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狗渾身都是栗色的卷曲絨毛,一對眼睛像是黑水晶一樣又大又圓,晶瑩剔透。它和哈巴狗差不多大小,腿卻要長不少,撲人的時候能到嚴清歌腰間那麽高。
這狗倒是稀罕,和大周常見的哈巴狗和土狗乃至獵犬都不同,這麽毛茸茸的一團,顔色又獨特,眼睛裏靈性十足,怎麽瞧怎麽招人愛。尤其是它吐着粉色小舌頭一路颠颠小跑的時候,簡直可愛到了極點。
可惜,這狗是嚴淑玉送來的,就算它再好,嚴清歌也不敢放松一絲警惕。
“嚴淑玉這又作的什麽妖?”嚴清歌眉頭微皺,百思不得其解。
這樣的狗怕是從海外運來的,每一隻都價值不菲,養起來也沒那麽容易。嚴淑玉手頭不寬裕,還花大錢買狗,又給嚴清歌送來,嚴清歌就不信這狗沒問題。
那狗在嚴清歌腳邊撲了幾次,又打了幾個滾兒,半點兒也不認生,丫鬟們喂它飯菜,也都乖乖的吃了。
嚴清歌卻不敢放松絲毫警惕,吩咐如意道:“叫人盯緊點,這狗若是有一點兒不對,立刻亂棍打死。”
她到底不是真正十幾歲的小女孩兒,見了可愛的小動物就走不動道。如意卻是頗爲可惜,難得的沒有符合嚴清歌的意見,柔聲道:“大小姐,它一個小畜生能懂什麽?就算有什麽不好的,我們教一教不就得了。”
兩人正說話,那小狗許是嫌屋裏氣悶,一路小跑出去,沒一會兒就不見影子了。
青星苑院子大,天色又黑,找一隻小狗卻是不容易,嚴清歌無奈對屋裏的幾個丫鬟道:“你們去瞧瞧,看它都去了哪裏。”
過了一會兒,尋霜抱着那小狗過來,笑道:“這小狗兒跑到門邊兒去了,正叼門闩玩兒,若不是我看着,咱們大門的門闩就要給它咬走了,真是個小調皮!”
邊說着,尋霜邊摸着那小狗的頭,它一身皮毛柔順細滑,摸起來手感好極了。它才被送來一個時辰,這小狗已經快要收買院子裏幾乎所有丫鬟的心了。
那小狗在屋裏鬧騰了半晌,嚴清歌有些困了,叫人将狗抱出去,準備半躺着看會書就睡。
這邊嚴清歌将狗趕了出去,才看了沒幾頁書,就聽見外面門口一陣悄聲的談話,似乎是有人在和如意說什麽。
因爲隔得有些遠,嚴清歌也沒聽清楚。
嚴清歌憐惜如意,從不叫她在自己床腳打地鋪守夜,都讓她睡在外面碧紗櫥裏。
等外面聲音小了,又傳來吱呀一聲關門聲,嚴清歌才道:“怎麽回事?”
如意聽見裏面嚴清歌問,掀簾子走進來,道:“是那隻小狗,它也太調皮了,又去大門口叼門栓。尋霜找了根繩子将它拴起來,又給它咬斷了。”
嚴清歌支着腦袋,冷笑了一聲:“又是咬繩子又是叼門栓,果然不是什麽好狗!”
如意看她捧着書,将燈花撚亮了些,道:“大小姐,你也别看那麽久,該睡便睡下吧。”
如意陪着嚴清歌坐了會兒,就在嚴清歌困意漸漸上來的時候,聽見外面丁玲哐啷的一陣響,尋霜嘹亮清脆的聲音響起:“大小姐,炎小王爺來了。”
嚴清歌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正半躺在床上,聽的這話,吓得手上的書掉在地上。
她半爬起來,對窗外道:“誰來了?”
“炎小王爺來了!”尋霜道:“奴婢已請了炎小王爺去書房喝茶。”
這大半夜的,炎修羽登門,嚴清歌臉上一陣通紅,急匆匆爬下床,火燎火燒道:“快,給我更衣梳頭。”
如意見她反應這麽大,故意拉長聲音笑道:“大小姐,你要梳什麽頭,穿哪件衣服啊?”
“好啦,别打趣了。”嚴清歌拿手捂住滾燙的臉蛋,道:“将今年新做那件白玉蘭廣袖绉紗長裙取來,頭發簡單梳一梳,拿素金環束在腦後就可。”
一邊說着,她一邊打量銅鏡裏的自己,見臉上的羞色實在是太重,一時半會一定消不掉,便打開平素很少使用的粉盒,用香粉在臉上撲了幾下,好歹遮住了些。
處理好一切後,嚴清歌看看渾身上下的打扮,道:“我們去見炎小王爺吧。”
進了書房,嚴清歌怯怯的一擡頭,便見炎修羽正焦急的在書房裏走來走去。
見了嚴清歌,他眼前一亮,快步到了嚴清歌眼前,握住她雙臂,道:“清歌妹妹,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嚴清歌搖搖頭,好奇道:“你怎麽大半夜來啦。”
“你讓我查的那些糕點有問題,我不放心你,親自來一趟看看才放心。”炎修羽道。
“那些糕點有什麽問題?”嚴清歌問道。
“這個……”炎修羽卻是有些說不出口了。他胡亂回道:“那裏面放了些不好的藥,好在你沒吃。那些糕點都是你那個庶妹送來的?她爲什麽那麽歹毒。”
雖然炎修羽沒說明白,可是嚴清歌并不是真正的十幾歲少女,她重生前活到三十多歲,什麽東西沒見識過,立刻就明白炎修羽說的是什麽了。
海姨娘母女最是擅長用媚藥,想不到她們不但自己用,還将這媚藥用到了她的身上。
嚴清歌的眼眸中驟然一冷,似乎挂上了一層陰郁的灰色寒冰。
她淡淡道:“我也不知道爲何她這麽歹毒。”
這話倒是真心的。嚴淑玉上一世害她,是因爲想要得到她和太子的婚約,後來害她,是想要她腹中的孩兒,到底算是有利可圖。但是這一世呢?
她嚴淑玉已經定下了要入宮,而嚴清歌嫁的人則是炎修羽,兩人日後可謂是沒什麽交集,也沒什麽利益沖突,嚴淑玉反倒變本加厲,真真叫嚴清歌想不通。
如意在旁忽然接口道:“二小姐今天傍晚還送來了一隻狗。”
“将那狗牽來我看看。”炎修羽凝眉道。
不多時,尋霜就抱着那隻小狗進來了。
這小狗在人面前倒是乖巧,一會兒撲人的鞋子,一會兒舔舔人的手腳,一雙會說話般的大眼睛忽閃忽閃。
“這狗瞧着是舶來的。”炎修羽在打獵上有些心得,對狗的品種也很熟悉,捏開那狗的牙口,又扒開厚厚的卷毛看了看,道:“約莫有兩歲多了,應當是專門養來給人玩兒的。這種狗很是機靈,必須要從小養才好,這麽大已經養不熟了。”
瞧過這狗,他問向尋霜,道:“這狗是你抱來的,它可有什麽不對的?”
“瞧着沒什麽不好的,隻是皮了些,沒事兒總愛叼門闩,又不喜歡給綁着,綁着便咬繩子,在屋裏呆不住。”尋霜恭敬回道。
“叼門闩?”炎修羽眼中精芒一閃,道:“它叼開門闩,可曾出去?”
“不曾出去,我看的緊,每次它往門邊跑,都被我抓回來了。”
聽完尋霜的話,炎修羽道:“這倒是奇怪,我家裏養了許多獵犬,倒是沒聽說過叼門闩的。這樣吧,我們不管它,看看它到底要幹什麽。”
那小狗被放了下去,不一會兒,它就箭一樣朝外跑去。
炎修羽和嚴清歌綴在後面,遠遠的看着。隻見那小狗直奔大門邊,身子朝門上一撲,靠後腿直立起來,一雙尖尖的狗嘴伸到門闩旁邊,又是拱又是咬,一會兒就将沉重的大門門闩弄到了地上。
它一條狗腿朝門下的空隙裏一伸,大門便被推開了一條縫,這狗朝着外面鑽去,瞬間就出去了。
“走,我們看看這狗要往哪兒去。”炎修羽帶着嚴清歌和幾個仆人,出了門。
那小狗跑的飛快,不多時就失去了蹤影。
嚴清歌打量着它去的方向,道:“八成是去了明心齋。庶妹倒是養的一條好狗,竟然還能認路回主人家。”
幾人緊趕慢趕,朝着明心齋行去。正走着,炎修羽忽然一拉嚴清歌,道:“有人來了。”
嚴清歌朝前看去,卻沒見一點動靜。
炎修羽拉着嚴清歌,給幾個下人使了眼色。那些下人立刻将手中提着的燈籠光芒滅了,一群人閃身躲到了高高的灌木叢後。
嚴清歌正自不解,卻看見遠處的一處牆角燈光一閃,竟是幾個人提着燈籠朝這方向匆匆趕來。
那兩個丫鬟步履很快,到嚴清歌藏身之處附近的路上時,炎修羽從地上拾起一枚小石子,朝着那丫鬟的腿彎彈去。那丫鬟哎呀一聲,腿腳一軟,跪倒在地。
另一名丫鬟急忙道:“你怎麽了?”
“許是抽筋了,方才腿上一疼,就坐倒了。”
“你還能不能走路?不要耽擱了二小姐的事情。”
“要不然你先去叫老爺吧。”
“我等着你就是,二小姐那裏成事還要等一會兒呢,總不能我們喊了老爺,朱公子還沒寬衣解帶,還抓什麽奸?”
另一個丫鬟猶豫道:“唉!我們做這事兒終究有傷天理,若不是我爹娘老子全落在二小姐手裏,我也不會這麽做。怪隻怪大小姐命不好,不是我們故意要害她的。”
她們不過說了隻言片語,嚴清歌的怒火卻是已經壓抑不住了。
一切的線索都被串了起來。
怪不得嚴淑玉要給她送加了料的吃食,又給她送狗。
那藥吃了,八成會讓她渾身無力,變成一個淫,婦,蕩,娃。而那狗會開門,隻要它能夠繞開青星苑的重重防線,打開門跑回明心齋,就證明青星苑已經不設防了。
這兩個丫鬟口中的朱公子,必定是朱茂無疑。
她若中了**,青星苑又院門大開,朱茂隻要偷偷摸進她屋裏,做出一副兩人混在一起的醜态,再被别人看到,她的清白就全毀了,更何況是嚴淑玉計劃裏的喊嚴松年來見證。
嚴清歌恨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好一個歹毒的嚴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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