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王爺掀開茶蓋沉着的喝了口茶後,才對着靜王妃道:“既然瑾兒如今已經娶妻了,那就把府裏的一些事分派給瑾兒媳婦做吧。”
衆人聞言臉色均是一變。
靜王妃自是十分欣喜的應了聲好,這意思就是要讓兒媳婦練練手,日後好掌權了。
阮氏聽了這話卻是差點尖叫,拔高了聲音道:“父王,這怎麽行。”
話一出口,衆人紛紛看了過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
壓抑着聲調道:“兒媳是說,大嫂哪有什麽理家管事的經驗。畢竟大嫂是個庶女,先前哪學過這個。”
說倒最後,更是理直氣壯起來,不過是個庶女,哪挑得起管家這樣的大事。這靜王府裏的事怎麽也得交給像她這樣嫡女出身的媳婦才對,一個庶女能擔什麽事。
靜王妃頓時不悅的道:“瑾兒媳婦可是你們的長嫂,是咱們靜王府的世子妃,府裏的事不分派給她要分派給誰。”
剛才的事她可還沒消氣呢,現在一見到這個阮氏她就生氣。再說了,瑾兒可是世子,将來是要繼承王府的。這府裏的大小事不交給他媳婦還要交給誰。真當她不知道呢,這個阮氏自打進門後,就沒少想要攬府裏的權,誰知道她安的是什麽心。
好在王爺始終沒松口放權給對方,也不怎麽待見這個兒媳。她才放下心來不去理會。這會瑾兒終于娶親了,這府裏的事自當是要交給兒媳婦才對。
阮氏被靜王妃堵得說不出話來,在她的心裏,這靜王府遲早都是她夫君的,她才會是世子妃。府中的大權自然是要交給她才對。可這會靜王妃卻搬出這樣的話來堵她,她還能說什麽,難怪要說大哥都沒幾年的活頭了,這世子之位早晚都會落在她們二房頭上嗎。
百裏露瑤聞言神色一緊,最後還是輕聲開口道:“可是大嫂确實不懂管家之事,若是出了些差錯可怎麽辦?這不是會讓别人笑話嗎?”
二嫂過門都已經一年了,可父王從來沒提要讓她接手府裏的一些事。但大嫂才剛剛進門,就得到了父王這般看待。這是在告訴她們,二房沒有機會繼承王府嗎。
靜王妃頓時氣惱起來,好哇,一個個的,總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來了,自打瑾兒這幾年身子越來越不好後,這些人的就漸漸露出了些别的心思。不過是庶出的,也敢肖想這世子之位。
随即便冷冷的輕哼了一聲道:“不懂可以慢慢學,又不是要她現在便管家,隻不過是先學着罷了。”
她先前還以爲這個庶女是個安分的,沒想到竟是個藏得極深的。
這時,夏聽凝卻淡淡開口道:“大姑娘,不知你是如何得知我不懂管家之事的呢。”
這些人一上來就揪住她是個庶女,肯定不懂得管家這件事大做文章。連問都沒問她一聲,就直接給她定位了。還真是太過想當然了。
百裏露瑤一怔,這是什麽意思?半晌才輕咬着唇道:“難道不是嗎?大嫂在家時,難道嫡母有教大嫂如何管家理事嗎?”
她是個庶女,對這事是再清楚不過的了。這管家之事哪個嫡母會教給庶女呢。
夏聽凝淺淺一笑:“夫人确實是沒教過我,不過,我自小便不是在夏府裏長大的,一直都住在宜興城。因爲娘親的身子不怎麽好,所以自我十一歲起便已接過了家裏的事了。倒是大姑娘,你說這話,可是瞧不起庶女的意思。”
她又不是這個朝代那些養在深閨中的少女,隻懂得繡花彈琴。等年紀一到便說親嫁人,這管事理家對她而言,并沒什麽難度。
靜王妃聞言一喜,望向夏聽凝道:“聽凝,你說的可是真的。”
她倒真的沒想到,兒媳婦會有這方面的經驗。原本她還想着,這孩子看起來是個聰慧的,隻要在她身邊好好學上一學,日後怎麽也差不到哪去的。
夏聽凝優雅一笑,答道:“自是不敢欺瞞婆婆,在夏府時,居住的院裏的事情也都是兒媳管着的。對這管家一事,多少還是有些經驗的。”
雖然她對這管家大權沒多大的興趣,但今日看來,這王府裏并不太平。若是大權旁落,那麽日後怕是會多出不少的煩心事。且容瑾又是世子,以後也定會繼承這王府,這管家之事最後還是得落到她頭上,她還是趁這會先熟悉熟悉好了。
靜王妃滿意的笑了開來,更顯得明豔動人。将桌上的其他人掃視了一圈後,道:“都聽見了嗎,這下還有什麽好說的。”
這句話可謂是将在場的人給堵得死死的,百裏露瑤更是臉色發白,夏聽凝剛才的話無疑将她推到了風口浪尖。先前她和二嫂才明裏暗裏指責對方看不起她這個庶女。這會卻被對方借着此事倒打一耙,她甚至都能感受父王投過來的失望的眼神。
一直不曾開口的許氏終于出聲道:“一切就依王爺的意思。”
上回因爲軒兒娶媳婦一事,王爺就已經惱了她,她這會不能再做出些别的事了,否則怕是會惹得王爺厭棄。
靜王爺看了阮氏一眼,心中對這個二兒媳婦越發的不喜。又轉而望向了百裏露瑤,這個女兒,他向來都是寵着的。卻不想如今竟養成了她這樣的性子,不止是心大沒分寸。更是連她自個也看不起庶女來,認爲瑾兒媳婦也同别人一樣,上不了台面。
他越想越失望,先前決定的事果然是沒錯的。這個女兒絕對是不能再慣着了,還有二兒子也要好好敲打一番。
‘叮’的一聲清響,靜王爺蓋上了茶蓋,沉聲道:“這事就這麽決定了。”
瑾兒可是他的長子,哪怕身子不好,他還是打算讓他繼承王府。就算兒子真沒幾年活頭,他也會把這世子之位留給瑾兒的兒子。如今兒媳婦也已經進門,想來明年他就能抱上孫子了。
這府裏的事交給瑾兒媳婦也是他一早就決定好了的,畢竟日後孫子繼承王府,這大權還是要落到他親娘頭上的。現在先讓兒媳婦練練手,過些年接手時也就熟悉了。
好一會,他又轉過頭對靜王妃道:“以後府裏每個人的吃穿用度都照規矩來。”
這話便是要降低許氏跟她那兩個孩子的日常待遇了。
靜王妃一愣,回過神後便應了聲好。她可不是什麽軟柿子,先前忍着這些人不過是因爲他們慣會伏低做小,而且她又是正妻。若是對王爺說出她的不滿,沒準會被誤會成是她心胸狹隘,容不下妾室和庶出子女呢。
這會王爺自個說了出來,她當然不會還傻傻的往外推了。
聽到這話後,衆人均是不敢再開口,靜王爺向來是說一不二,這會這般作爲明顯是已經生氣了,誰還敢再出聲反對。
二老爺和二夫人均是一臉淡然,照他們看來,這府裏的事交給大侄媳婦那是應當的。哪個王府裏不是世子妃幫着管家的,二侄媳婦卻連這點都看不明白,還一心一意的想要争管家大權。不安分守己的結果自然就是被打回原形。
許氏坐在位上沒有開口,隻是垂下的眼眸中卻顯出一片晦暗之色。
百裏塵軒靜靜的喝着茶,臉上并沒有什麽異樣的神色,但藏在衣袖裏握緊的拳頭卻顯露出了他此時心中的不平靜。
阮氏氣惱異常,居然要裁減她們的吃穿用度。要知道因爲靜王爺之前一視同仁的平等對待,哪怕她的夫君是庶子,這得到的待遇也是同嫡子一樣的。這會父王卻說日後都要按照規矩來,那她豈不是再也不能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了。
自打她進門後,這府裏的大小事務沒一樣是她能插得上手的。哪怕當時大哥還未娶親,父王也同樣不肯讓她沾手府裏的事務。想也知道即使夫君娶了她,可父王還是竭力同她的娘親丞相府保持着距離,這才會不讓她接手府裏的事務。擺明了就是在告訴旁人,就算自己這個丞相府的嫡女嫁了過來,也拉攏不了靜王爺。
隻是哪怕她再生氣,卻也不敢開口反駁。畢竟這在外人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隻是因爲靜王爺先前的不同作風,才會讓靜王府與别人家不一樣。這會靜王爺想要收回給予庶出子女的種種福利,那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誰敢說他做得不對。
夏聽凝淡淡一笑,坐在位上神色自然的喝起茶來。
百裏容瑾在桌底下瞧瞧的握住了她的手,臉上浮現一抹柔和的笑容。
百裏容奇和百裏容辰均是兩個小孩子,不懂得大人之間的事,隻自娛自樂的吃着桌上的美味點心。唇邊還沾了些許的點心屑,顯得異常可愛。
夏聽凝回眸看了眼百裏容瑾,也是會心一笑。頭上斜簪的碧玉玲珑簪折射出亮閃的光芒,頓時便晃到了阮氏的眼睛。
阮氏此時正氣悶不已,突然卻被亮光一照,不由得順着光源望了過去。
隻見夏聽凝頭上簪着的發簪正閃現出熠熠光輝,簪下墜着的細細銀絲串珠流蘇也一晃一晃的,襯得對方顧盼流轉,愈發嬌豔動人起來。
阮氏登時眼紅不已,又聯想到婢女秋曼之前同她說的話。望向夏聽凝的眼中頓時便滿含着嫉妒,她就說對方不過是個正四品官家的庶女,哪能穿戴着這般好。還一出手就是送給她們那些個價值不菲的見面禮。
要不是秋曼告訴她對方帶來的嫁妝居然隻有區區的五十擡,剩下的都是當初靜王府送去的聘禮。她沒準也就被這麽給蒙在鼓裏了。
現在一想想,今日對方給的這些東西肯定都是大哥爲其準備的,不然她一個小小的庶女,哪來的銀錢置辦這些個好東西。
阮氏越想越發不忿,看着夏聽凝笑容滿面的玉顔,更是愈發不快起來,哼,笑什麽笑,很快我就會讓你哭都哭不出來了。
阮氏壓抑下心頭的怒火,揚起笑臉道:“大嫂,你剛嫁進來可能不知道,新嫁娘帶來的嫁妝都是要清點造冊後再收到自個居住的地方去的,免得日後出現東西缺失卻無法查證的情形。大嫂帶來的嫁妝這會應當是放在了大哥的清瀾園裏吧,不如趁這會搬過來清點了吧。”
到時候東西一般過來,她就不信區區的五十擡嫁妝不能讓這夏聽凝在衆人面前丢臉。
靜王妃聽聞這話,眉心卻是一蹙,她是知道這個兒媳婦隻帶來了區區五十擡嫁妝。之前聽到李嬷嬷說對方跟其嫡母的關系十分不好,所以昨兒聽下人回禀嫁妝的擡數時她雖然惱怒,但也沒怪到這孩子身上。畢竟是那夏夫人自個心胸狹隘,且這兒媳婦還把當初送去的聘禮全都盡數當嫁妝擡了回來。她想了想後,也就沒計較這些了,畢竟王府也不差這點東西。
隻是這塵軒媳婦突然提起這事,到底是什麽意思。這要是把嫁妝給擡了過來,兒媳婦今後豈不是要在衆人面前擡不起頭來。畢竟她自個準備的嫁妝隻有區區五十擡。
想到這,靜王妃便出聲道:“不用了,多大點事,待會我讓李嬷嬷帶人過去清點造冊就是了。哪需要特地搬到這來。”
這聽凝如今可是她的兒媳了,她怎麽也不能看着對方在衆人面前丢臉。
阮氏聞言哪裏肯依,繼續道:“兒媳是瞧着大嫂穿戴得這般好,想必準備的那些嫁妝也都是些好東西,想見識見識,開開眼界罷了。大嫂,你不會拒絕弟妹我這樣的小小要求吧。”
這話一出口,别人哪裏還好再拒絕。
夏聽凝放下手中的茶盞,對着阮氏淺淺一笑:“既然二弟妹這樣百般要求,那我自是不能推拒了。”
瞧對方一臉的得意之色,這麽想見她的嫁妝,好啊,那她就讓對方好好見識見識,希望到時候别嫉妒到發狂就行。
夏聽凝轉頭吩咐青羽和晚玉道:“青羽,你帶幾個侍衛去清瀾園把嫁妝給搬來。晚玉,你也一起過去,别搬錯了。”
晚玉自是心領神會的點頭,看向阮氏的眼神更是帶着一種看傻瓜的意味,這個二少夫人提什麽不好,非要見識她們小姐的嫁妝。等會自有她瞪大眼睛的時候。
青羽默不作聲的和晚玉一起出了大廳。
阮氏笑得一臉的燦爛,不懷好意的道:“是呀大嫂,這嫁妝可别給搬錯了。”
要是對方敢搬着先前靜王府給的聘禮過來充數,那她就更能讓其丢臉了。
顯然阮氏誤會夏聽凝的意思了,後者是要晚玉将她自個準備的嫁妝給搬來。前者卻以爲對方是要将靜王府送去的聘禮搬來。
夏聽凝雖然聽出了阮氏話中的意思,知道對方顯然是誤會了,卻沒打算開口解釋。等會自有其閉嘴的時候。
靜王妃臉上露出些許焦急的神色來,這瑾兒媳婦是要做什麽,怎麽就答應對方了。這不是得再衆人面前丢臉了嗎。
百裏容瑾則是握住了夏聽凝的柔荑,他并不知道凝兒準備了多少嫁妝,也沒有特地去注意這個,在他看來,隻要凝兒嫁給他就夠了。其餘的東西他什麽都不計較。但看二弟妹挑釁的模樣,定是要以此大做文章了。
夏聽凝輕輕回握住了對方的手,轉頭對着他嫣然一笑。
看着夏聽凝狡黠的笑容,百裏容瑾頓時放下心來,他的凝兒從不是吃虧的主,這副模樣定是有十分的把握應付對方了。
其他的人都不知其裏邊的玄機,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也隻是靜靜的等待着。
半盞茶的時間後,青羽和晚玉才回到了大廳,後邊跟着幾十個擡着嫁妝的侍衛。每個人都顯得有些氣喘籲籲的,心下十分納悶,這箱子裏裝的究竟是什麽,居然這般沉。他們還真沒擡過這麽重的箱子呢。
一擡一擡的嫁妝被搬了進來,整齊的碼放到地上。剛好是整整五十擡。
阮氏一見登時便笑了出來,以十分驚訝的神情道:“大嫂,難道這些就是你的嫁妝?隻有五十擡。”
雖然她有些驚訝對方沒把那些聘禮搬來充數,但這絲毫不損她讓其丢臉的目的。
廳裏的其他人也都是臉色一變,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情況。
五十擡嫁妝?這,這也太寒碜了吧。
夏府居然就隻準備了這五十擡的嫁妝,這要傳了出去,豈不是讓别人笑話嗎。就連新嫁娘也會因爲這樣稀少的嫁妝而在夫家擡不起頭來的。
靜王妃一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了,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兒媳到底是怎麽回事,别人家遇到這事,都是藏着掖着的。怎麽這個兒媳反倒這般落落大方的把東西給擡了出來呢。
夏聽凝淡淡一笑:“沒錯,這些便是我準備的嫁妝了。剩下的兩百四十八擡都是府裏先前送去的聘禮,我都給當成嫁妝一并擡了回來。”
阮氏頓時笑得嚣張極了,嘲弄的道:“大嫂,怎麽夏府的生活這般窘迫嗎?居然隻給你備了這區區的五十擡嫁妝。”
夏聽凝依舊笑容不變,仿佛沒看到對方的嘲笑道:“二弟妹,你這話可就說錯了,這五十擡嫁妝并非娘家爲我準備的,全都是我自個置辦的。”
此話一出,廳裏衆人的臉色又是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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