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太子從來都不碰嚴淑玉的身子,可是儲秀宮中女人該有的東西,一樣都沒有少過她。或者說,儲秀宮裏不管是受寵不受寵的女人,能享受到的物質條件,都會嚴格按着分例來,不會多給,也不會少那麽一絲一毫。
顧娘子品嘗着香茶,一點兒都沒有要走的意思。
嚴淑玉坐了一會兒,和顧娘子沒什麽話說,兩人相對無言,嚴淑玉漸漸的有些坐不住,不住的偷偷朝右邊扯自己的衣服,似乎裏面的肚兜穿的不是很舒服的樣子。
“顧娘子,你先喝着茶,我進屋理一下衣服。”嚴淑玉抱歉的對顧娘子說道,站了起來。
雖然她不明白顧娘子爲什麽送完了年禮還不走,還肯坐下來喝她的茶,但是現在不正是有大好的機會,讓顧娘子喝下加了堕胎藥的茶水麽。
眼見嚴淑玉要進屋,顧娘子長長的黑睫毛擡了起來,忽閃兩下,濡濕的眼底秋波四蕩,柔聲道:“嚴娘子,我今日來,其實還有事情相求,我說完便回去。”
“哦?你有什麽事兒?”嚴淑玉停下腳步。
“嚴娘子的舅舅是今日來儲秀宮給大家診平安脈的歐陽神醫吧,我想求一求顧娘子,讓歐陽神醫一會兒給我開一貼藥。我上次葵水來後,一直不太幹淨,怕是身子出了什麽問題。以前在家中,我生病家裏都找醫女給我看病,歐陽神醫是男子,我實在是難以啓齒,還請嚴娘子轉達。”顧娘子微微垂着眼睛,臉上泛起兩坨紅暈,道。
嚴淑玉看着顧娘子臉上熱氣騰騰,紅的快要滴水的樣子,忍不住有些納悶,難道她之前懷疑顧娘子懷上身孕的事情,竟是假的?
顧娘子見嚴淑玉久久不回答她,臉上越來越紅,擡頭看着嚴淑玉,輕聲道:“嚴娘子,求求你幫我這一回吧,我從家裏帶來不少素淨的好好料子,孝裏也能穿。若是有你看上的首飾……”
嚴淑玉的目光凝住,打斷了顧娘子的話,道:“這不是什麽大事兒,你伸手來,叫我摸一摸你的脈,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顧娘子一臉驚喜的看着嚴淑玉,道:“嚴娘子也會醫術麽,真是太好了。那你給我看看吧。”
說完,顧娘子伸出一截細細的皓白手腕,放在了桌上。
嚴淑玉心中狐疑,把了把顧娘子的脈,隻覺顧娘子脈象細弱,略有晦澀,隻看脈象,并沒有懷身孕,反倒像是身子受寒,再對應她自述的葵水不淨,倒是能兩相呼應。
摸完顧娘子的脈,嚴淑玉又看看顧娘子的舌頭、眼底,發覺顧娘子這寒症并不重,冬日裏女子若不小心注意保暖,就極易有這種情況。
她計上心來,對着顧娘子笑道:“顧妹妹是有些寒症,不礙事的,我待會兒和我舅舅說說,就叫他給你開兩貼藥,你喝過便好了。”
顧娘子一臉放下心頭大事的欣慰表情,對嚴淑玉感激道:“多謝您啦。”
她兔子一樣跳起來,想要告辭,臨走前,想了又想,讷讷道:“方才那緞子隻是年禮。”然後将自己手腕上一串鮮紅色的珊瑚金珠手串撸下來,放在桌上,逃也似的走了。
嚴淑玉看着顧娘子臨走前專門留下的那串價值不菲的珊瑚金珠手串,冷笑一聲。
想要喝歐陽少冥的藥調理身子?那得看她有沒有那個福氣受!
到近中午時分,歐陽少冥才來了嚴淑玉屋裏。
這時,嚴淑玉屋裏隻有一個宮女在,另一個去了膳房領飯。
嚴淑玉恭敬的對歐陽少冥行過禮,和他說了顧娘子早上來的事情,并将顧娘子的症狀描述了一遍。
歐陽少冥和嚴淑玉做了那麽多日夫妻,兩人間很是有默契,歐陽少冥對着嚴淑玉微微一笑,要來了紙筆,就寫起了一味方子。
看着歐陽少冥筆下的藥物和劑量,對他用藥非常了解的嚴淑玉在心底裏大喜。
歐陽少冥果然懂她,這藥方看起來沒問題,但是活血的穿山甲和紅花各多了半兩。
之前歐陽少冥和她解釋過,别看多的藥隻是半兩,可再配合他藥方裏其餘幾樣藥物,差之一裏,謬之千裏,不單單能叫體寒的人活血,還能讓這婦人血氣過旺,乃至淤積不排,表面上不顯,可是卻對受孕大大不宜。
将藥方上墨迹吹幹後,歐陽少冥将藥方攤在桌上。
嚴淑玉吩咐屋裏唯一的那名宮女,道:“你将這方子快給顧娘子送去。再和她說,現在快點找人去取藥還來得及,不然等晚上一過,取藥熬藥都難了。”
這名宮女不疑有他,還以爲嚴淑玉是真的關心顧娘子,拿起藥方便出去了。
這宮女前腳才走,歐陽少冥後腳就露出了色心大動的神情,直勾勾的盯着嚴淑玉。
嚴淑玉瞥了歐陽少冥一眼,不等他有動作,便道:“你年後快些兒來一趟,我記得你和我說我,你知道一味丸藥,塞進女子那裏,能叫其夜如處子,不但緊緻,還可以出血。”
“你……你要做什麽?”歐陽少冥乍然明白嚴淑玉是想要獻身給太子,才朝他要那藥裝扮成處子,頓時心頭百般的不是滋味。
“你說我要做什麽!”嚴淑玉對着歐陽少冥嘲諷一笑:“若是我不那麽做,我和你兒子便要一屍兩命了。”
歐陽少冥驟然愣在當場,然後,他臉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盯住了嚴淑玉的小腹。
嚴淑玉隻是葵水遲到了幾天,算算上次她和歐陽少冥歡好的日子,懷上身孕才隻有十幾天,根本不可能顯懷。
但歐陽少冥卻有别的法子證實,他一把拉過嚴淑玉的手臂,抱着她的手腕,半揣在懷裏,細細的摸起脈來。
過了好半天,他露出喜色,笑嘻嘻道:“若不是你說自己有了身孕,我還真的要疏忽了!你的确是有了身子,現在月份太淺。你要好好保養,等孩子生下來,有機會我接他出宮去,好好的教養他。我的兒子,将來必定是一代神醫。”
嚴淑玉看他高興的都開始胡言亂語了,啐了他一口,罵道:“你的兒子?這是我的兒子!”她擡眼涼薄的看着歐陽少冥:“我的兒子将來是要做皇帝的,他若是個醫生,我現在便打掉了他。”
歐陽少冥怔住了,他對嚴淑玉的野心隐約有些了解,可是并不支持。他都打算好了,會找個合适的時機,把嚴淑玉接出宮,兩個人做正經夫妻,可是嚴淑玉顯然有着自己的打算。
看着歐陽少冥怅然的表情,嚴淑玉放緩了臉上的淩厲神采,柔聲道:“我也是爲了你好,你想想,以後我們的孩子是天下最尊貴的人,你就是太上皇了,這有什麽不好的?”
“我不想當太上皇。”歐陽少冥百感交集,覺得眼前的嚴淑玉變得有些陌生了。
“嗤!”嚴淑玉嬌憨的笑了一聲,拍打了一下歐陽少冥的肩膀:“舅舅,我知道你不想當太上皇,你當皇帝的舅舅就好了。有你照看小陛下,他一定長命百歲,健健康康,在龍椅上坐到老。”
歐陽少冥盯着嚴淑玉的小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時,嚴淑玉瞥見門口遠處的小道上,去送藥方的宮女身影已經出現了,知道不能和歐陽少冥再膩歪,便一側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對歐陽少冥吩咐道:“那藥你記得送來。不然……至多三個月,我肚子大起來,你便等給我們母子二人收屍吧。”
歐陽少冥被她唬的低下頭,卻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送藥方的宮女進來後,見屋裏氣氛不是很對,輕聲對嚴淑玉道:“顧娘子接了藥方很高興,這就叫人去熬藥了。”然後便不吭聲了。
歐陽少冥目光複雜的看了看嚴淑玉,站起身,一甩袖子,歎口氣,大步離開。
那宮女猜着可能是歐陽少冥和嚴淑玉吵了一架,沒敢多問,低着頭隻在一邊兒伺候。
嚴淑玉的臉色也不太好,雖然照她對歐陽少冥的了解,歐陽少冥八成會将那秘藥給她送來,但是方才歐陽少冥的臉色實在是難看,她又有些不敢确定歐陽少冥會不會照辦了。将寶全押在這個不成器的男人,叫嚴淑玉忍不住開始後悔。
就在嚴淑玉坐着發呆時,給她領飯的宮女回來了,和宮女一并出現的,還有顧娘子。
顧娘子帶着宮女,抱着幾大包子藥,臉上帶笑,喜氣盈盈的對嚴淑玉道謝。
嚴淑玉看着顧娘子緊緊抱着的藥包,嘴角流露出真心的笑容。
顧娘子隻要喝下這藥,往後再想有孩子就難了。
顧娘子家世好,出身好,家裏父兄據說也是很争氣的,若是生下兒子,以後很可能變成她肚子裏這個的絆腳石,早點兒将顧娘子的威脅扼殺,叫嚴淑玉心情好的不得了,連歐陽少冥的事情,都暫時被抛到一邊兒去了。
告别嚴淑玉,顧娘子帶着嚴淑玉又給她交代了很久的熬藥服藥的注意之事,回到了自己屋裏。
才進門,跟在她身後的宮女就問道:“娘子,您真的要喝這藥麽?”
顧娘子慢慢的看看了放在桌上的大白瓷甕,裏面已經被注上清水,等着用來泡藥。
她輕聲道:“熬呀,爲什麽不熬。”
“可是……可是您的身子……”這宮女有些着急了。
“隻是熬而已,我記得太子爺給咱們屋裏送來了幾盆梅花兒,它們也得上上肥了。”顧娘子玩着水蔥一樣的指甲,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