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前面路堵死了。”
車夫撩開簾子,大聲說道。
“我看看!”嚴清歌有些焦急撩開車簾。
樂家在内城住的這片地方,非常偏僻,平日裏道上半個人都難見到,怎麽可能會堵死。
但眼前的景象卻證實了車夫的話,那條路,的的确确沒法走了。
無數散亂的木料、石塊、沙子等等蓋房子的材料,橫七豎八,堆得滿地都是,甚至有幾輛裝滿了石塊的闆車,被卸在路中央。
這些材料,沿着路兩旁人家的牆面,堆得嚴嚴實實,整整有四五丈長。
别說馬車,就是行人都沒法子過去。
看樣子,應該是誰家在翻修房子,但也不該将路徹底堵死。
嚴清歌最近不太管得住自己脾氣,一時怒極攻心,一拳砸在車壁上,怒道:“誰家的東西,把它主人給我找來,速速清出道路。”
如意趕緊給車夫使個眼色,叫他快點去辦,自己拉住嚴清歌,溫聲細語勸解:“大小姐,您千萬别擔心。您還記得前幾天咱們去樂家的時候麽?舅夫人那邊穩婆早就找好了,已經在家住下了,郎中也有。軒少爺那麽仔細的人,絕不會讓舅夫人出事兒的。”
如意說的道理是對的,但嚴清歌還是擔憂的不行,搖頭連連:“不行,我一定得及時趕到。”
見眼看快到樂家了,卻發生這種情況,嚴清歌怎麽能不急。
勸不住嚴清歌,如意也沒了法子,隻好祈禱車夫快些找出這廂的主人,清理出一條能通行的路。
不一會兒,就見車夫帶了兩名男子,從旁邊一家的宅子裏小跑過來。
“拜見甯王妃!小的們府上近來要辦喜事,主人翻修房子。小的們想着這條路一直僻靜,加上夜裏沒人過,黃昏時分才占了路面,沒想到耽擱了王妃辦事兒。小的們這就叫人搬開,在這兒給王妃賠不是了!”
這兩名男子打扮的衣着光鮮,可還是能看出是下人身份,對着嚴清歌砰砰磕頭。
伸手不打笑臉人,嚴清歌也不是跋扈的很,縱然一肚子火,也隻是哼了一聲,不再多說話,隻仰着脖子看向外面。
那路面清的卻是不滿,約莫兩刻左右功夫,就能行人了。
嚴清歌等不得,帶着如意下車朝前走去。這附近她常來,很是熟悉,穿過這條街再拐一拐,便能到樂家。
她才叩響樂家門,走進去,尚沒來得及問迎門小厮情況,就聽見後面一陣馬蹄聲傳來,一個男子喊道:“别關門!我們也要進來。”
嚴清歌一回頭,卻是炎修羽騎着馬來了,他身後的那騎上,俨然坐着曹酣。
一群人風風火火,到了早就收拾好的産房附近。
屋裏面安安靜靜的,除了偶爾傳來幾個婆子說話的聲音,并沒有别的響動。
樂軒站在門外,看着産婆們一盆一盆朝外端着血水,平時總是很沉穩的臉上,眉頭揪了老高,臉色蒼白無比,又怕又緊張。
嚴清歌知道樂軒怕什麽,女人生孩子,本就艱難,顧氏又是大齡産婦,樂軒恐怕也是頭回見到這陣仗。可是,此刻她卻不能跟着緊張添亂,道:“軒哥,裏面婆子都說什麽了。”
“她們說母親身子骨健朗,胎位也正。約莫再有不到半個時辰,就能見到弟弟或是妹妹了。”
“那就好!”嚴清歌長長松口氣。這幾名穩婆非常有經驗,她們說的,應該不會錯。
男子不便進産房。嚴清歌剛想進去,還沒撩簾子,就給攔住了。
“王妃娘娘,您沒生育過,最好還是别進去。”一名穩婆恰好要出來,趕緊護着嚴清歌出去。
産房裏血糊糊的,實在可怕,萬一吓到嚴清歌,她們可擔不起那個責。
無奈,嚴清歌隻能站在外面,和樂軒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一起等。
一名小丫鬟匆匆跑過來,道:“少爺,表小姐,四皇子府裏送了賠禮來。”
“四皇子有得罪過咱們麽?”嚴清歌一時莫名其妙。
小丫鬟領了送禮來的人磕頭,嚴清歌這才認出來,送禮的男子,正是方才木材磚石等物擋路之人家的下人之一。
“見過炎小王爺,王妃娘娘,樂少爺。小的是四皇子府上的管事兒,都是小的們不小心,耽擱了您家大事,我們已叫人去請主子來了,這是一點薄禮,還請各位大人不計小人過,笑納一二。”
這管事送上來一張長長的禮單,裏面的東西一眼望去,大部分是金銀之物,琳琅滿目,真真好大手筆。
“無功不受祿。你們隻是擋了擋路,立時便挪開了,這禮物太重,你且拿回去吧。”嚴清歌隻看了兩眼這單子,心中便升起不悅,将東西塞回去。
這麽重的禮物,若說是單純的賠罪,誰都不信。炎王府和樂家一向都低調行事慣了,根本不是會借機大肆讨要錢财的人,四皇子府裏的人,怎麽會不清楚這點。
何況,這份禮物不但重,且一看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倉促拿得出的,一定是早就準備很久的。恐怕四皇子府上,早就備好了這份禮物,不管找個什麽借口,都要送給炎王府。
盡管嚴清歌明明白白的拒絕了,但那管事的執意不走,在地上砰砰磕頭,磕的人心裏好生堵氣。
房内顧氏還在拼力生産,外面又有四皇子府上的人來添堵,樂軒的臉色,難看的可以。
“軒哥,這事兒你交給我們來處理吧。”炎修羽忽然接話道。
方才炎修羽一直在旁臉色蒼白的站着,緊盯着那些婆子們端出來的血水和盆子裏混着的帶血的剪刀、布條等物,半天沒有吭聲,他還是頭回這麽近距離的看到女人生孩子的場面,難免會想到不久後嚴清歌生産時也會如何如何,平時裏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是給吓得有些魔怔了。
直到的管事的過來打岔,他才終于清醒一些。
“前面說話!”炎修羽一伸胳膊,叫那管事去前面廳裏。
曹軒因到底是客人,方才沒有在内院滞留,正在前面廳裏等消息。
見了炎修羽和嚴清歌帶着一名下人打扮的人過來,趕緊問道:“可是有了好消息?”
“還未!這是四王爺府上的管事。”炎修羽介紹一句,坐了下來,對那管事道:“你帶着東西回去吧,我們不會收的,别送禮不成反結仇。”
炎修羽說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去,不像樂軒和曹酣這些人顧忌那樣多。
那管事的一聽,心下便涼了,一陣哀求:“這件事小的實在做不了主。不如這樣,過會兒我們四皇子便來了,炎小王爺您親自和他說。”
這種給皇子管事兒的,一般都是太監。但看這男子,不像是閹人,但其奴顔婢膝,比起閹人不遑多讓。
炎修羽最看不起這種人,剛想發作,卻見嚴清歌對他微微搖頭,才忍了下來。
嚴清歌開口,溫聲道:“我們知道你不能做主,并不怪你。你也别跪着說話了,來人,賜座!”
這人本被炎修羽吓得心驚膽戰,忽然又被奉爲座上賓,感激涕零,将嚴清歌看成了神仙一般的人兒。
“這位管事大人,我有件事要麻煩問您一下,還不知您方不方便。”
“小的一介奴才,哪兒敢稱大人!王妃娘娘請問,小的知無不言!
“你方才說你家主人是四皇子,今日便要成親,才大興土木。但據我所知,四皇子的府邸,并不在附近。而且,我們也沒有聽說四皇子要成親的消息。若這是真的,我們可要立刻準備賀禮了,萬一怠慢了四皇子殿下,怎生是好。”嚴清歌蹙着眉頭,很是擔憂的說道。
這管事的立刻回答:“娘娘萬勿擔憂,我們四皇子這次婚事,不準備大辦,并沒有通過禮部,所以才沒大肆宣揚。蓋因四皇子要娶的女人,是一位蠻女。蠻人跟咱們大周人不一樣,每個女人都要單過,四皇子索性重新置辦一處宅子,修建好了,給那位蠻女夫人住。”
“原來如此!我倒是認識一位蠻女,叫做海娜珠,不知道是不是你們四皇子要娶的人。”嚴清歌說道。
“原來王妃娘娘竟然認得我們那位蠻女夫人!她的确叫做海娜珠,現在還在宮裏容貴妃娘娘那兒住着待嫁呢。”
這位管事的喜笑顔開,覺得自己和嚴清歌的距離近了好多,越說越覺得兩家之前的沖突,不過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
要問的事情,已經問的差不多了,嚴清歌心裏已經有了定計。
她重生前,太子的幾位兄弟,唯有一直納言納行的大皇子過的還算不錯,其餘的幾位兄弟,下場都很差。
四皇子盡管沒有落得如二皇子、五皇子一樣悲慘,可是混的很不如意,隻能說是混在太子手底下撿一些殘羹冷炙吃,勉強餓不死。嚴清歌絕對能肯定,四皇子沒有娶過什麽奇怪的“蠻女夫人”。
這件事,透露出非比尋常的訊息,不由得嚴清歌不警醒。
四皇子被靜王一脈釋放歸京後,受到重用,地位一再高升,表面看起來,似乎理所當然,可嚴清歌總覺得,有什麽地方很不對。她記憶中,似乎見到過跟四皇子有關的不妥當的事兒,可是一時半會兒,就是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