拳,有的大聲呼喊;
随後,
是成片成片的百姓大聲歡呼或者跪在地上開始流淚。
一場延續一年的野人之禍,
從雪海關外一直打到了雪海關内再到望江,
叛軍和野人甚至一度要進穎都城了,
他們還損失掉了一位正值壯年的皇帝,
這層層疊加下來的壓力,宛若一塊塊巨大的石頭,壓在穎都百姓的心頭。
眼下,
京觀都要築起來了,
意味着野人真的被打敗了,被打敗得不成氣候了!
頭頂上的陰霾散開,人們開始盡情發洩自己内心的情緒。
“我等爲靖南侯賀,爲王爺賀!”
一衆大臣開始高呼,不少大臣已經是淚流滿面。
能在這個時候依舊在穎都城内,沒有被清洗掉的,那真的是實打實地死硬派了。
其中,不少人的家族,是在望江以東的,家鄉經曆了野人的塗炭後得有多慘,他們也有所耳聞了,如今,終于可以祭拜家人在天之靈了。
司徒宇還有些懵懵懂懂的,
野人,
敗了,
終于敗了啊。
臨危授命,在其父駕崩之後,先繼任成國皇帝位,再由燕皇受封成親王的爵位,還是個孩子的司徒宇,其實一直過得渾渾噩噩的,他一直覺得,有一根繩子一直捆着自己的脖子,勒着他。
現在,
繩子被解開了,
他可以大口呼吸了,
因此使得其大腦瞬間“吸氧過度”開始出現眩暈感。
在這個時候,
這個小王爺哭了,他真的哭了,哭得很大聲,哪怕他知道這時候哭很不對,但他還是忍不住。
傳信的那名燕國校尉見此情形,也沒說什麽,畢竟待會兒小王爺去搬運人頭和立碑時,應該還要再被吓哭一次。
在身邊幾個大臣的勸撫下,司徒宇終于緩過勁兒來,紅着眼眶對着這名燕軍校尉問道:
“敢問靖南侯爺,他,他老人家人在何處?”
……
“哎喲我去,靖南侯啊,你人呐?”
雪海關城樓上,
鄭将軍一邊趴在地上和阿銘下象棋一邊感慨道。
雪海關的情況,談不上危急,隻是有一些………無聊。
是的,
無聊。
失去了格裏木之後,那幾萬野人大軍,就開始各種騷操作,用梁程的話來說,和這種對手對弈,若是時間久了,他感覺自己也會變成臭棋簍子。
首先,
在連續用了幾天原本格裏木麾下的晉國降卒攻城後,損失慘重的這支軍隊,在某天夜裏,還沒等雪海關這邊發動偷襲呢,就直接炸營了。
那一晚,野人大營火光沖天,晉國降卒徹底爆發了,诠釋着他們就算是二鬼子,也有着屬于二鬼子尊嚴的道理。
雪海關這邊自是不可能放過這一好機會,在确定不是對面野人自導自演的戲碼後,雪海關城門當即開啓,梁程親率兩千盛樂騎兵給晉國二鬼子兄弟幫了把場子,狠狠地火上澆油了一把。
随後,管殺不管埋,自己蹿火蹿夠了後,馬上又回來了。
野人大軍那邊那一夜具體損失了多少,沒辦法去清算,但接下來連續三天,野人都沒能來發動什麽攻城攻勢。
之後,第四天,野人又來攻城了,這次上來的是野人自己。
騎慣了馬,放慣了牧的野人第一次扛着梯子開始去攻打他們以前大半輩子都沒怎麽見過的城牆,結局,自是很凄慘。
連續四天的攻城,野人甚至連城頭一角都沒占據過。
一般來說,這種攻城方式,最重要的就是先鋒軍要能夠在城牆上占住腳,讓後續的袍澤跟進上來,再由點破面,結果野人硬攻了好幾天,愣是連這個都沒做到。
随後,也不知道是野人軍營裏哪位大才,居然想出了用填土的方式想要将雪海關城牆下堆出一個土丘,這樣大家就不用梯子了,直接上去不就完事兒了?
其實,這種法子不是不能用,對付城牆不那麽高的城池,可能确實能夠起到一些效果,但雪海關畢竟是晉人祖先修建出來的雄關,野人跟個傻子一樣冒着不斷被城牆上燕軍射殺的風險填了兩天土後,終于發現自己腦子确實是壞了,放棄了這個想法。
緊接着,
又想着挖地道,
但現在是大冬天,這裏又毗鄰雪原,那是相當得冷啊,用薛三的話來說,這地面凍得和自己下面一樣硬梆梆的。
且野人也找不到什麽奴隸了,附近的早就被搜掠光了,隻能野人勇士自己過來開挖。
他們倒是很有耐心,也很有毅力,畢竟清楚攻不破雪海關對于他們來說意味着什麽。
薛三對野人的努力也表示出了極大的尊重,還特意從城内找來了水缸放在内側城牆下面,且安排了專門的人去專門負責關注動靜。
其實,原本讓野人挖就挖吧,等他們真的挖過來,估摸着早開春了,黃花菜都涼了。
但就是這樣,野人挖地道時,因爲挖掘不利,居然把地道給挖塌了,埋死了不少自己人。
随後,
就是周而複始地攻城,
似乎徹底收攏了其他心思,就是攻,往死裏攻!
然而,夢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骨感的。
可以看出來,野人将領是有大局觀的,清楚自己眼下必須要做什麽,但野人士卒卻拉胯了,攻城的折磨,也絕不是普通人能夠忍受,再者,野人大營裏也出現了嚴重的糧食危機。
慢慢的,
每天的攻城,似乎成了例行公事,野人來攻打,盛樂軍防禦,到了點後,野人後撤,盛樂軍也開晚飯。
梁程顯然對這種消極作戰的态度很不滿意,
在他的安排下,
在某一天,
野人攻着攻着,
本以爲這又是毫無寸進的一天,
結果忽然間,城門居然被他們撞開了!
天呐,
扛着攻城圓木的野人自己也驚呆了。
明明自己也沒往死裏使勁兒啊,畢竟還要擔心頭頂上給你潑熱油砸石頭不是,但城門卻被撞開了,這是真的,不假!
當日指揮攻城的一位野人萬戶,他叫阿格,見到此景後,立即淚流滿面,認爲是星辰在庇護他們,所以毫不猶豫地直接率領兩千多自己身邊最爲精銳和忠心的部族勇士加入了戰局,領着攻城的野人,全都從大門内沖了進去。
其實,這個地方就是“凸”的上半部分。
然後,等到野人“威武雄壯”地沖進來後,忽然發現,在他們的面前,還有一座鐵門,還有一座城牆,且四面城牆上,早就準備就緒的盛樂弓箭手開始對他們進行最爲殘酷的射殺。
這一戰,
野人萬戶阿格戰死,
這個口子内,清點出來的野人屍體就近兩千,而且,待得野人敗退後,盛樂軍還能悠哉悠哉地下去收回箭矢。
這一戰之後,野人是徹底被弄沒了心氣兒。
他們是真的很無奈,也很痛苦。
而雪海關内的鄭将軍,同樣也是無聊得整個人都要發黴了。
得益于野人的騷操作太多以及梁程的過度穩健,
鄭将軍有時候連城牆都不需要去上,幹脆沒事做就靠練刀來發洩發**力,
嘿,
别說,
當初在盛樂因爲薛三的藥浴給折騰了一下,
這陣子再沉澱了一下,
倒讓鄭将軍感覺觸摸到了七品武者巅峰的門檻兒。
隻能怪外頭的野人實在是太不給力,弄得鄭将軍隻能靠練功來打發時間。
終于,
反正,
鄭凡都懶得去數自己到底在雪海關守了多少天了,
在某一天,
薛三飛奔而來的緊急通知下,
鄭凡急匆匆地上了城牆。
薛三通知的是,有野人的軍隊從西邊過來了。
等到鄭凡上了城牆觀望了一下後,
忍不住笑了,
是的,
有一支野人軍隊過來了,
但看他們丢盔棄甲垂頭喪氣且隊列不整的樣子,
怎麽看都不覺得是特意從前線過來特意來支援攻城的,
反倒是像………
一支潰軍。
鄭将軍舉起手,想拍打一下城垛子發洩一下自己的激動之情,卻在猶豫了一下之後,拍打在了樊力的身上。
“好哇,野人前面敗了,靖南侯的追兵估計也快了。
哈哈哈,
我倒是很想看看田無鏡率軍追殺過來時,
看見我這裏已經把雪海關給占了會是個什麽樣的表情,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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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土豪德的隕落成爲魔臨第九十二位盟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