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城斂看着不遠處的夏琉禦一眼,掀起自己的前擺擡腳踏進房屋之中。
他站定在夏琉禦的床前,第一句話問的竟然是:
“姑娘可是城郊夏員外家的千金?”
他出口的聲音溫潤如玉,不似之前的那一位看似平常細聽之下卻能夠聽出陰陽怪氣的味道來,怎麽聽怎麽好聽。
夏琉禦深呼吸兩口氣,終于淡定地看他,淡定地語氣生冷,淡定地承認:
“是又怎麽樣?”
王爺繼續溫潤如玉說:
“倒是沒有怎麽樣,隻是,姑娘被禁锢在府上許久,今日既然姑娘醒來,本王便幫姑娘安排一下,讓姑娘可以早日返家罷。”
有那麽一瞬,夏琉禦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什麽,竟然是,要放她回去?!
她才意識到這一位王爺和之前的那一位确确不同,至少,之前那一位,不會客客氣氣地說:“我安排人送你回家”……
她脫口而出的就是心系蒼生的一句:
“北苑那些姑娘,她們也都要回去了?”
王爺笑笑道:
“那些姑娘,因爲不似你昨晚受了傷,本王已經遣散了她們,在你醒來之前的那些時刻,姑娘,可還滿意?”
夏琉禦确實滿意,連日來提着的一顆心也終于放下去。
看來奉城斂真的回來了。
不過真正的奉城斂她這麽一接觸怎麽覺得,很有親和力很沒有王爺的架子很容易讓自己放心呢……
這神經一松弛她便感覺又有一陣困意襲來,索性她拍拍小嘴打了個哈欠道:
“唔,那就多謝王爺還溯景城安甯了,嗯我怎麽又困了要不然琉禦再在您這兒蹭一覺好不好……”
話未說完,她竟然任憑着自己坐着的姿勢,就這樣頭往下垂了算是,睡着?!
奉城斂看到這個現象一貫溫潤的神色竟然出現了松動,倒是有點哭笑不得!
但是對于這種不顧形象的女孩子,奉城斂隻能無奈地上前一步,原本預備着自己去扶她躺下。
而旁邊的一個小丫環看着王爺的動作很适時很機靈道:
“王爺,讓奴婢來侍候夏小姐罷。”
奉城斂興緻頗好,聞言他倒是擺擺手,揮退了丫環果真自己去扶了夏琉禦睡覺。
記憶之中這一位夏家小姐倒是個頗正義的人呢,他能夠回憶出來,第一次的“自己”與她見面,她手中一把玲珑劍在日光下閃着耀眼的光芒,臉上的神色卻是嚴肅的憤懑的倔強的,說他是禍害一方的佞臣,說溯景城的老百姓都看錯了人瞎了眼……
那樣子正義凜然的她,今日看着自己竟然還能夠直接就這樣睡去半分警惕也沒有,可見在她心底裏,真正的奉城斂奉王爺還是有一定的君子之風的。
他替她蓋上被子,笑了笑,嘴角竟然若有若無出現一絲寵溺的味道。
這女孩子倒是有趣,他覺得很可愛。
另一頭,南邊的一個小亭子裏,平常有着很可愛的名頭的绯君幽,此時正在苦逼苦逼地拿着筆,苦逼苦逼地背着書抄着書。
俗話說得好啊,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所以太子殿下不僅僅讓她背了默了人體經絡圖,還讓她在會背會默之前一邊讀着一邊寫着畫着,美其名曰這樣子能夠讓她記得更形象更牢靠。
隻是人體經絡圖這個是個很變,态的東西,因着其實你想要寫下來換而言之便是畫下來,哪裏哪裏是個穴道哪裏哪裏有一條經脈,不是靠着背和默就可以的。
在背和默的同時,她要在腦海裏把晦澀的文字轉化爲具象,而轉化爲具象這卻是個很危險的事情,因着具象和抽象其實就隻相差一個字,但是這一個字之差,結果便往往是駭人的難以言喻的。
于是绯君幽不得不老老實實地承認,她家師父雖然是剝削階級的,但是話說的也有幾分歪理。
可是,面對着面前的這張宣紙,绯君幽拿了聚勻墨的筆,卻是遲遲下不了手了。
這個又是爲了什麽呢,主要是啊,當她腦海裏浮現出自己即将要畫的人體背部大緻輪廓的時候,不期然的,那個模糊的輪廓總會被她腦補成某殿下白花花的美妙後背。
日光之下,流水傾瀉,美妙的背影映入了她的眼簾,太子殿下身帶水珠,一頭濕哒哒的青絲随意披散,零落在他的雙肩和後背上。
他的背部看着很結實,他的容貌看着很英俊,就算是現在才回想起來,绯君幽都覺得自己有點心跳加速面紅耳赤。
這,這妖孽的人物太容易引起别人血管贲張,太,太容易讓人,讓人想流鼻血了!
畫筆直直地停留在紙張上空還沒有往宣紙上落下,绯君幽隻感覺到一股熱流直沖自己鼻腔,下意識便小心肝顫一顫忍不住握毛筆的手也抖一抖,這突然的一抖令得聚滿墨的筆尖也給抖出一滴飽滿烏黑的墨汁,但是绯君幽顧不得這麽多了,她隻能顧着把自己的頭往上仰——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她真的流出來鼻血……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一朵花也會流鼻血啊,于是手忙腳亂地拿手去捂,不過這一次真的是洶湧澎湃,她手掌心所捂住的地方,滿滿的都是濕漉漉的觸感。
恰巧太子殿下閑來無事準備來考察考察绯君幽當然最主要的是來看看她有沒有偷懶,不過才轉過回廊,他見着绯君幽坐在涼亭邊上一隻手都是血這是怎麽回事兒?
他走過去。
“好徒弟,你在幹什麽?”
一線熟悉的聲音穿入绯君幽的耳朵,绯君幽一聽到這個聲音霎時間整個人都要石化了。
天,天呐,師父怎麽來了,師父怎麽在這個時候過來!
一時間绯君幽感覺好像自己的秘密被攤開在衆人面前讓人圍觀一樣尴尬啊,尴尬死了!
現在她不僅僅鼻血紅,連一張小臉也憋得和豬肝的顔色可以媲美一二。
“師……師父……”
她底氣不足。
偏生太子殿下走到亭子裏看到绯君幽這種情況,隻是一愣随後便來到绯君幽近前,拿手去拿開绯君幽捂鼻子的手。
“怎麽鼻血流得這麽多?”
太子殿下很疑惑,看着這洶湧澎湃之勢又皺眉又搖頭。
他随手撚了個訣,淡淡的金光一過,绯君幽臉上大灘的血迹瞬間消失,她也總算感覺鼻子清爽了些。
她讪讪道:
“可能,可能徒兒這幾天上火了罷……”
太子殿下放開她的手,更加不解:
“上火?!上火可以流這麽多的血?!怕是你鼻子受了什麽損傷吧,幸好當年本殿下在九重天上,臨時讓藥王給教了幾招……”
說話間绯君幽總算淡定下來臉上的顔色也褪了些,她知道自己鼻子沒被揍不可能有損傷,會流這麽多血唯一的可能就是……
欸,不能解釋……
她扯出一抹笑,拉拉師父的衣袖道:
“是,徒兒謝過師父啦,師父不用擔心。”
太子殿下挑眉:
“我有在擔心?嗯,本殿下擔心你的經絡圖弄了半天都沒有臨摹個所以然出來,讓本殿下看看……”
他欲把視線瞥向石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