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兒驚恐的尖叫聲從元堇的嘴裏發出,嘹亮的響起在夜空中。
炎修羽接住叫的嗓音都變了的元堇,不解道:“你不喜歡麽?”
“小王爺!殿下有癫痫病,吃了驚吓,犯病可就麻煩了。”一名婆子戰戰兢兢的看着元堇。
借着燈籠的光芒,能看出元堇的小臉兒微微有點兒蒼白,額頭上也出了點兒薄汗,可是看起來,似乎不像是要犯病的樣子。
炎修羽認真的打量了一下元堇,定了定,道:“沒犯病?那就是喜歡喽!”
說完後,炎修羽像是扔個土豆一樣,忽的一下,又将元堇抛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次因爲扔的更高,元堇的尖叫聲更加嘹亮,更加尖銳,也更加長了,像是哨子一樣,聲音刺得聽的人牙根發酸。
偏生,被炎修羽接住以後的元堇,雖然一聲不吭,眼睛裏也泛起了水光,但還是沒有半點兒犯病的征兆。
“哈哈,那再來。”炎修羽玩上了瘾,把元堇抛來抛去,隻差沒抛出一朵花兒來。
元堇嘹亮不絕的叫聲,沖破了嚴府上空的黑暗。
綠童看的羨慕極了,蹭蹭蹭幾下跑過來,抱着炎修羽大腿,也要飛飛。
聽元堇嗓子都快喊啞了,炎修羽便放下元堇,又扔起綠童來。
“好了好了!時候不早,叫他們兩個回去睡,你也該回家了。”嚴清歌有些看不下去。
這哪裏是炎修羽在哄兩個小孩兒玩,分明是他自己也童心未泯,跟着兩個孩子玩起來。
這兩個孩子的體重可不輕,尤其是綠童,沉甸甸的像個小鐵炮。
陪着他們玩了一會兒,炎修羽身子活動開了,頭上微微見汗,将他們放下後,額外的胡亂揉了把元堇腦袋,笑道:“下回再來陪你玩。”
終于送走炎修羽。
伺候綠童的那些丫鬟、婆子們就算了,畢竟大家都習慣了綠童的皮實。可是伺候元堇的那些丫鬟、婆子,一個個摸着心口,差點兒沒給吓死,唯有明秀姑姑還鎮定點兒。
元堇除了嗓子喊得有點兒幹,連喝了好幾口蜜水才去睡覺,似乎沒有别的事兒。
皇帝不急太監急,那些丫鬟婆子們提心吊膽了一晚上,覺都不敢睡,生怕半夜元堇犯病,豈料到了早上起來,元堇還是好好的。
早晨,趁着天還涼爽,嚴清歌搬出了繡棚,繡着當初城破前,她沒來得及繡完的嫁衣。
才開始動手,尋霜就領進來一個婆子。
那婆子嚴清歌認得,是炎王府的下人。
“給嚴小姐問安!我們小王爺叫老奴來捎個信兒,說是您送去的蛇蛻好用極了。昨天半夜我們王妃就能吃下飯了。小王爺還叫老奴帶來些東西,是他小時候玩過的玩意兒,給皇長孫殿下和綠童少爺玩兒。”
嚴清歌聽完,很是好奇炎修羽小時候都玩什麽,笑道:“勞煩婆婆領我出去看看。”
那婆子笑眯眯的帶着嚴清歌到院子裏,一看之下,嚴清歌愣住了。
隻見外面停了兩輛馬車,上面堆地整整齊齊,滿滿當當,正有兩個健婦往下慢慢的卸。
“這都是你們小王爺小時候玩過的?”
走到跟前,嚴清歌見裏面的箱子裏放了各種木制的小刀劍、面具、娃娃、小木馬,小鞭子,不知什麽用途的明晃晃細細大金圈,木頭和線纏起來的小蠍子,肢體能動,還有九連環,七巧闆……
甚至一隻箱子裏放了一個微縮版本的房子,那房子除了隻适合給拇指大小的人兒居住外,比起普通房屋,什麽都不少,連豬圈、茅房,和院子裏的石榴樹,以及一群大搖大擺走路的大白鵝都有。就連屋門跟窗戶都能打開,打開後,可以看到裏面的精巧家具。
這些東西,大部分都還很新,雖然能看出被放了有年月,但基本沒人動過。
隻是看一看,嚴清歌都能想到,小時候的炎修羽,是被怎麽寵溺着長大的。
他想要的東西,炎王府必定找來最好的給他。他沒想要的東西,炎王爺也會找來給他玩兒。
“我們小王爺小時候玩過的東西多着呐,放了滿滿一個庫房。”那婆子笑眯眯的說道:“這是時間緊,才收拾了兩車來。”
元堇早就看到院子裏的動靜了。
他聽說這些東西都是給他的玩具,登時有些目不暇接。一直以來都繃得緊緊的嚴肅小臉上,也現出了歡快的笑容,讓他瞧着有點兒孩子樣了。
在宮裏面的時候,别看元芊芊慣着他,可是從來都不會給他這些玩具,因爲宮規是絕不允許宮中的小孩兒玩物喪志的。
摸着那匹比他腰部稍稍高一點兒的彩色搖搖木馬,元堇問道:“都是我的麽?”
“是給殿下和綠童一起玩兒的。”明秀道:“殿下喜歡麽?是昨晚上帶殿下飛飛的炎小王爺送來的。”
“他叫炎小王爺麽?我記住了。”元堇點點頭,眉宇裏浮現出一絲認真,然後又看向明秀姑姑:“真的不能都是我的?我可以借給綠童玩!”
一圈兒大人都被逗樂了。
“是炎小王爺說,送給你和綠童的。”明秀笑道。
“那……那我們分分!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是我的。”元堇指着裏面的木馬,漆過金銀漆的小刀劍、那套微縮的房子,和華麗的軟皮鞭等等物品,又嫌棄的用腳将面具、娃娃等瑣碎東西撥到一邊去:“這些是綠童的。”
“殿下,有句話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說的是自己不喜歡的,也不要随随便便給旁人,因爲殿下都不喜歡,旁人應該也不會喜歡。”明秀姑姑耐心的跟元堇講起道理。
元堇不是很開心,他哼了一聲:“我不管。”說完蹬蹬蹬的跑進屋裏去了。
講不通道理,明秀姑姑也沒了辦法。
下午綠童照例被丫鬟婆子們帶來陪元堇玩耍時,元堇果然發起了脾氣。
平時即便嫌棄元堇,可是他也會跟元堇一起玩兒,今天他卻不停的趕綠童走,而且還不讓自己屋裏的人将早上送來的那些玩具拿出來,生怕會被綠童搶走。
元堇這樣的表現,實在是讓明秀姑姑有些臉紅。
明明是皇子皇孫,卻爲了一點兒小東小西,表現出這樣小家子氣的霸道性格,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想了又想,明秀姑姑拉起元堇的手,道:“殿下,我們去嚴小姐屋裏吧。早上那些禮物是她的未婚夫送來,如果她發話,說這些玩具可以給殿下,那它們就都是殿下的了。”
“真的麽?”元堇一下子開心了起來。
他來嚴家住了有半個多月了,對嚴家衆人都熟悉起來。嚴清歌雖然不陪他玩耍,可是對他的态度是很好的。小孩子都很敏銳,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憑感覺能很輕易的分辨出來。
他直覺裏相信,嚴清歌肯定會答應将這些東西都給他的。
下午熱,嚴清歌才午睡起來,有些懶散的躺在美人榻上,抱着玉美人納涼,半點兒都不想動,隻等旁邊桌上的桂花酸梅湯沒那麽冰了時,喝上兩口。
元堇走進來,一見到嚴清歌,着急道:“嚴小姐,你快做主,将玩具都給我。”
“爲什麽要都給你?”嚴清歌坐起來,不解的問向元堇:“那些玩具不是給你和綠童兩個的人麽。”
“堇兒喜歡!綠童小,笨,還是……還是沒地位的人,是堇兒的奴仆,低賤的下人不配得到好東西。”元堇隻想了想,口齒清楚的流利回答道。
嚴清歌聽着,臉色變了。
嚴家的祖先嚴丘,當年教化天下,被尊爲天下師,便是因爲其有教無類,遵從人人平等的理念。
他不但教導貴族子弟,還教導寒門子弟。
實際上,他教出來的那些寒門子弟,成就在貴族子弟之上,因爲那些寒門子弟,才是真正見識過民間疾苦,能夠做實事的人。至于貴族子弟,早就被無憂的生活養成了米蟲,隻能做做書上的學問罷了。
嚴家的祖訓,代代相傳,到了嚴清歌這裏,也被她很好的繼承了。
元堇的話,讓她聽後,心裏很不舒服。
小孩子哪兒懂得什麽道理,這些理念,肯定是她在宮裏的時候,被身邊的人灌輸的。
明秀姑姑站到嚴清歌身後,悄聲和嚴清歌說了方才發生的事情,嚴清歌的心裏,已經有了決斷。
“去将綠童叫過來。”
嚴清歌吩咐道。
綠童還在元堇屋裏,沒有離開,頃刻就被抱進來。
打量着眼前的兩個孩子,嚴清歌又道:“去把殿下最喜歡和最讨厭的幾樣玩具都拿過來。”
綠童見到這些玩具,眼神明顯的一亮,笑嘻嘻的就要朝那匹木馬撲過去,顯然,這匹木馬非常的讨孩子們的歡心。
元堇見了綠童這樣的表現,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目光毒辣的看着綠童,若不是綠童被一個婆子攔腰抱住攔了下來,元堇現在怕是都動手了。
嚴清歌緩聲道:“殿下,這些玩具讓你來分,你喜歡的,歸你,你不喜歡的,歸綠童,對麽?”
元堇點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嚴清歌喚來綠童,指着前面的所有玩具,道:“綠童,如果換你來分,你會怎麽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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