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王府莊子大門開着,三五個小厮和門房聚在門前,樂呵呵的說笑。
“知道麽?朱家那四口,給扔出去了!”門房說道。
“誰不知道呢!聽說是朱家娘子半夜不睡,在小王妃門外晃蕩,惹惱了小王妃。”
“這朱家的人還真是膽肥。别看小王妃是普通人家出身,也不是他一個國公府庶子開罪起的。”
“昨晚上小王爺不在。小王爺在的時候,咱們小王妃性子總是極好的……”
就在 這些人七嘴八舌的說着閑話時,門前的大路上,一陣如同怒雷般的嘚嘚馬蹄聲響了起來。
一匹矯健肥壯的駿馬,奔馳間揚起陣陣塵土,幾乎是一眨眼間,便雷電一樣沖到炎王府别莊大門口。
“是小王爺回來了!”
這匹馬,俨然是炎修羽從北地帶回來的那匹脾氣爆裂的坐騎。
這些下人們手忙腳亂,就要去卸門檻,那馬兒卻不肯等,輕輕一跨,就竄進門内。
這馬除了炎修羽,旁人近不得它身,輕易踢翻幾個人都是小事兒。炎修羽将它在馬廄安置好,連身上的塵土也來不及撣,急匆匆去了柔福長公主那裏。
“嫂嫂!”炎修羽灰頭土臉,進了屋裏,大喊一聲。
柔福長公主正和嚴清歌坐在内室說話,聽見他這一嗓子,立刻齊齊站起身,跑了出來。
“快來人,給這泥猴子收拾一下。”柔福長公主見了炎修羽這樣子,臉色變都沒變一下,反倒是笑着吩咐了一句。
嚴清歌心裏卻是突突直跳。
看炎修羽這樣子,是加急趕回來的,而炎王爺并沒有和他在一起,難道,真的是出事兒了麽。
“不急着收拾!是哥哥叫我來給你傳信,昨晚上刑部趙大人和五皇子一起走路,趙大人不小心跌了一跤,壓倒了五皇子,兩人身上骨頭斷了好幾根,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刑部又不能失了人主持,哥哥就被調去那邊坐鎮,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聽炎修羽說完,嚴清歌一口氣才松了下來。
“隻是這點小事兒,值得你急吼吼的麽。”柔福長公主替嚴清歌說出了她的心聲。
“怎能不急。下人的馬慢,我趕着回來給哥哥取他先前的官服。”炎修羽意氣風發說道。
炎王爺去年被剝奪刑部和大理寺的職,一直賦閑在家,終于有了起複的希望,炎修羽怎麽可能不高興。
“急什麽!左右他隻是頂幾天,用不着煞有介事穿上那一套勞什子玩意兒,誰知道什麽時候又被換下來了。”柔福長公主滿不在乎的摁住炎修羽,喊着丫鬟婆子給他淨臉。
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柔福長公主不打算叫炎修羽離開。
嚴清歌看炎修羽那身明亮的湖藍色衣服上,沾滿塵土,笑道:“我回去給你取換的衣服。”
柔福長公主道:“用不着你回去,你們小兩口自管回去換衣裳,你哥哥的官服,我叫下人送過去。”
嚴清歌和炎修羽相伴出門,走了兩步,嚴清歌想起昨晚的事情,猶豫一下,還是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炎修羽。
“羽哥,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那畢竟是你們府裏的幕僚。”嚴清歌說道。
“怕什麽!不過是一家子刁民,趕了就趕了。”一邊說,炎修羽一邊兒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方才在屋裏的時候,嚴清歌就看出來,炎修羽的眼睛紅的像是兔子一樣,密布血絲。柔福長公主素來疼愛炎修羽,想來也是看到他這幅困倦樣子,才趕着他回去休息的。
“你昨晚上沒睡麽?”嚴清歌問道。
“昨晚上有些事情,不得不辦。”炎修羽給嚴清歌遞了個眼神,嚴清歌便理解,昨晚炎修羽辦的事情,必定比較機密,不能輕易說給人知道。
回到兩人住着的院子裏,嚴清歌叫人提來熱水,讓炎修羽坐在榻上,她親自動手給他淨面洗手,才擦洗一半功夫,炎修羽就睡死過去。
算一算,他從昨日沒亮就起床進京,一直到現在,将近十七八個時辰沒有合眼,中間又不知經曆了多少事情,也是累得狠了。
嚴清歌忍不住有些愧疚,方才就不該将朱家人的事情跟炎修羽說,免得他挂心,那等小事兒,過去就過去了。
炎修羽這一睡,就睡到半夜才醒。
嚴清歌擔心着他,一直睡得不踏實,炎修羽那邊才翻身坐起來,她也跟着起來了。
油燈才被點亮,燈光還不甚明亮。嚴清歌揉着眼睛,帶着睡意道:“你要吃什麽?廚房裏今晚上有值夜的人,叫她們做一些。”
“你快睡吧,我吃兩口點心就好。”炎修羽走到桌邊,倒了一大杯溫差,就着盤子裏的點心啃了起來。
人長得好看,就連吃點心吃的一桌碎渣,都比旁人賞心悅目。
嚴清歌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托腮笑起來。
索性已經起來了,屋裏又沒旁人,嚴清歌問道:“昨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
炎修羽聽了,搖了搖頭,面色有些沉重,歎口氣道:“我昨晚上一直在那些蠻人貴族家裏周旋,生怕他們起事。若不是我去的早了幾步,有幾位性子烈的,肯定會鬧起來。”
“我聽嫂嫂說,宮宴似乎是皇後娘娘的意思,太子殿下不知情。”
“我開始也那麽以爲。但早上宣旨叫哥哥去刑部代職的,是太子殿下。據說早上朝會,太子殿下也出來了,并不像是對昨晚之事不知情的樣子。”
“怎麽會這樣?”嚴清歌驚住了。
“情況到底如何,還要等過幾天才能知道。外面衆說紛纭,我看都當不得真。”
這件事到了現在這種地步,真的是雲山霧罩,大部分人根本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好在,一場危機,總算是在無形中消散了。
二人正絮絮叨叨的說話,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哭聲,哀哀凄凄,似乎就在嚴清歌卧室外的窗戶根處。
嚴清歌先是當時貓叫,聽了兩聲,才覺得不對勁。
炎修羽已經站起來,喊道:“誰?”
“求小王爺給奴家做主,奴家已經懷了朱老爺的孩子!”
外面那女聲還在說着,如意推門進來,道:“大小姐,小王爺,窗戶底下沒人,屋子周圍也沒見人。”
一瞬間,嚴清歌身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四周沒人,可是卻能聽到人在訴說冤情,難道有鬼不成。
“裝神弄鬼!從屋頂上給我爬下來。”炎修羽略一思忱,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怒喝一聲。
隻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後,門外守着的幾個丫鬟婆子,提着個穿着蔥綠色下人衣服的女子走進來。
“小王爺,小王妃!這女人是從房頂上爬下來的。都是奴婢們看守不力。”底下的丫鬟婆子們跟着跪了一地,求饒道。
平白讓小王爺和小王妃的卧室屋頂上多了個人,這罪名,可真是不小。
嚴清歌的心還在一陣一陣的狂跳着,她撫着胸口,看向地上那個女子。
隻見這女子一張稍做焦黃色的容長臉,相貌隻是平常,瞧着像是莊戶人家出身的樣子。
進了屋後,她就一陣兒的磕頭,叫嚴清歌和炎修羽給她做主。
“你先說說,你是怎麽過來的。”嚴清歌對她怎麽爬上房頂更爲好奇。
“奴婢會爬樹,順着小王爺院子外牆上的樹,一顆一顆爬過來的。”那女子回答道。
莊子上種了很多樹,都是有年頭的,嚴清歌和炎修羽住的這屋子的房頂上,就有一顆遮天蔽日的大樹,有了這大樹,讓屋子冬暖夏涼。想來,那女子爬到屋頂上,就是那棵樹的功勞。
底下跪着的幾個姑姑也是面面相觑,沒口子打包票道:“小王爺,小王妃,明兒我們就将樹都砍了去。”
“不用砍了!今日有人會爬樹,明日還有人會爬牆。難道到時候也要将牆都推倒了麽。”嚴清歌說道。
地下那女子再遲鈍,也看出自己惹了大禍,瑟瑟發抖道:“奴婢……奴婢隻是想求小王爺和小王妃做主,若奴婢不能進信國公府做朱老爺的妾,奴婢的爹一定會打死奴婢。”
看着地下那女子,嚴清歌一陣兒的頭疼,她還以爲,朱家的那檔子事兒,再也和她沒關系了,可是和朱家相關的人和事兒,卻三五不時的蹦出來。
“你是誰?”嚴清歌問道。
“奴婢的爹是府上的周教頭,奴婢是周教頭家二女兒。”那女子畏畏縮縮的說道。
嚴清歌一愣,忽然發現,這女孩兒的臉,竟然看着有幾分熟悉。
“你爹是周教頭?他的全名,是不是叫周全虎?”嚴清歌問道。
周全虎周教頭,雖然功夫很好,但細論起來,當初隻是炎王府的家奴,跟着炎修羽去了青州。
嚴清歌和炎修羽失散後,與周教頭一起,在玉湖外湖的島上,躲避了很久。
有周教頭的照顧,嚴清歌和如意在島上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對周教頭其人,嚴清歌頗有幾分敬佩。
若地上那女子真的是周教頭的女兒,嚴清歌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