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鳳藻宮裏私底下一直在流傳這個消息。
海娜珠倒是似乎沒受到一點兒影響,依舊笑容明媚,時不時在庭院裏捉捉蝴蝶,帶着皇後新指派給她的姑姑,四處閑逛,一派天真爛漫。
嚴清歌不愛出門,盡管和海娜珠比鄰而居,但經過前幾日她诓騙自己去禦花園一事後,跟她本就不算親密的關系,更加冷淡。
那件事,讓她不僅僅和海娜珠的關系達到新的冰點,還讓她越發的慎言慎行。
霞紛因此頗爲自責,因爲當初提議讓嚴清歌出去的,是她,若是換了嚴清歌自己,是絕不肯邁出大門半步的。
說起來,太子早就知道她跟着嚴清歌了,那天不過是順勢爲之,挖了個大坑,叫她們往裏跳。
至于那日,爲何太子要诓騙嚴清歌去禦花園,其實和嚴清歌沒有太大的關系。
太子那麽做,是爲了警告水太妃,叫她收手,不然水太妃算計的了他,他也能算計得了水太妃。
因爲,那日,儲秀宮爆出了第二個女人懷上身孕的消息,那女人是一位姓胡的侍妾,是太子回京後新納的侍妾,其父是忠王府下屬的一位武将,背後隐約有水太妃撐腰。
眼下,已經有兩位儲秀宮的女子爆出有身孕的消息。
最震驚的人,除了太子,便數元芊芊。
嚴清歌坐在廊下,靜靜的繡着一張帕子,帕子上,是一串兒黃橙橙的葫蘆,結在同一根藤蔓上,看着喜慶極了。
如意坐在她下首繡墩上,幫她分線,輕聲細語道:“大小姐,聽說今日下午,皇後娘娘會将碧萦和胡娘子接來鳳藻宮安胎。”
“你啊,少聽那些有的沒的吧。”嚴清歌露出個了然的笑容。
皇後想将碧萦和胡娘子接過來,無非是看元堇得了癫痫,加上舌頭受損,小孩兒家管不住脾氣,三天兩頭犯病,不能将太子繼承人的寶再押在元堇身上,才開始重視碧萦和胡娘子。
可元堇的親娘元芊芊卻不是吃素的,皇後要接人來鳳藻宮的計劃,八成不能實現。
如意有些懵懂,不太明白怎麽回事,見嚴清歌不愛說這個,便岔開了話題。
一主一仆難得的消磨了一日,到天色近黃昏的時候,光線漸漸不好了,嚴清歌嫌費眼睛,便停了刺繡,。
她才站起身要活動活動筋骨,就見宮門口浩浩蕩蕩沖進來一堆人。
平時鳳藻宮是極講究規矩的,不管是主子也好,伺候的宮人們也好,走路都不會這麽火燎火燒,跟有人拿刀子追一樣。
不多時,那些人走的近了些,嚴清歌辨認出來,打頭的是元芊芊。
元芊芊滿身煞氣,手中提着兩根麻繩的一端,另一端,則綁着兩個女人。
那兩名女人,正是碧萦和胡娘子。
雖說在儲秀宮,碧萦和胡娘子的地位遠遠比不上元芊芊,但這二人有了身孕,元芊芊還敢這麽對待她倆,勇氣實在可嘉。
不但嚴清歌對元芊芊這樣的舉動覺得非常意外,鳳藻宮中,無人不是驚呆了。
元芊芊進了鳳藻宮宮門後,越走越慢,最後幾乎是一步三渡,扯着繩子遛狗一樣溜碧萦和胡娘子。
碧萦不過衣衫淩亂了些,胡娘子的臉上,卻赫然有兩道鞭痕,可見她們在元芊芊的手中,已經吃了不少苦頭。
已有人看事态不好,去通知了皇後。
皇後此時再顧不得臉面和莊重,親自從鳳藻宮的大殿裏走了出來。
“芊芊,你在做什麽!”皇後見了元芊芊這等作态,忍不住怒從中來,呵斥道。
“嬸嬸,我将這兩個不知羞恥的小賤人親自給您送來。”元芊芊嬌斥一聲:“還不跪下!”猛地一拽手中繩子,差點将碧萦拽的摔了個跟頭。
“你……你可知道在做什麽。”皇後氣的頭一陣發昏,隻覺得元芊芊是得了失心瘋了。
她能夠理解元堇忽然得了急症,對元芊芊的傷害有多大,她已經叫人給元芊芊送去了大量珍貴的藥材安撫她。太子也連着在她屋裏宿了好幾晚上,孩子沒了,還能再要。
難道這還不夠麽?
她爲什麽要害懷着太子身孕的其餘女子,真是好毒辣!
眼見皇後氣的渾身發顫,皇後身邊的宮女姑姑立刻去攔元芊芊,三下五去二,将元芊芊身後被屈辱的綁着的碧萦和胡娘子解救下來。
元芊芊卻是傲然一笑,既不阻止那些宮人,也不跟皇後服軟,反倒脊背挺得越發直,冷聲道:“嬸嬸,你爲什麽不問一問,這兩個小賤人肚子裏是誰的種!”
皇後忍不住,厲聲呵斥道:“你閉嘴!”
儲秀宮的宮牆緊着呢,就是她想塞人進去監督自己兒子的動向,都沒有一點兒機會,更别說太子的女人在裏面偷情,懷上别人的孩子了。
但元芊芊卻用一種嘲諷的眼神盯着站到皇後身後的碧萦和胡娘子,慢條斯理道:“太子哥和我說了,不但我們儲秀宮所有的女子,連帶他自己,都在服避孕之物。敢問她們二人的身孕從何而來。”
這消息如同千斤巨石,砸的衆人登時都有些接受不了,場面一時寂靜極了。
皇後愣在當場,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往頭頂心沖,一陣陣手腳冰涼。
這消息八成不是假的,就算元芊芊嘴再大,也不敢亂編排太子的是非。
眼看皇後身子晃了幾晃,幾乎站不穩,扶着她的幾名宮女立刻将皇後簇擁的更緊了一些,免得她昏倒時沒個依靠。
皇後滿腦子發脹,等她徹底明白元芊芊那話是什麽意思的時候,自己已經在鳳藻宮裏了。
她完全沒有任何印象,自己是如何回到主殿裏,又是如何坐在那高高的鳳椅上的。
底下,元芊芊跪坐在地,滿臉趾高氣揚的勝利者姿态,而碧萦和胡娘子則跪在另一邊,臉上全是苦苦的哀求之色。
“皇後娘娘,妾并不知元側妃所說是真是假,可這孩子是殿下的無疑。”胡娘子痛哭流涕。
她本是一名參将家嫡女,因爲長得有幾分姿色,又很聽話,去年回京後,被送入宮中,填充太子空虛的儲秀宮。
這次懷上身孕,本以爲終于盼來好日子了,哪知卻被元芊芊往身上潑髒水。
可是,她百口莫辯,因爲,親口否認那孩子身份的,正是孩子的父親。
碧萦則是要鎮定一些,她本就是皇後的人,一語不發跪在地上,隻等皇後給自己做主。
胡娘子越是哀求,元芊芊就越是得意,她眼神輕飄飄的掠過這碧萦和胡娘子,就像是在看兩個死人。
懷上了又如何?隻要太子哥不承認,她們就隻能帶着肚子裏的孩子去死!
别人都以爲儲秀宮水潑不進,隻要有女人懷上身孕,就肯定是太子的。可是她看多了元芊芊跟歐陽少冥在她眼皮子底下的首尾,當然知道這些女人們想偷情,多得是門道。
碧萦懷孕的時候,她就敏銳的察覺到,太子對碧萦懷上身孕的消息滿是疑慮,她就隐約有種想法,這孩子可能不是太子的。
等胡娘子有身孕的消息爆出沒幾天,她晚上侍寝時,哭着求太子也給自己一個孩子時,得到了太子勁爆的回饋,才終于知道,她的猜測是對的!
隻是太子暫時還沒找出來那兩個奸夫是誰,皇後就叫人來儲秀宮領人了。
可笑,兩個野種,也用得着被放在鳳藻宮裏安胎麽!
元芊芊顧不得自己的舉動會不會打草驚蛇,打亂太子找出奸夫的計劃,綁着這兩個懷着爲父不詳孩子的女人,來了鳳藻宮。
皇後聽完元芊芊的描述,頭暈的厲害。
胡娘子的哀聲哭求,和碧萦的沉默不語,讓她怒不可谒。
她當然是相信自己兒子的,哪怕這個兒子現在已經和她離心了。
盡管手腳發麻,渾身冰冷,甚至連唇色都現出不一般的紫色,皇後的冷靜還是慢慢回籠。
“拉下去吧。”她沒再看這兩個女人的必要,揮了揮袖子,搖頭道。
登時,幾名太監和姑姑沖上來,一把堵住胡娘子和張嘴要辯解的碧萦的嘴,将掙紮不休的她們扯了下去。
這兩個女人的命運,已然注定。
嚴清歌一直老實呆在自己屋裏,可是在鳳藻宮裏發生的那一幕,卻是幾乎同步傳入了她的耳中。
嚴清歌身上一陣陣寒顫。
太子……太子竟然覺得那兩個孩子不是他的,任由皇後将這兩個女子活活打成肉醬。
如果太子想要阻止皇後,簡直太容易了。上次皇後前腳要打嚴淑玉,後腳太子就叫人将嚴淑玉撈走,他真的想要在鳳藻宮救下一兩個人,不費吹灰之力。
嚴清歌不由得一陣慶幸,幸虧水英一直機警,沒有暴露她也懷了身孕的消息,不然這一次,哪怕她的份位和元芊芊一樣高,也要脫一層皮,才可以自證清白。
霞紛姑姑的臉上,亦是現出凝重之色。
太子一直沒有納正妃,這樣的後宮之事,本該是太子妃管的,但現在太子不但在前面的朝堂上長袖善舞,對這皇宮裏的事兒,亦是殺伐果斷,很不好對付,真叫人頭疼。
看來,水英有身孕的事情,要選一個好時機才好說出口。
就在霞紛姑姑正凝神靜思時,嚴清歌問道:“姑姑,元芊芊侍寝次數也不少,她爲何沒有懷上?”
霞紛也是暗自不解,隻能道:“興許是天意吧。”
兩人在對方的眼裏,都看到了一絲懊惱。
明明霞紛查太子身邊宮人小日子的時候,也給元芊芊算好了的。畢竟同爲側妃,若她懷上,就可以給水英分解很大壓力。
但這下倒好,元芊芊沒懷上,懷上的盡是小雜魚,令太子也起了疑心。恐怕紙包不住火那天,就快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