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身普通至極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硬是多了幾分旁人沒有的華麗氣質。
莊子上樹多,而且建築外緊内松,四面通透,大門一開,涼風習習,比在京城涼快的多。嚴清歌笑微微的看着炎修羽,對他點頭道:“你回來了?我剛想叫人去喚你來呢。”
“什麽事兒啊。”炎修羽走到嚴清歌身旁,坐在她半歪着的軟榻旁,自然而然的一邊給她捏腿,一邊聽她說話。
“明秀姑姑來找我了,說起元堇的事情,元堇現在年紀越來越大,宮裏面到底是怎麽想的?我們總不能将他在宮外養大吧,這也太不成樣子了。以後若是有人追究,咱們府上要擔的罪可不小。”
聽着嚴清歌擔憂的話語,炎修羽笑了笑:“怕什麽,大不了以後都讓元堇跟着嫂嫂。嫂嫂是元堇正經姑奶奶,教導他怎麽都說的過去。”
“到底隔了兩輩呢!别的而不說,元堇這樣的身份,等他大了,想起來現在,怕是還要怨我們呢。”
炎修羽當然明白嚴清歌說的是什麽。
元堇身爲皇長孫,如果不是舌頭有點兒問題,若太子真的登基,他便是以後繼承皇位的熱門人選。可是這一切的前提,都要是元堇養在宮裏面才行。
現在元堇小,被人灌輸了皇宮很可怕的思想。可是等他大了,明白了權利的滋味兒,八成會有後悔的一天。
嚴清歌的擔心,不無道理。
嚴清歌歎口氣,說道:“我那時候還擔心着,這孩子回了宮裏面,被人欺負了怎麽辦。我本打算将他帶在身邊好好的教導,沒想到我卻懷上了身孕。現在元堇對我不親近,我說話不怎麽管用。長此以往,可怎生是好。”
“我們先朝宮裏問問情況吧,若太子想要回元堇,我們就送他回去。”
炎修羽的話,讓嚴清歌想起過年的時候,宮裏面隻是派了兩個太監來賞賜了些禮物,并不要元堇回宮,心裏隐約已經知道了結果。
可她也隻能無奈的點點頭。不然,她總不能将元堇隔着宮牆扔進去吧。
這件事,最好還是讓柔福長公主去說。
炎修羽親自去找了柔福長公主,柔福長公主答應,下次進宮的時候,幫着問一問。
七月流火,八月添衣,不知不覺,天氣漸漸涼了下來,尤其是早晚的時候,已經需要加一件外衫了。
嚴清歌摸着自己巨大的肚子,算着預産期,如果沒有什麽差錯的話,下個月中,她就要生孩子了。
這日清晨,嚴清歌正在丫鬟的服侍下喝粥,鹦哥來通報道:“娘娘,曹家的曹酣公子求見。”
炎修羽坐在嚴清歌身旁陪她,聽了,道:“叫他廳裏候着吧。”
曹酣和樂軒的關系不錯,和嚴清歌也有些交情,加上一心求娶如意,這幾重關系結合到一起,炎修羽不會怠慢他。
夫妻二人吃完飯,攜手出去,見曹酣坐在正廳裏,神采飛揚,眉宇間都是喜色。
“拜見王妃娘娘,拜見小王爺!曹酣此次來,是告訴小王爺和王妃娘娘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的,我們曹家,要分家了。”曹酣激動的說道。
嚴清歌一愣:“曹家要分家了?我怎麽不知道消息?”
嚴清歌左右顧盼,才發現這次陪她出來的幾個丫鬟裏,并沒有如意。如果如意聽到這個消息,必定激動的不得了。
嚴清歌曾和曹酣做過約定,若是曹家不能分家,如意就不會嫁給曹酣。而之前隻看信國公府分家那麽艱難,就知道分家的事情近來不好辦,沒想到曹家竟然頂了上來。
“我家隻有一個小小的男爵爵位傳承,并沒有實職繼承,因此分家不用鬧到宮裏。到我這輩,各個分支有四十多房嫡子,庶子庶女無算,也算是符合分家的條件了。家中稍稍有點産業和本事的,都很願意分開過。這種情況下,隻要報備戶部就好。”曹酣雙眼發亮。
他自己就是戶部的官員,有他在背後做推手,曹家分家一事,必定會辦的非常迅速。
嚴清歌一聽,就知道這件事八成穩妥了。
她由衷的欣喜,喚過身邊站着的一個叫雪鸢的大丫鬟,道:“叫你們如意姐姐過來。”
如意并非是奴身,加上在宮裏曆練過,盡管老跟在嚴清歌身邊,身份地位乃至通身的氣派,都是這些丫鬟們都比不上的。
人的地位不同時,就好像中間隔了層什麽一樣,是以如意婚事的這些彎彎繞繞,那些丫鬟們都不清楚。
當如意被喊過來,聽到曹酣再複述一遍方才的話時,臉上驟然飛起誘人的一層粉色。
曹酣見了如意的面,也是滿足不已,兩人相視對方,含情脈脈。
想到這一對鴛鴦終于能夠在一起了,嚴清歌也由衷的替對方高興。
她笑眯眯的拉了拉炎修羽的袖子,炎修羽明白嚴清歌意思,帶着一衆丫鬟婆子呼啦啦出去了,将屋子留給曹酣和如意用。
到了外面,嚴清歌開心的吐了口氣:“這下好了,如意的事情,總算是解決了。不過曹家分家,應該算是不小的動靜了,我卻不知道。看來在京郊住,就是要有消息不便的煩惱。”
炎修羽哈哈笑道:“是極!就連我剛才聽到也吓了一跳!還是曹酣自己得力,在戶部做的不錯,才能将事情以雷霆手段辦好。看來如意嫁過去是大大的福氣啊。”
嚴清歌跟着笑了起來,打心窩裏替如意開心。
炎修羽看嚴清歌沒多想,在心裏暗暗的呼了一口氣,終于放下吊着的那顆心。
其實每日裏都有婆子去給嚴清歌說一些最近的趣聞和大事兒,曹家的事情,嚴清歌本該知道的,但是卻被炎修羽勒令瞞下來。
因爲這件事的背後,是有着淩家出力的。淩家最近在京裏面蹦跶的很歡,到處結善緣,到處搭把手,不但撒錢,還實打實的辦事兒,讓淩家的人緣一下子好了很多。
但這些,都隻是表面的現象。
淩霄每過幾天都會和嚴清歌通信,信裏面基本是報喜不報憂的——或者說,甚至連淩霄自己都不清楚她娘家到底現在是什麽情況。
不過這些外面的事情,瞞得住内宅夫人,卻是瞞不住在外面走動的男人們的。
水穆莫名消失三天,又回到自家宅子,然後就和改邪歸正了一樣,貌似真的要守着淩霄過日子了,極少在出去應酬,隻白天和朋友們出去下下館子,聽戲喝酒。
但他的那些“朋友們”,身份很是奇怪,有的很明顯是四皇子的人,有的,則在之前的北蠻入京一時中至今沒洗脫嫌疑。
最讓炎修羽看不慣的是淩烈竟然經常随着水穆和這些人會面。
看來,水穆是徹底要将淩家拉下水了。據炎修羽得到的消息,淩家現在出面在做的那些事情,大部分都是出自水穆的授意。
這些事情,炎修羽不敢跟現在的嚴清歌說,說出來,嚴清歌肯定會做點什麽。炎修羽決不允許嚴清歌現在出任何事情,受到任何幹擾,稍有不慎,那可就是一屍兩命。
過了一會兒,如意從屋裏出來了,面紅紅紅的,落落大方對嚴清歌道:“大小姐,我和曹公子講好,等您生産完我再出嫁。”
“好如意!就算你願意在我生産前嫁出去,我也不會放人的。”嚴清歌笑道。
如意一怔,嚴清歌吐吐舌頭道:“離我生産隻有個把月了。一個月能籌備出什麽好婚禮?你等了曹酣那麽多年,我要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叫全城的人都羨慕。”
如意沒想到嚴清歌是說這個,她微微埋首在胸前,道:“大小姐,我和曹公子的意思,是我的婚禮簡辦。”
“有我給你撐腰,不用簡辦。我今兒就開始開庫房,給你挑嫁妝。”嚴清歌豪氣幹天,拍胸脯保證。
如意要出嫁的事兒,很快就傳的整個炎王府都知道了。
宰相門房七品官,跟着嚴清歌這麽多年的如意,地位自然也不低,甚至連柔福長公主都送來了一盒子首飾,給如意添妝。
嚴清歌看着那一盒子精緻的宮造首飾,笑着和如意說:“我帶你去給長公主磕頭,這一盒子首飾,真是不錯呢。”
如意乖巧的點着頭,和嚴清歌一起去了外院。
不一會兒,兩人就到了柔福長公主住的屋子。
炎靈兒現在在學着站,雖然她腿腳還有些軟,但是扶着東西,卻已經能站穩了。
柔福長公主将炎靈兒放在心尖子上,怎麽看怎麽都愛,正笑嘻嘻的逗弄着炎靈兒,半點兒不耐煩都沒有,滿臉的慈祥和母性。
見嚴清歌帶着如意來了,柔福長公主笑道:“你們兩個是來謝我的?可别那麽多禮了!”
嚴清歌笑嘻嘻道:“哪裏能不謝嫂嫂呢。若是不來謝過您,如意可是要被着禮物壓得晚上都睡不好覺了。”
柔福長公主搖了搖頭,叫人将炎靈兒抱走,道:“你也别急着謝我,我啊,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