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長川停下腳步看向他,卻見他微微閉上眼睛側耳傾聽,同時疑惑的說:“等等,你們聽,這山上是不是隐隐傳來女子的歌聲?”
幾個人停止了閑聊,都仔細去聽,果然聽見女子的歌聲。
山上能有什麽女子?想到走之前山上隻有自家一間茅草房的孟長川,自然才出來這唱歌的女子是自己的糟糠之妻,臉色頓時就變了。
同他是損友的趙多喜嘿嘿一笑,調侃道:“沒想到嫂子還挺有興緻,莫不是知道長川兄回來,才在山頭唱歌相應?”
孟長川擰起劍眉看他一眼,“你當人人都有千裏眼、順風耳?”
“有沒有,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趙多喜快走兩步,吆喝着其餘四人說:“快走,去看看嫂夫人唱什麽歌呢。”
“多喜!”穿着錦色華服的丘林峰呵斥了趙多喜一句:“看看你撒歡兒的樣子,成何體統?若是叫嫂子瞧見,且不當你是登徒浪子。”
“就你事兒多。”趙多喜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我這麽俊俏,怎麽會吓到嫂子?”
“你若是俊俏,那天下男人豈不是沒有不俊俏的?”李夤哄了他一句。
幾個人嘴裏哄鬧,單腳下卻加快了腳步,嘴上沒說,但心裏卻也和趙多喜一樣,好奇這個會唱歌的嫂子是甚麽模樣,甚至在心裏猜測:難道就是因爲歌聲甜美,才被孟兄念念不忘?
漸漸走近山頂,隐約能看見山頂上有一座大庭院,門牌上挂着“孟府”兩字。李夤一笑,回頭調侃的對吃驚的孟長川說:“這竟然是孟兄說的茅草屋?”
孟長川收起吃驚的表情,沒說話,表情卻越發嚴肅起來。
其他人看見孟長川似有不悅,便沒再多嘴,隻有趙多喜忽然多嘴一句:“我要選李白?”幾個人聞聲看向他。趙多喜被衆人齊刷刷知識的目光驚了一下,連連擺手說:“不是我說的,你們仔細聽嫂子唱的歌。”
便聽遠方傳來的女子所唱爲:
都應該練練書法再出門闖蕩
才會有人熱情買帳
要是能重來我要選李白
幾百年前做的好壞沒那麽多人猜
要是能重來我要選李白
至少我還能寫寫詩來澎湃逗逗女孩
……
孟長川的臉色更差了。
這個歌聲悅耳動聽,歌詞奔放大膽,若是一個未婚的姑娘家在唱,他們或許會贊賞一句:好一個的姑娘。但此時唱歌的卻是他們好友的妻子……幾個人無語的對視一眼,連一向不拘小節的趙多喜都一臉讪讪,不敢再多言了。
孟長川的腳步陡然加快,幾乎趕上競走的速度,其他人也同樣沒說話,跟着往上走。
距離上山還有一小短距離,這時衆人耳朵裏傳來的歌聲越來越明顯,不過此時薛嫣唱的不是李榮浩的《李白》而是李行亮的《願得一心人》:“隻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這清晰的話語嘲笑孤單的自己。盼望能見到你,卻一直騙自己,遺憾你聽不到我唱的這首……”
正在爬山的劉昶情不自禁的念了一聲:“好!”
孟長川掃了他一眼,他猛地回過神,知道自己這聲贊太不得當,便滿臉愧色的解釋道:“不,孟兄,在下隻是說嫂子詞裏的那句‘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句……”這句确實是妙,原來嫂子也是一個才女,怪不得能和孟兄成親。隻可惜竟然……唉!
另一邊,看着劉昶滿臉的遺憾神色,似乎就要張口寬慰孟長川,李夤連忙拉住他,搖了搖頭。劉昶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又要做蠢事,連忙閉上嘴不說話了。
趙多喜對着丘林峰努了一下嘴:看,這回我沒說錯話吧?
沒多久,衆人終于走到孟府門前。
孟長川含怒的上去敲門,門内的歌聲戛然而止。接着傳來女子軟糯的聲音:“誰啊?”然後門漸漸打開,從裏面露出一張花季少女的臉。
少女手裏拿着一條大大的掃帚,身穿碧藍色長裙、白底青花的長衫,頭上是随雲髻,别着金海棠珠花步搖。看模樣是十六、七歲,雙瞳剪水的杏眼、淡淡的秋波眉,看起來靈動非凡。她的視線從衆人的來内傷掃過,落在最前面的孟長川的臉上,頓時眼睛睜圓,随即露出一臉喜色。
她邁前一步,探出門外開口道:“夫君?你回來了!”
但孟長川卻一把捉住她的手臂。她疑惑的看着孟長川,卻見孟長川一臉怒氣的對她質問道:“你先告訴我,你想與誰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李白——又是何人?!”
“李白?”薛嫣的臉上露出滑稽的笑容,“李白是一個早就死掉的古人啊,你不會誤會了吧?李白,字太白,号青蓮居士,又号“谪仙人”,是唐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被後人譽爲‘詩仙’,與杜甫并稱爲‘大李杜’。其人爽朗大方,愛飲酒作詩,喜交友。其代表作有《望廬山瀑布》、《行路難》、《蜀道難》、《将進酒》、《梁甫吟》、《早發白帝城》等等……你聽見我唱歌了?”
“你若是再高聲點兒,全城的人都聽見了。”孟長川冷哼一聲,“什麽古人,什麽唐朝詩人,唐朝又是哪個朝代?想騙我也不邊個好聽的理由。”他甩開薛嫣的手踏門而入。
薛嫣連忙跟了上去,然後腳步一停,回頭看向其餘跟着孟長川回來的私人,連忙說:“四位也請跟着進來吧。”然後不等回答,就跟着怒氣沖沖往裏走的孟長川身後。
這時孟長川問道:“這房子是哪兒來了,又是哪兒來的錢建得這大院子?”
薛嫣回答說:“最開始是打獵、采藥、賣藥,有點錢後盤了個胭脂鋪,後來又在城裏開了一間醫館,然後買下城外的喬家村開了一個馬場,在馬場附近又做了幾家打鐵鋪。掙了銀子我就把這座小山頭買下來開始建這個三進三出的大院子,基本上把整來的錢全投進去了,不過院子建的還可以,我還在正房旁邊的耳房給你置辦了一間書房和一間武器室……”
跟在薛嫣和孟長川身後的幾個人,都被薛嫣說的這一連串發家經曆驚到了,聽見馬場的時候更是隐隐有些興奮。
孟長川卻是在聽見“兵器庫”的時候驚了一下,回頭看着她說:“你建了一個武器室?”
“是呀!”薛嫣眉開眼笑的看着他說:“你肯定喜歡,去和我看看嗎?”
孟長川遲疑一下,卻還是沒忍住說:“去看看。”
薛嫣連忙帶着他穿過前院、走進内院。這時在内院打掃的兩個丫鬟全都驚訝的看着薛嫣,以及薛嫣身後的幾個大男人。
薛嫣連忙指着孟長川對她們說:“這是老爺。”并表示身後的人:“這是老爺的朋友。”
兩個丫鬟齊齊俯身行禮,“拜見老爺。”
薛嫣對着她們吩咐道:“輕吟去把客房收拾出來,淺唱去廚房準備晚餐。都是老爺的貴客,可不能怠慢。”
“是。”輕吟、淺唱齊齊應答,接着迅速離開。
孟長川看一眼薛嫣,“還買了丫鬟?”還是兩個十五、六歲,模樣如花似玉的丫鬟。
“是。”薛嫣說:“屋子太大,一個人收拾不來。夫君這邊請。”她帶着孟長川來到了正房旁邊的武器室。武器室的大門上有一把大鐵鎖,拴着粗粗的鐵鏈,孟長川回頭看薛嫣,薛嫣卻走過來,從發髻裏抽出頭上戴着的一個發卡,大大咧咧的插進鎖孔,一邊開鎖一邊說:“鑰匙沒帶在身上,回去取太麻煩了,就直接這麽開吧。”
趙多喜做了一個吃驚的表情,對旁邊的其他幾個人擠了擠眼睛:哇,嫂子開鎖都會。
然後他又被丘林峰瞪了一眼。
李夤笑了一下,拍了拍丘林峰的肩膀。劉昶也走了過來,細細的去看薛嫣的動作,見她三兩下就打開了那道鎖後,眼神頗有些驚奇的打量了薛嫣一眼。
孟長川的表情就有點複雜了。見她不拿鑰匙就能開鎖,他想要喝斥她不知禮數,又想要質問她怎麽會這種鎖匠和小偷才會的技藝,但還是沒抵過心裏想要看武器室都有什麽兵器的迫切期待,什麽也沒說,看着她打開了武器室的大門。
門一開,屋内的情形就顯示出來了,隻見滿牆上挂着的、櫃子上擺放着的、架子上架着的全都是數之不盡的兵器,刀槍棍棒、斧钺鈎叉、鞭锏錘抓……什麽帶尖兒的、帶刃的、帶棱的、帶繩的應有盡有,更别提孟長川的心頭好——劍。一把把鋒利的寶劍滿牆、滿眼!
孟長川一眼就相中了一把寶劍,眼睛一亮,走過去将其從架子上拿了起來。
薛嫣心裏一痛,恨不得作西子捧心狀——哦,那是她用的最順手的劍!
孟長川将劍拔出劍鞘橫在身前,劍身光亮耀眼,在陽光下閃着銀色的金屬光澤。他的手指在劍背上輕輕拂過,指腹摸着上面凸出的“秋水”兩字,與普通凡鐵有别的細膩順滑的金屬質感讓他不禁感歎一聲:“好劍!”
薛嫣心痛無比,卻要裝着開心的樣子微微點頭附和。
同孟長川一樣愛劍如癡的李夤湊過來,心裏有點蠢蠢欲動,同樣目光炯炯的盯着那把劍說:“劍身光亮,顔色銀白,與普通鐵劍大相徑庭,一看就知道是一把精鐵寶劍!”他看向薛嫣,“這把劍嫂子是從何而來?”若是知道,他也想去買一把回來。
“哦,我鑄的。”薛嫣心裏還在嘤嘤嘤:好不容易就練出這麽一把精鐵劍,就這麽被搶了。
而聽見她說這把劍是她自己打的,其餘人全都一臉驚訝!
趙多喜更是蹿前一步,站到薛嫣的身前,驚喜道:“嫂子還會鑄劍?”
“我啥子都會。”薛嫣毫不客氣的自誇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