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圍繞着院子一圈的是穿着紅色軍服、金色铠甲,手拿尖頭長木倉的百十來個士兵,東西兩側耳房二樓的每扇窗戶裏面,也都站着一群身穿藍色軍服的弓箭手,弓箭指着院子中間挾持着司徒鎮的薛嫣、李遊、無色。
賢王站在大殿的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與之對峙。
賢王雖然擔心自己的兒子,但依舊鎮定的負手而立,帶着上位者的姿态看着薛嫣說:“說吧,你到底想說什麽?現在你有機會說了,本王姑且就聽聽你到底要說什麽。”
見他裝模作樣,薛嫣心裏冷笑一聲,側頭看一眼無色,回頭不鹹不淡的對賢王說:“我剛才聽你們的話,你們是說無色騙了你的女兒是嗎?”
“正是如此。”賢王黑下臉,不喜女兒的醜事被一次又一次提及,不願多言。
薛嫣略微皺眉,心裏有些煩躁:如果說無色強迫郡主,她是打死也不信的,但若是說無色.誘.奸郡主……想想自己,雖然是她上趕着的,但是一旦得知自己身上有利可圖,無色的态度就來了一個大轉變,這麽一想,就覺得誘騙郡主的事兒他肯定做得出來。
隻不過有可能是有可能,但真相并不一定是這樣。再加上無色在外人面前一向自持身份,她這時候不好揭穿的面具,她便說:“這些都是你們的一面之詞,王爺不妨也聽聽無色是怎麽說的吧?”她回頭對無色說:“是你嗎?”
無色看着薛嫣,神态淡然的說:“不是。”
薛嫣又問他:“你與那郡主認識嗎?”
“貧僧并不知郡主是何人。”
“那你曾經在這個城鎮誘.騙過任何一個女子和你上.床嗎?”
“不曾。”
薛嫣深深地看一眼無色,通過剛才細微的表情分析,她可以确認無色确實沒有說謊。她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對賢王說:“要不是騙你女兒的人用了人.皮面具,就是你女兒說謊
。”
無色心裏略微有一點感動,覺得自己說什麽薛嫣就信什麽,說不出來的……傻得可愛。
“滑天下之大稽!”賢王卻與之相反,伸手指着無色,怒極反笑的質問薛嫣:“你說小女撒謊騙人,你怎麽不說是這淫僧說謊?”
薛嫣輕輕的一笑,胸有成竹的看着賢王說:“您當王爺也當了這麽多年,官場上的爾虞我詐你比我清楚得多,想必王爺早早就練出一副火眼金睛,自有一套方法鑒别其他人說沒說謊吧?可你的鑒别方法是憑生活經驗,靠的是直覺,可若是我告訴你,我有一套總結下來的測謊方式,不知王爺信是不信?”
這回不僅是賢王,連無色的臉上都略微出現一點波動,眼裏帶上了一些好奇,側頭看着薛嫣。
隻有李遊不爲所動。
賢王半信半疑的問:“你此話當真?”但随即他又說道:“你和我說這些題外話,不外乎就是說你能看出來這淫僧沒說謊,想幫他狡辯罷了。”
被賢王道破心思,薛嫣卻并不急不躁,反而信誓旦旦的說:“王爺若是不相信,不如聽聽我的方法,聽過之後再來判斷我說的對不對如何?”
聽聽也無妨。賢王一揮手,“你說來聽聽。”
薛嫣信手拈來,随口就說出了幾個人在說謊的時候的微表情和小動作,比如:抖肩抖腿,重複強調一個問題,揚下巴,直視對方的眼睛探看表情,揉鼻子,捂嘴巴,摸額頭,瞳孔放大,語調上揚等等等等,還給賢王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原理。賢王聽後露出一臉恍然的神色,細細思考其中訣竅,頓時茅塞頓開,顯然已經信了大半。
最後薛嫣總結說:“剛才無色回答我的問題的時候,王爺也看到了,他的表情很自然,并沒有剛才我所說的各種小動作和微表情,可以看出來他并未說謊。”賢王的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這時候薛嫣又提示道:“你倒是可以回想一下,你和郡主說話的時候,她的表情有沒有不妥之處?”
薛嫣話音一落,賢王的鼻翼就動了動,眉頭也輕微的皺起,抿起嘴唇。
薛嫣見他如此,顯然是已經想到郡主的蹊跷之處,放松的一笑,聲音愉悅的道:“看來您似乎發現什麽不妥的地方了。”她說着松開掐着司徒鎮的脖子,手在他的後背稍一使力就将人推出去。司徒鎮被推得向前踏出兩步,捂着脖子彎腰咳嗽了好一陣,回頭恨恨的看薛嫣一眼。
薛嫣卻漫不經心的對他一笑,抛過去一個媚眼兒,司徒鎮立刻嫌棄的收回目光。
李遊這時候上前一步,對着賢王抱拳說:“王爺,想必您也發現此事中的蹊跷之處,不如我們先偃旗息鼓,好好商談一下再做定奪如何?若是您執意将無色定位罪人,事後卻得知罪犯另有他人,必然不會安心,也會讓那真兇逍遙法外,想必如此,王爺您也不會甘心吧。”
賢王看向李遊,李遊毫不心虛的直視着賢王的眼睛,神色坦然正直。賢王不是傻子,自然也發現郡主所言不實,他在心裏歎口氣,接着轉頭看司徒鎮一眼,兩人對視片刻,交換了一個眼神,賢王微微颌首,司徒鎮就回頭對着薛嫣三人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這位夫人,還有無色大師和李大俠,随我進書房詳談。”接着也不等薛嫣他們答不答應,就直接走向賢王。
賢王對士兵們一揮手,随口說了一句:“退下。”士兵們就都排成兩列,各自從側廊走了。至于他們今天聽到的、看見的,若是不爛在肚子裏,恐怕爛的就是他們的屍體了
。
後來薛嫣等人随司徒正、司徒鎮穿過幾個庭院去了書房。
到了書房後,司徒正看着李遊等人說:“好了,這裏沒有外人,夫人可以說說,除了你說的謊話鑒别方法可以鑒别淫……鑒别無色并未說謊,你們還有何證據證明,他不是嫌犯?”
薛嫣随口就說:“那你們除了郡主的謊言,又有什麽證據說這事兒是無色做的?”
司徒鎮這時候已經冷靜下來,如今也能心平氣和的說話,智商也終于漸漸回籠。聽見薛嫣所問後他便說:“我妹妹手裏有一條無色的手珠,她說是無色交予她的定情信物。”
無色轉頭看他,合掌一禮,不卑不亢的說:“不知世子可否讓貧僧見見那串手珠?”
司徒鎮看向李遊,“那東西在李大俠手裏。”
而這個時候李遊也已經把那串手珠拿了出來,并打開包着手珠的絲帕說:“郡主手裏的就是這個手珠,之前同你分開之前,我還在你的手腕上見過。”他将手珠舉起來給大家看。
薛嫣湊過去看了一眼,“咦”了一聲,回頭看着無色:“确實是你丢的那個。”
無色也點頭說:“這個手珠是貧僧兩個月之前丢的。”他沉思一下,接着又擡頭看向司徒鎮和賢王說:“若是貧僧未猜錯,貧僧大概和郡主有過一面之緣。”
司徒鎮抿起唇,壓抑着怒氣說:“那你還說……”
無色打斷他道:“但也僅僅是一面之緣罷了。”他看向薛嫣,“那天我們是一起見郡主的。”
“一起?”薛嫣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後往兩個月之前回憶,接着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之前客棧裏那個差一點被她氣哭的豪門貴女,頓時恍然大悟地看着無色說:“是她?”
無色點點頭,“大概就是她。”
薛嫣當時就不屑的“啧”了一聲,“你當時也算給她解圍了,她竟然這麽冤枉你……咦,是不是她瞧上你俊俏,想要把你弄回來當上門女婿,才故意編的謊話?”她的語氣酸溜溜的,瞪了一眼無色後又看向司徒鎮說:“你們覺得呢,你們家郡主是不是對你們給她安排的親事不滿意,所以才撒這種謊話,借此來逃婚的啊?”
司徒鎮氣得直咬牙,不等說話,賢王就歎口氣說:“若隻是這樣,倒還好,可是小女……”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訴說。
司徒鎮沒好氣的接話道:“我妹妹她懷孕了。若是沒有這個人、沒有這個事,那這個孩子又是怎麽來的?”
“啊哩?”薛嫣眨眨眼睛,随口就問:“不是和大夫串通好的吧?”
司徒鎮氣的倒吸一口涼氣,“若是串通好的,那手珠又是從何處得來?若是無人給我妹妹那串手珠,我妹妹難道會偷一個窮酸和尚的破舊手珠嗎?”
李遊卻忽然靈光一閃,就主動上前說道:“之前我們聽郡主的叙述後,先入爲主的覺得無色就是犯人,但如今看來,爲何郡主不提别人,偏偏将無色作爲嫌犯這點,其實本身就是一條線索——她爲何會對無色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是誰告訴她的?爲何不說别人,偏偏說一個和尚?無色的手珠她是從何而來,又是什麽人将這手珠給她?”
“反正不論是和人,大概都是近來和無色有仇的人,而且……”薛嫣冷笑一聲,“還是一個采花賊
。有一個人的名字簡直在我嘴邊呼之欲出。”
李遊和無色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張夢生?”
薛嫣一拍手掌,笑起來說:“張夢生長得傾國傾城,尤其是一雙大長腿又白又直,尼瑪老娘就算知道他是個采花賊都想把他給采了,更别提再加上他長得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還會能說會道,郡主年幼單純,容易上當受騙,被他迷惑簡直是輕而易舉……”
無色淡淡的看了薛嫣一眼。
薛嫣立刻沒有了侃侃而談的興奮勁兒,尴尬的咳嗽一聲,轉頭對着李遊說:“那家夥之前不是被你們抓了嗎,難道被他逃跑了?”
李遊略一遲疑,“還未收到此人逃脫的消息,我一會兒即刻飛鴿傳書一封,且去問問武林盟。”
這時司徒鎮開口嘲諷說:“你們這是直接把罪推給一個已經被抓的采花賊?”
薛嫣立刻轉頭看着他接話道:“這你不用擔心,我們去找郡主對峙,就知道我們猜的是不是事實了。”
賢王皺起眉頭,司徒鎮也是一臉的不情願。
薛嫣收起笑臉,看着兩個人冷哼一聲說:“你們若是不配合,那爲了給無色證明清白,我就隻能去把郡主綁架然後嚴刑逼供了。”
“你!”賢王震怒的看着薛嫣,還不等開口說話,薛嫣就又嬉皮笑臉的笑起來說:“但是我不是這樣冷酷無情的人呀~所以咱們還是去找郡主好好談談吧,難道賢王不想知道郡主之前對您隐瞞的是什麽嗎?您可得好好想想,是得罪我這個武林高手,以後從此王府不得安甯,還是讓我們和郡主再談一談,找到真正欺騙您女兒的罪人。”
賢王看着薛嫣,最終妥協說:“好。”然後對司徒鎮說:“你去把秀秀叫來。”
“是。”司徒鎮應完,轉身出去,臨走的時候還瞪了一眼薛嫣。薛嫣對着他呵呵兩聲,随即拿出一面小鏡子,又從口袋裏拿出來一管她做出來的口紅,對着鏡子開始描畫起來。
無色看她一眼:又是一個沒見過的。
不久後司徒鎮帶着還未顯現出孕婦身型的一身紅衣的司徒秀秀來了。她一進門,先是給賢王行了個禮,接着一擡頭就看見還在照鏡子的薛嫣,立刻一驚,随即餘光裏又看到站在薛嫣身旁的無色,剛想要生氣的勁頭立刻矮了下去,心虛的收回視線不敢看他。
這時薛嫣拿開擋在臉前的小鏡子,對着郡主說:“你和你父王說,你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色的,現在你父王準備把無色淩遲處死,你聽了,覺得開不開心呀?”
“什麽?”郡主聽後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看向無色,接着又快速地移開目光看着賢王說:“父王,您真是這麽決定的,您要殺死他?”
賢王掃一眼在郡主背後猛給他使眼色的薛嫣,略一思索,便附和說:“對,此人強迫于你,罪大惡極,若是不淩遲處死,怎解我心頭之恨?”
“這……”郡主的表情有些焦急,回頭看一眼無色,有些手足無措的說:“可是罪不當死吧,他就是……就是……”
這時薛嫣又暗搓搓的用手肘怼了一下無色
。
無色用眼角看她一眼,接着走過去對郡主合掌一禮,裝可憐的說:“貧僧并未與郡主有過肌膚之親,也從未冒犯過郡主,不知郡主爲何要讓貧僧以命相抵?”
“我……”郡主無措的說不出話來。
薛嫣開始對着無色說風涼話:“怎麽不是你?郡主說是你就是你,趕緊老實承認,然後讓王爺殺了你,好給郡主和她肚裏的孩子恕罪。”
無色看着郡主說:“郡主,您爲何說這孩子是我的?”
郡主四下亂看,“我……”
這時候薛嫣又說:“君主能說假話嗎?算了,我現在就殺掉你給郡主報仇好了。”她随手拿出一把匕首,在郡主的眼前一刀捅向無色的胸口,刀刃全部沒入無色左胸,落刀處頓時一片血紅。
郡主吓得“哎呀”一聲,眼看着薛嫣拔出刀後又要往無色胸口紮,她連忙想跑過去阻止,卻被司徒鎮眼疾手快地一把撈了回去。郡主還想跑,卻被司徒鎮扯着跑不了,急忙大喊道:“不,别殺,别殺他,不是他!”
衆人全都看向郡主,而薛嫣的刀再一次落在無色的身上,這回是肩膀,又是一片血紅。郡主着急的對着薛嫣大喊:“我都說不是他了,你怎麽還捅他啊?!快,快叫大夫!”
無色這時合掌一禮,不急不緩的對郡主說:“郡主莫要擔心,貧僧無事。”
郡主眼眶微紅的看着他,帶着哭腔說:“怎麽可能沒事兒,你……血……呃?”可是她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薛嫣一臉壞笑的用手指指腹抵着刀尖,輕輕往下一按,刀刃就全部縮回刀靶裏,縮回去的時候還從刀靶處往外噴出幾條血水,像小孩兒撒尿一樣。
郡主頓時哭笑不得,驚奇地看着薛嫣說:“你……你詐我?”
薛嫣聳聳肩膀,“小年輕啊就是單純,沒有社會經驗一騙就上當,真是太沒有成就感了。”
後來嘛,在賢王和司徒鎮還有薛嫣等人的一起追問下,郡主終于老實的說了實話,她肚子裏孩子的父親是一個名叫“孟啓”的江湖少俠,兩個人确實是那天她被司徒鎮抓回來後認識的,那串手珠也是他交給郡主的,但并不是他指使郡主推給無色的。隻不過他撿到那串手珠,覺得好看就轉手送給了郡主,而郡主剛好在無色手上見過這串手珠,知道是無色的,又剛好和無色在那天見面……
郡主愧疚地說:“我隻是不敢說出來是他,怕給他惹麻煩,父王和兄長又頻頻逼問我是誰,我看見那串手珠就下意識的想起了無色大師,就……”她羞愧的掩面,“對不起,我隻是一時情急,沒想到差一點就鑄成大錯。”
薛嫣卻冷哼一聲,笑吟吟的說:“這可不是郡主你一時情急,而是有人故意下套。”接着她對賢王說了一聲,在書房裏尋來一套筆墨,就在紙上快速地畫出一張張夢生的畫像。
郡主好奇地湊過去一看,驚訝道:“這……”她看着薛嫣,“你也認識孟啓?”
薛嫣對她一笑,“這人可不是什麽孟啓,他就是之前名動一時的采花賊張夢生。”郡主露出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接着又看一眼那張畫,搖着頭說:“不,不對,是不是你們抓錯認了?不,我仔細看了看,這張畫像好像和孟啓不太像……”
可是這麽說着的她,臉上卻忍不住流下了淚水,顯然已經認清事實,卻還是選擇自我欺騙
。
薛嫣拍拍君主的肩膀說:“沒關系,不知你一個人被他騙,我也被他騙過。”
“什麽?”郡主看向薛嫣,遲疑地說:“你……你和他?”
薛嫣說:“我和他睡過的次數,估計比你多多了。”當然她說的是原主。她來過之後,可是一次都沒和張夢生睡過,真是……既覺得可惜,又覺得慶幸。
她低頭看着畫像:這麽美的人,卻是一個禽獸,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接着她又看一眼無色。嗯,這個也是。
這時無色卻對她露出了一個燦爛又明媚的笑臉,别提有多麽漂亮了,差一點沒把薛嫣迷得五迷三道的。可是在這個笑容背後,薛嫣卻能察覺出來,這是自己又不知道什麽地方得罪無色了,笑的越美麗自己肯定越倒黴。
得知真相後,賢王覺得愧對無色,便邀請無色和薛嫣、李遊三人在王府裏小住幾日。其本意不過就是:對不起冤枉你們啦,請他們吃吃飯算是賠罪,咱們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做啥也沒發生。
無色不知道爲什麽居然同意了。李遊驚奇的看一眼他,知道他留下來薛嫣肯定也要留下來,自己也就一起留了下來。
而晚上,吃完一頓王府豐盛的晚宴後,無色趁着夜色跳進了薛嫣的屋子。
躺在床上的薛嫣見他進來也不意外,笑嘻嘻的說:“今天你對我笑得那麽好看,我就有預感,知道你肯定得來找我算賬。說吧,我又怎麽惹你生氣了?”語氣帶着點兒無奈和甜蜜。
無色對她一笑,脫下外衣跳上床,薛嫣往後挪了挪給他挪出半張床,撩起被子讓他躺進來。無色鑽進被窩,伸手摟住薛嫣的腰将人拉進懷裏,親了親她的唇說:“你是不是特别可惜我長得沒有張夢生好看?”
薛嫣眨眨眼,無辜的說:“誰說的,你比他好看多了啊。”
“說謊。”無色翻身壓在她身上,手撐在她的身側,看着她的眼睛說:“那你提起他的時候怎麽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嗯?”
“沒有。”薛嫣舉起一隻手發誓,“我一點也不想和他睡。”
無色眼睛一眯,“那你想和誰睡?”
薛嫣半點也不含糊的直接說:“和你。”
無色一笑,親上她的唇,薛嫣的雙手收攬住他的脖子加深這個吻,然後和他開始一段不可描述的美妙纏綿。
住在無色隔壁的單身狗李遊:“……”
後來薛嫣一直跟着無色,無色去哪兒她就去哪兒,無色若是回了大悲寺,她就在附近城鎮開了一家成衣鋪,平時賣賣衣服,閑時去聽聽小曲兒,等無色出來,就立刻把店鋪交給手底下的人,繼續跟着無色滿江湖的跑。
時間長了,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無色身邊跟着一個美婦人,隻不過無色依舊不爲所動,美人卻一如既往的追随。
更讓江湖人士們津津樂道的,卻是一向粉紅知己遍天下的李遊,居然一心一意看上了跟在無色身邊的美婦人,一直在追求她
。隻不過就像美婦人追求無色而無色無動于衷一樣,美婦人也從不曾對李遊松口。
後來的後來,就在衆人以爲最終肯定是美婦人被李遊追到手的時候,無色還俗了。
還俗了!
還俗當天,無色就去成衣鋪找了那個美婦人。就在人們想當然的以爲,美婦人要和還俗的無色成親的時候,劇情又驚奇的翻轉,美婦人居然拒絕了無色。
拒絕了!
後來日複一日的,就是無色和李遊同時追求美婦人,而美婦人最後……卻嫁給了店鋪裏負責盤算賬本的夥計。
無色和李遊最終都沒能抱得美人歸。
而當時薛嫣屏蔽左右,拒絕無色的理由,卻是一句:不合适。
那個時候:
還俗的無色滿眼喜悅的去找薛嫣,握着她的手,深情看着她的眼睛,說了那句他曾經反複想了那麽多年,最終終于想明白的:“我愛你。”
薛嫣一驚,第一反應卻不是驚喜而是不相信,覺得無色又有什麽陰謀了?又要幹什麽了?怎麽忽然對自己說愛什麽的……但是她回頭仔細去看無色的眼睛,她内心的驚訝消失了,因爲無色的眼睛裏滿滿都是她,這樣溫柔缱绻的神色,是他從來裝不出來的。
這個人,是真的愛上自己了吧。薛嫣如此想着,露出微笑說:“謝謝你,我也愛你。”
無色的眼睛裏流露出狂喜的神色。
但随即薛嫣就說:“但是我們不合适,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無色的笑容即刻就僵硬在臉上。他仔細的去看薛嫣的表情,薛嫣依舊在笑,笑的十分溫柔,但是她的神情模樣一點也不像是在同他玩笑——她是真的在拒絕自己?想明白這一點,無色收起僵硬的笑臉,不解又生氣的看着薛嫣說:“爲什麽?你不相信我愛你?”他握住薛嫣的手,試圖說服她:“薛嫣,我是真的愛你,這一回我不是在對你說謊。”
“我知道。”薛嫣拍拍他的手背,“我也愛你,可是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
無色顯得很冷靜,按理說這樣讓人抓狂的對話他應該憤怒不止才對,但他并沒有狂怒的表情,也沒有大喊大叫,隻是冷淡的看着薛嫣問:“爲什麽?”
薛嫣垂下眼皮,“你在上官府有一堆女人。”
無色似乎松口氣,嘴角也漸漸的上揚一點,溫柔地笑着說:“你是嫉妒嗎?其實那些女人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隻有你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
“并不是因爲這個。”
“那是因爲什麽?如果你不喜歡我後院有女人,我可以把她們全部遣散。”
薛嫣深吸一口氣,擡起頭看着無色說:“不是的,我說我們不合适,是因爲我們的思想,我們的理念,我們的處境,全部都不合适。”她沒有給無色反駁的機會,接着往下說道:“從一開始我追求你,就從沒有想和你在一起的想法,我隻是想和你玩玩兒。”
無色抓着薛嫣的手一緊,随即勉強扯着嘴角笑着說:“但是我們現在是彼此愛慕不是嗎?沒關系的,一開始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彼此的心意不是嗎?”
薛嫣動作緩慢卻不容拒絕的推開他們交握的手,在無色聽來冷酷的說:“可是,即使是現在,我也沒有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心意
。”
無色終于忍不住流露些許出緊張和急迫的表情,追問道:“爲什麽,我對你不夠好嗎?”
“是的,你不夠好。”薛嫣看着他說:“你不夠好,你和這個世界大部分的男人沒有區别,你想要的是娥皇女英,是妻妾成群,不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而我要的,隻是卻恰恰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無色急切的說:“我可以做到!”他握着薛嫣的手說:“我可以做到,真的,我可以做到。以後隻有我們兩個人,在沒有其他人,我再也不會想其他的女人。”
但薛嫣卻歎息的說:“即使你這麽做,你也會覺得你這麽做是爲了我,爲了我不娶小妾,爲了我不找别的女人。但我想要的不是你爲了我,而是你本身就和我一樣。”她對無色說:“你想要的太多太多,我想要的卻很少,我跟不上你的腳步,我也不想勉強你爲我停留。我覺得我們就此爲止,對大家都好。”
無色捏着薛嫣的手臂,他是一個聰明人,看着薛嫣的表情,就知道薛嫣真的就是這麽想的。這個女人喜歡自己,愛自己,但是她卻因爲覺得不合适而拒絕和自己在一起。
無色甚至很想問一句:你有病嗎?
這麽多年糾纏在一起,最後你告訴我你不要和我成親,你有病嗎?
你嘴裏說着愛我,卻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你有病嗎?
明明是你引誘我在前,讓我愛上你,你卻反過頭來和我說我們就此爲止,你有病嗎?
你到底爲什麽要這麽折磨我?
無色感覺自己的心口處有點疼,最開始是細小的疼痛,但漸漸地卻越來越疼,疼的甚至讓他都覺得有些受不了。
他苦澀的對着薛嫣笑着說:“你愛我嗎,你真的愛我嗎?”
薛嫣笑着說:“我當然愛你。”
“可是不夠對嗎?”
“……”
“如果愛的足夠深,你怎麽能不和我在一起,你怎麽能忍受不和我在一起?”
無色笑起來:就像我一樣,明明沒想明白的時候一點也不着急,一旦知道我愛上你後,就迫不及待的跑去主持面前說我要還俗,然後馬不停蹄的跑來找你,一想到能和你在一起,想到我們之後會結婚,想到我可以在洞房花燭夜掀開你的蓋頭,讓你完完全全屬于我,我就激動得不能自抑,爲什麽到了你這邊就不一樣了呢?
“還不是不夠愛嗎?”無色拍了拍薛嫣的頭,歎息地說:“我沒想到最後,是你不夠愛我。”
“對不起。”薛嫣收起笑臉,默默地看着無色。
無色卻笑着說:“别這麽早說對不起,我還想再努力一次,這一次……”他低頭親了親薛嫣的額頭,“這一次換我來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