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在郊區,地廣人稀,演武場修建的尤其大,跑馬都沒有問題。但這麽大的演武場上,隻有炎修羽一個人的身影,甚至連伺候他的小厮都不敢上場來。
隻見炎修羽時而射箭,時而打木樁。
他連射三弓,鐵胎弓将精鋼羽箭射出,竟轟然将靶子射倒了。
木樁給他蠻力猛擊猛打,不多時,也嘩啦散架。
這時候,有誰敢近前,那是不要命了。
伺候炎修羽的人都知道他爲什麽這麽生氣,炎修羽回來後一直被各種人宴來請去,不少都是京裏面的世家貴族,推脫不開,每天喝的叮咛大醉,今日好不容易得空。
他興沖沖問過柔福長公主,他回來也有半個月了,爲什麽嚴清歌還不出宮,是不是要他們親自給皇上皇後說才行,卻被柔福長公主一口否定,說皇家不讓嚴清歌出宮,嚴清歌就不能出宮。
自從炎王爺在刑部和大理寺的職被剛過七歲生日的五皇子頂下來,他就成了個閑散王爺,日日和柔福長公主呆在京郊莊子上,極少出門。
聽說了炎修羽在演武場上的胡作非爲後,炎王爺立刻帶着妻子來到演武場。
柔福長公主見了炎修羽狀若瘋魔的樣子,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扯住皺着眉頭欲上前教訓炎修羽的炎王爺,輕聲道:“叫他發洩發洩也好。”
“這根本不是發洩的問題!我看他是打仗打的瘋魔了,什麽事情都想用拳頭解決!”炎王爺不悅說道。
“好啦,修羽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又将事情全都和他說清楚了,他怎麽會不明白,其實嚴家小姐在宮裏,并不是壞事。”
場上的炎修羽見到炎王爺和柔福長公主後,身形慢下來,練完了一套拳,收住身子,朝場邊走來,委屈的看着柔福長公主和炎王爺,什麽也沒說。
嚴清歌爲什麽被壓在宮裏,原因很是複雜,但最重要的,有兩個。
一是皇家忌憚他在北蠻人中的功勞,怕他帶動蠻人造反。
北蠻人剛被分散着遷入大周,各地反應不一,北蠻人忽然從放牧改成種田,周圍的氣候環境,和人文條件統統不同,加上一些地方比較排外,對蠻人的态度并不好,甚至發生了驅逐事件,這時候的他們,是最好煽動造反的。
二來,則是皇後和太子之間的明争暗鬥,不少時候,會用到嚴清歌。
皇帝回京後就不再管事兒了,渾似個傀儡,不少人都說他是因爲之前京城城破,将責任都攬到自己頭上,心如死灰,不理政事。因此這個時候,皇後和太子的關系就變得很微妙起來。
按理說, 太子年紀不小,有二十許,比很多皇帝親征時的年齡都要大,代替父親處理政務不會有争議。
但奈何皇後是個很強勢的人,她盡管不愛幹涉前朝事物,可不代表任何事情都不會幹涉,尤其是在涉及到她娘家喬氏時。
喬氏是早就沒落了的世家貴族,近百年來都沒有出色人物出現。但偏偏這世上有不少很是顯貴的官位,不需要有才能,就是放個傻子在上面都幹的。
明明貴爲皇後,但是喬家卻沒有一個人能拿得出手,皇後不敢對皇帝這種做法有所怨怼,但對自己的兒子太子也這麽做,不滿便越發的嚴重。
但太子平時頗爲注意自己的羽毛,很少會給别人留下攻讦自己的短處,若說近年來他最做過的最過分,最容易被人拿捏的事情,無非就是對嚴清歌的那份心思了。
皇後自以爲,可以利用嚴清歌,來讓太子乖乖就伏,可惜太子卻不吃這套。
母子兩個鬥法,你來我往,将嚴清歌當筏子——甚至在很多時候,在嚴清歌本人都不清楚的條件下,他們母子兩個便過了許多招。
柔福長公主和炎修羽說這些的時候,毫不隐瞞,聽得炎修羽非常的不痛快。
他明明立了功,皇家爲什麽還這麽對他。
而太子和皇後鬥法,偏生要拉上嚴清歌,更是荒唐離譜。
所以,一時憤怒下,他便跑來演武場了。
柔福長公主看着委委屈屈的炎修羽,忽然語重心長道:“修羽,有件事,我得告訴你。現在外面慢慢開始有了嚴小姐的傳言。我估計嚴小姐被放出來,可能要明年下半年。若她的名聲被人壞完了,我們炎王府是沒辦法力排衆議,娶一個名聲不對的女子進門做正妻的。”
她對嚴清歌盡管印象不錯,但還不足以讓她提點炎修羽,無非是看在炎修羽對嚴清歌一片深情,非卿不娶才這麽說。
炎修羽深知言語殺人于無形,他感激的對柔福長公主行過禮,讓人出去打聽消息。
聽了下人們的彙報,炎修羽才知道,那日在鳳凰台上的事情,已經傳的哪裏都是了,人們不但口耳相傳他在衛樵身上刺字的事情,對嚴家小姐和太子之間的桃色绯聞更感興趣。
炎修羽聽着下人們的彙報,身上驚出了一身冷汗!
幸虧嚴清歌不是愛出風頭的人,養在深閨,名字輕易不對外人說,人們嘴裏說的越來越離譜的那個女子,也不過被稱爲嚴家小姐。
坐在椅子上炎修羽眼睛咕噜一轉,想到了一個壞主意,讓他心裏的郁悶大爲纾解。
他看着地下垂着頭跪着的兩個忠仆,慢悠悠道:“嚴家小姐……嗯,有點兒意思!我記得那個嚴家二小姐嚴淑玉,以前在京裏面很有名,被稱作京城四大才女之首,還是太子的寵妾……”
下面的下人立刻明白了炎修羽說的是什麽意思。
炎修羽這是在示意,讓他們散布消息出去,說炎小王爺和太子搶的女人是嚴淑玉。
有了這樣指名點姓的傳聞出去,加上嚴淑玉之前一直在京裏造勢,人們肯定會立刻恍然大悟,發現“真相”原來如此,嚴家大小姐當然會恢複清白名聲。
但他們炎小王爺的名聲,估計就毀了!和嚴家大小姐訂婚,還和太子搶二小姐,炎小王爺這是完全不把自己的名聲當回事啊。
可是主人吩咐下來,他們也不能不做。
這件荒唐事,很快就傳到了炎王爺的耳朵裏。
他哭笑不得,将炎修羽叫去了書房。
炎修羽卻振振有詞:“我離京前,人人說我是大惡人,将我排爲京城四大惡人之一。别人诋毀我,我就習慣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又有什麽。”
炎王爺也是愛妻之人,無奈的看着炎修羽,揮揮手,道:“你去吧。”
這段離譜的傳聞,甚至飛越了宮牆,傳到皇後和太子的耳朵裏。
皇後身上一哆嗦,目光幽深,叫人悄悄的喊了碧苓來她這裏。
碧苓見了皇後,跪在地上聽訓話。
皇後盯着碧苓,問道:“這幾日嚴小姐可見過什麽人?”
“元側妃來了一趟,水側妃也來過兩次,嚴小姐另外就沒見别人了,可能是病還沒好,最近幾天書也看的少了。”碧苓恭敬的說道。
水英和元芊芊來的那幾趟,嚴清歌屋裏發生的事情,皇後事無巨細,全都清楚,她根本沒有機會指示别人在宮外亂說話。
皇後這就納悶了,難道外面的傳聞是真的,炎修羽和太子在争搶的,其實并不是嚴清歌,而是嚴淑玉。
想到這點,皇後心裏越來越不痛快。
嚴淑玉被擡進宮的理由就很不足爲外人道,她是因爲弑殺親母,才被提前擡進來的。
自進宮後,嚴淑玉就不太老實,雖然不曾犯過大錯,可是三天兩頭的找小事兒,幾乎從來不消停。而且身份還是個低劣的庶女,皇後對她的印象,差點極點。
叫碧苓離開後,皇後冷冷吩咐道:“将儲秀宮的嚴娘子帶來。”她吩咐着下人,又在心裏暗暗的加了兩個字:賤婢!
儲秀宮内,太子看的卻是比皇後要清楚的多!
這件事,隻怕是炎王府做的手腳。
皇後要傳喚嚴淑玉,第一個知道的人,并不是嚴淑玉,而是他。若他不願意,就算皇後來要人,人也是出不了儲秀宮的。
太子看着跟前的太監,輕聲道:“先将嚴娘子叫來我這裏。”
不多時,穿着一身缟素的嚴淑玉,便出現在太子跟前。
嚴松年的死訊傳來不過數月,嚴淑玉借口要給父親守孝,從來都穿着白色的衣服,鬓邊也戴着一朵楚楚可憐的白色絨花。
要想俏一身孝。
此時的嚴淑玉我見猶憐,加上眼角泛着點點波光,貝齒輕咬下唇,讓人忍不住想将她攬入懷中。
太子卻是冷靜的審視着嚴淑玉,輕聲問道:“母後要叫你去問話,你可知道怎麽說。”
嚴淑玉瞪大眼睛,看着太子,柔聲道:“殿下,皇後娘娘要問妾身話?殿下想要妾身怎麽說,妾身就怎麽說。”
這讨好顯然沒在太子這裏起到作用,他淡淡道:“下去吧。”
嚴淑玉一頭霧水,被人帶去了鳳藻宮。
晚上,露水剛開始下來的時候,兩個太監擡着一個血淋淋的人回來,朝院子裏一放,道:“這是你們宮裏面的嚴娘子,收拾一下吧。”
儲秀宮中,頓時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