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上妝

三月初六,微風輕拂,小草偷偷地從土裏鑽出來,嫩嫩的,綠綠的。柳樹舒展開了黃綠嫩葉的枝條,暖暖的陽光覆蓋着大地。

今日便是婚期,夏聽凝一早便被晚玉和綠蕪從雕花大床上叫醒,換上一套大紅色的的蠶絲中衣,睡眼惺忪間由綠蕪伺候着漱口淨臉。

晚玉則興沖沖的捧來早先便準備好的嫁衣與鳳冠,與綠蕪一左一右的服侍起夏聽凝更衣。

一身火紅色的華美嫁衣,領邊用金線繡着繁複精緻的紋邊。腰間束起,顯出了夏聽凝的優美身段。身子輕輕轉動,裙擺流動間折射出淡淡的瑩光。

此時,房門被輕輕推開,卻是伺候着夏聽凝的另外四個婢女領着嬷嬷和全福夫人進來了。随行的還有水氏和夏子雲。

這嬷嬷和全福夫人都是百裏容瑾爲夏聽凝請來的,進門行過禮後,嬷嬷拿來細細的棉線在夏聽凝的臉上刮着,雖然有些疼,但夏聽凝還是忍住了,心裏暗歎,這古代就是麻煩,好好的非要開什麽臉。好在嬷嬷的手腳十分利落,也沒讓她受多少罪。

站在一旁的全福夫人接過了嬷嬷的位置,拿起玉梳邊說着吉祥話邊爲夏聽凝梳頭。

二人的工作完成後,水氏連忙讓等候着的晚玉和綠蕪等幾個婢女爲自已的女兒梳妝,白嫩如玉的臉蛋上,頰間微微泛起一對梨渦,淡抹粉色的胭脂,使兩腮潤色得象剛開放的一朵瓊花,白裏透紅。娥眉似畫非畫,一雙眼眸流盼生光。唇上單單的抹上深紅色的唇脂。

絲綢般墨色的秀發被绾起,輕攏慢拈的雲鬓裏插着精緻的钗環,項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腰間的環佩铿锵。

妝成後,晚玉和綠蕪連忙捧着精美華麗的鳳冠爲夏聽凝戴上。鳳冠上金龍升騰奔躍在翠雲之上,翠鳳展翅飛翔在珠寶花葉之中。幾千顆珍珠的穿系和幾百顆寶石的鑲嵌,珠寶串飾,金龍、翠鳳、珠光寶氣交相輝映,華美異常。

打扮齊整後,衆人滿目驚豔,隻見一個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的傾城女子。

水氏見此情景,不滿暗暗抹淚,女兒如今長大了,終于要出嫁離開她這個當娘的了。

夏子雲眨巴着漂亮的圓潤大眼睛,湊到了夏聽凝身旁撒嬌。

夏聽凝笑着回應弟弟的軟言軟語,拉着娘親水氏說說話。她這一出嫁,往後便不能再時常回來,隻能趁這會好好叮囑娘親一番。不過好在這梨院均是她留下的可靠之人,哪怕她現在要嫁人,娘親跟弟弟的日子也不會難過的。

不多時,梨院外便來了夏老夫人和李氏等衆位親戚和小輩,夏聽凝隻淡淡的讓她們都坐下。這些人均是來送嫁的,早在幾日前,娘親便告訴她出嫁這日,少不得得将夏老夫人和李氏給放出來,畢竟這日的宴會賓客等沒有當家主母怎麽行,傳出去會讓外人诟病的。

一聽這話她便知道,定是那便宜父親找上娘親說項的。自個沒臉來她,就投機取巧找上她娘親。

她其實也知道,出嫁這日不讓這兩人出來确實也說不過去。雖然她并不需要她們來送嫁,但無奈今日夏府的宴會還需她們招待出席。再加上那便宜父親說了,隻允許出來這一日,她便也點頭同意了。

數月未見這夏老夫人和李氏,隻見她們雖然打扮得光鮮亮麗,臉上卻撲了厚厚的粉,怕是用來掩飾禁足數月的憔悴。坐在位上敷衍的應和着其他親戚的賀喜。

夏蓮跟夏蓉均是一臉乖巧的坐在一旁,眼眸中不時的閃過不耐,顯然一點都不情願過來。

夏青荷雖有心到夏聽凝跟前說上幾句,但無奈新娘子是不能多說話的,水氏又一直坐在夏聽凝身旁。若是這樣眼巴巴的湊過去,隻會讨個沒趣,她也隻能作罷。

很快,吉時便到了,外邊的鑼鼓喧天,隻聽見有人喊,迎親的新郎來了。

夏聽凝被蓋上喜帕,由婢女們扶着出了門。

一頂華麗的大紅花轎停在夏府的門口,轎邊候着四個粗壯的轎夫,旁邊還有一衆樂手正在敲鑼打鼓。

百裏容瑾一襲火紅色的婚服,如墨般的長發用緞帶束起。俊美的容顔帶着一抹溫和的淺笑,看呆了前來送嫁的衆人。

夏聽凝被晚玉扶着上了花轎,在裏邊坐穩後,随着轎身一晃,轎夫們擡起花轎穩穩的跟在百裏容瑾後頭往靜王府而去。

在花轎的後邊還跟着擡着嫁妝的下人們,兩百多擡的嫁妝排成了一整條長龍,裏邊有靜王府當初送來的全部聘禮,其中還混着另外幾十擡夏聽凝自個準備的嫁妝。

裝着這些嫁妝的箱子從表面上看并沒有什麽與衆不同的地方,但隻有擡着這些嫁妝的下人們才知道,這箱子究竟有多重,都快把他們的肩膀給壓彎了。

難怪小姐特别挑了他們這些做慣粗活又長得虎背熊腰的下人,指定他們來挑這幾十擡嫁妝。真是重得快要壓死他們了,這些人心裏無不都在暗暗叫苦。

但一想到小姐額外打賞的那些白花花的銀子,他們隻覺得腳下似乎又有勁了,爲了那些銀子,真是拼了。

夏聽凝端正的坐在花轎裏,雖然轎夫擡得很穩,但她還是覺得有點搖晃。眼前被紅色的喜帕遮住,她能看到的就隻有自己交握着放在腿上的雙手。

真沒有想到,她竟也會有嫁人的一天,并且還是以這種古老的方式。從前她以爲,日後結婚時定會披上那雪白的婚紗,聽着結婚進行曲與新郎在教堂交換戒指,有各種鮮花和氣球。

不想尋找她卻是身穿大紅色的嫁衣,坐在花轎裏由人擡着去夫家拜堂,當真是世事難料。

正當夏聽凝胡思亂想時,原本略有些搖晃的花轎頓時一停,轎簾被人掀開。

百裏容瑾淺笑着伸手牽住了夏聽凝,将其帶了出來。夏聽凝握着對方的手,小心的邁着步子跟在他身旁。喜婆也在一旁攙扶着。

進了靜王府的大門來到大堂,夏聽凝看不見外邊的光景,隻聽到耳邊傳來熱鬧非凡的談笑賀喜聲。後又在喜婆的指導下一步步的與百裏容瑾行完了繁瑣複雜的禮,這才被衆人簇擁着送入了新房。

百裏容瑾還需要到外邊應酬前來賀喜的賓客,臨走前緊了緊握着夏聽凝的手,道:“在這裏等我,我很快便回來。”

夏聽凝安坐在柔軟的大床上,雙手交握着,房中靜悄悄的。雖有婢女候在一旁,但卻無人敢說話。

夏聽凝隻好耐着性子的等着百裏容瑾回來,這古代的習俗就是繁瑣,從一大早折騰到現在,她連杯水都沒喝上。

等了許久,房門終于傳來聲響,百裏容瑾回來了。

晚玉和綠蕪均是松了口氣,這世子總算是回來了。出嫁前小姐便叮囑過她們靜王府不比别處,到了這後不能像在府裏那般自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隻能多聽多看,不可行差踏錯教人看輕了去。

因此進了這新房後她們也不敢亂動,尤其是看到房裏便另外兩個靜王府的婢女都安安靜靜的站着時,她們就更不敢開口說話了。免得丢了小姐的臉面。

夏聽凝頭上的喜帕被輕輕掀開,一眼便瞧見站在她面前的百裏容瑾,隻見對方在她身旁坐下,掃了眼房中的其她人道:“都下去吧。”

衆人應聲紛紛退出門外。夏聽凝這才動了動坐得有些僵硬的身子。

百裏容瑾淺笑着問道:“餓不餓?要不要用些糕點。”他知道出嫁的新娘幾乎一整天都是餓着的,他的凝兒又似乎挺愛吃東西的,餓到這會倒真是難爲她了。

夏聽凝聞言剛想點頭,但頭上傳來的沉重感卻讓她想起,自己可還戴着個重量不小的鳳冠呢。

隻好用手指了指頭頂道:“先幫我把這個取下來,壓得我脖子好酸呀。”這個鳳冠美則美矣,但實在是太沉了,戴着這東西可真是要命。

百裏容瑾勾起一抹淺笑,伸手便幫她将鳳冠給取了下來。

拿走了壓在頭頂的龐然大物,夏聽凝隻覺得頭上忽的一松,總算是能動了。

将鳳冠擱在一旁,百裏容瑾牽過夏聽凝走至桌旁坐下,将桌上的糕點推至她面前道:“快吃吧,别餓壞了。”

夏聽凝點點頭,取出手帕抹掉了唇上的胭脂後,這才拿起糕點咬了一口。

她可沒有吃胭脂的習慣,雖然那東西均是用花瓣的汁做成的,沒添加什麽化學添加劑。但大多也都是不能食用的呀。她又不像這個朝代的女子,每天一起來都要撲粉抹胭脂,喝茶用膳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沾上吃到肚子裏去。她向來都是素面朝天的,大多數時候才擦一點雪花膏罷了。

百裏容瑾淺笑的望着夏聽凝,眼眸中滿是對方的身影,她今日真是好看極了。梳上繁複的發髻,雖然畫着濃妝,卻并不顯得豔俗。相反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麗。

以往見面時她都是極少化妝的,就連钗環首飾等也不多戴。一向都以素顔示人,今日畫上了精緻的妝容,帶上各式各樣的珠钗和發簪。這樣隆重的打扮都隻是爲了給他看。

思及此,百裏容瑾笑得愈發愉悅起來,伸手拿起茶壺倒了杯茶道:“喝杯茶吧,小心别噎着了。”

夏聽凝微微一笑,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又連着吃了好幾塊糕點後,總算覺得不是那麽餓了。

擡起眼眸卻看到百裏容瑾一直淺笑的望着她,頓時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将放着糕點的碟子往他跟前推了推道:“你不遲嗎?”總這樣望着她做什麽?難道她的吃相不好?

百裏容瑾輕輕搖頭,又将碟子推了回來道:“我用過膳了,你吃吧,可要讓廚房再給你炖盅燕窩送過來。”

夏聽凝聞言頓時不贊同道:“不用,我吃這個就好。”

雖然容瑾寵她,但今日可是大喜之日,外邊又在宴酬賓客,廚房裏定是忙得很。她這個新嫁娘這會要是爲了點吃食去添亂,這怎麽都說不過去。

她可不想剛嫁過來就落了個嬌貴、不懂事的名聲,還是吃些糕點墊一墊就好了。

不過容瑾的這一舉動,卻讓她感到很是暖心。他是真的寵她,凡事都會爲她着想一二。

百裏容瑾看着夏聽凝吃糕點時的可愛模樣,面上不覺微微一笑:“那你再吃些,我去沐浴。”

他方才喝了不少的酒,身上帶着些酒氣,得去洗一洗爲好。

夏聽凝看着百裏容瑾一個人進了裏間,卻沒喚婢女進去伺候,不禁有些奇怪,難道他沐浴時都是不要人伺候的嗎?這倒跟别的王孫公子不一樣。

據她所知,旁的人家總是要有婢女在一旁服侍着寬衣解帶,按摩搓背的。當然了,讓她教大的雲兒則除外。

身爲一個現代人,她是極其注重自己**的。沐浴時并不習慣讓婢女在一旁伺候着,那隻會讓她感到萬分别扭。弟弟也因爲受自己的觀念影響,不愛讓别人時時伺候着。

自小雲兒身邊便沒有婢女服侍着,隻是有幾個小厮跟着。因爲她并不想讓弟弟沾染上這個朝代的一些惡習,所以從來沒有放婢女在其房裏。

且大多數時候她都是要求弟弟親力親爲,别事事都隻知道指揮下人去做,她可不想養出一個凡事都不能自理的生活白癡。

隻是她沒想到,容瑾也是不要人伺候着的。這是她始料不及的。

雖然先前派人打聽了他的情況,知道他很是潔身自好,到了這個年紀,不但沒有娶妻納妾,身邊更是連個通房都沒有。但她卻不知他連沐浴都不要人伺候的。

夏聽凝巧然一笑,不過,這個習慣她喜歡。

吃完了一碟子精緻的糕點,又再喝了兩杯茶後,百裏容瑾已沐浴好走了出來。

高高束起的墨黑色長發被解了下來,随意的披在身後,身着紅色耀眼的真絲中衣,更襯得他的膚色如雪。

夏聽凝頓時覺得臉上有些發燙,站起身來到梳妝台前,快速的取下發钗珠花和等首飾,随後便進了裏間,隻丢下一句:“我去沐浴。”

百裏容瑾好笑的看着對方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墨黑的眼眸中滿含着笑意。随手取了本書籍靠在床邊看了起來。

夏聽凝走進裏間後,隻見這裏十分寬敞,中間有一個冒着熱氣的方形水池,裏邊早已放好水,夏聽凝試了試水溫後發現水是熱的,這竟是個小型的溫泉。

在旁邊還放有幾籃子花瓣,這不禁讓她來了興緻,伸手抓了幾把香味淡雅的花瓣撒進水池裏。紅色的花瓣漂浮在水面上,顯得很是漂亮。

夏聽凝輕輕解下身上繁複的嫁衣,将其放在百裏容瑾的婚服旁。慢慢走入池中,溫熱的水浸過了她的肩膀,紅色的花瓣就漂浮在她身旁。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别樣的感受,夏聽凝隻覺得身心頓時放松了下來,享受的靠在池邊泡了起來。

足足泡了小半個時辰後,夏聽凝才從池子裏走了上來,衣挂上擱着一套紅色中衣,這跟容瑾的那套倒是同一個款,想必是提前就準備好了的。她眼眸一轉,視線落在了一旁的小箱子上,伸手打了開來,拿出一套内衣穿上。

這箱子裏邊的衣物是她早先便吩咐晚玉準備好,再放到這裏邊來的。畢竟她可不像這個朝代的女子一樣,穿的是肚兜。她的内衣都是自個親自縫制的,也就隻有那麽五、六件。

又再換上中衣,夏聽凝系好衣帶後便走了出去,隻見百裏容瑾此時正倚靠在床邊,潔白修長的手中捧着一本書籍靜靜的看着。俊美的容顔,淡雅的氣質。

眼前的情景仿佛就像一幅畫般,夏聽凝微怔的呆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對方。

百裏容瑾聽到了輕微的動靜,放下手中的書籍擡頭望向夏聽凝。對方身着同他一樣的紅色中衣,烏黑及腰的秀發垂落下來,眉目如畫,雙瞳剪水,更顯得她空若幽蘭。

百裏容瑾放下書籍起身,走到夏聽凝面前,伸手牽住了她往床邊走去:“地上有些涼,别在這兒站着。”

夏聽凝乖巧的跟在他身後,來到床邊坐下。床上鋪着大紅色的緞被,繡着鴛鴦的軟枕。中間更是放着一條白色的錦帕。

百裏容瑾看着她有點局促不安的樣子,望着她的眼眸淺笑道:“要歇息嗎?”這句話說得極是輕柔,讓夏聽凝頓時鎮定了下來。

靜心一想,其實也不是大事,雖然二人相識不久,但她并不排斥他的接觸。今日她已經嫁給他了,明日還會有人來驗錦帕,她今晚是怎麽也都躲不過去的。

至于滴血蒙混過關那種事,她個人覺得根本就不靠譜。且不說她從未見過别的女子的落紅究竟是怎樣的,再者那些嬷嬷可都是有經驗的,就這樣随便滴幾滴血上去,能交差才真是見鬼了。

夏聽凝漂亮的眼眸微微一眨,輕輕一擡腳整個人便上了床。

百裏容瑾有些微怔,他的凝兒剛剛才一副緊張的模樣,這會倒是恢複過來了。

他淺笑着伸手放下了紗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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