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清歌思前想後,索性叫人将鹿肉往炎王府、淩霄家、水英家和衛家甯敏芝處各送了一隻。
晚上還沒掌燈,各家就回禮就全來了。
炎修羽送回來一對北地運來的長毛綿羊,據說肉質鮮美,是内地鮮少能見到的。
淩霄送來兩簍個頭極大的甜橘。
水英手筆最大,叫人拉來了一車活鲈魚,放在這寒冬臘月,随便放出去就可以等價白銀。
甯敏芝的回禮很有意思,是衛樵親手畫的四副四時花卉圖,恰恰可以挂在中堂。今年科考,衛樵得了探花,遊街時因爲他年紀最小,容貌最佳,加之沒有定婚,随行圍觀的女子們紛紛把香包花囊抛向他,他的名頭一時無兩。這四幅畫放出去,各家的姑娘小姐要搶破頭。
這些東西嚴清歌并不打算留在嚴家。裝四頭鹿的車子空出來,正好有地方放這些東西。山羊占地不大,隻有鲈魚麻煩些,但也算好辦,連夜用水凍上就是。剩餘的橘子和畫随便放放,一車裝走,當做給外家的禮物。
嚴清歌收拾停當,正準備睡個安穩覺,明天好出發時。忽的,外面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如意走進來,道:“大小姐,楚姨娘鬧着非要見你,說要給你證清白。”
嚴清歌冷笑:“攔着門,别叫她進來。”
正說着,嚴松年愠怒的聲音傳來:“都讓開!”原來她竟然不是一個人來,還帶着嚴松年。
嚴松年領了哭哭啼啼的楚姨娘走進來,滿臉的怒色,進門就呵斥嚴清歌:“你還知不知道尊卑?楚姨娘是你半個長輩,寒冬臘月,爲何要叫她在你門外久站,她肚子裏可是有你未出世的弟弟妹妹。”
嚴清歌緩緩站起身,嘲諷的看了嚴松年一眼:“父親大人,難道非要我允了她不用通報就可進來,才不算久站麽?”
楚姨娘抹着眼淚,抱緊嚴松年袖子,道:“老爺,你不要爲了我和清歌置氣。都是我不好,今日那……”
嚴清歌猛地打斷她話,道:“你哪裏不好了?”
楚姨娘被她搶話,拿着手帕蘸淚的手頓住,嚴清歌一笑:“隻怕姨娘沒覺得自己哪兒做錯了吧。我倒要問問你,今天早上我進了寒友居,最先提起來鹿的人是誰。”
楚姨娘聞言,略一思索,臉上就變得慘白。
她以爲給廚房那婆子送了銀子,叫婆子往海姨娘頭上栽贓,嚴清歌肯定會中計,沒想到嚴清歌竟然像是長了十萬八千個心眼一樣,并沒有立刻找海姨娘麻煩,還有心情試探自己。
倒是嚴松年先惱怒起來,扶住一副搖搖欲墜模樣的楚姨娘,怒道:“不是你先朝我們讨東西麽,現在又來陷害楚姨娘?你若是氣壞了她身子,今年就别去鶴山了。”
嚴清歌此刻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她對着嚴松年微微一躬身,道:“父親也知道我明日一清早要去鶴山,你們就先回吧。”
嚴松年有心找事兒,哪兒肯放過嚴清歌。
嚴清歌涼涼看着嚴松年,冷聲吩咐如意:“去外面請個郎中,就說家裏有個姨娘葵水不調,叫他來給診診。我聽說海氏藥房診婦科很有些本事,就從海氏藥房請人吧。”
此言一出,屋裏人臉上皆是色變。
楚姨娘嘤咛一聲,趴倒在嚴松年懷裏,帶着哭腔道:“老爺,大小姐竟然咒我沒懷上嚴家子孫……”
如意卻是不管楚姨娘,已經大步小步奔出去去叫大夫了。
海氏藥房稍微有些名頭的郎中,誰不知道家主的女兒嫁給了嚴府當姨娘。叫他們來診脈,就算有孕也會給診成沒孕,兩幅藥下去,楚姨娘遲到已久的“葵水”當然就會來了。
嚴松年卻是想不通此節,隻是覺得嚴清歌這話晦氣。嚴清歌慢條斯理的用手帕擦擦手:“父親大人難道信不過海姨娘家郎中的醫術?”
嚴松年看楚姨娘哭的不成樣子,連聲罵嚴清歌胡鬧,抱着楚姨娘出門了。
送走這一對兒,嚴清歌坐在椅子上,一陣的煩悶。
楚姨娘找事兒的時間掐的好,正好趕在她要去鶴山前,若是她不服氣非要留下來将這件事鬧騰明白,今年的年肯定要留在嚴家過。一來二去,就算楚姨娘不挑撥,嚴淑玉和海姨娘也不會放過她。楚姨娘坐山觀虎鬥,等月份大起來,别人想動她就難了。
但是,嚴清歌是不會叫她如願的。
這件事她甯願不搞明白,鶴山也是要去的。當然了,她也不會叫楚姨娘過的痛快。
如意沒多久回來,告訴嚴清歌,她已經給外院的小厮送了銀子,叫他們加緊去海氏藥房尋郎中。
嚴清歌本來已經準備睡了,聽了這消息,贊道:“好如意,咱們且等等,看那郎中來了那邊怎麽辦。”
如意嘿嘿一笑,悄悄附耳對嚴清歌道:“我怕那郎中來了,有人不叫進門,又叫人去告訴了海姨娘呢。”
嚴清歌笑着戳了她腦袋一下:“果然是個鬼丫頭。”
楚姨娘懷上身孕的事兒,最燒心的一定是海姨娘,有海姨娘出手,楚姨娘今晚别想睡安穩覺了。
到半夜時分,嚴清歌得了信兒,海氏藥房來了個地位頗高的郎中,似乎還是海姨娘的養兄,醫術非常高明,連很多禦醫都自愧不如。
這位郎中給楚姨娘診過脈,說她的确懷孕了,但是因爲楚姨娘懷孕時年紀太大,坐胎不穩,極有可能流掉,勉強生出來,很可能智力有殘缺。這郎中給開了一貼安胎方子,至于楚姨娘吃還是不吃,就是兩說了。
嚴清歌聽完如意的學嘴,笑道:“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楚姨娘不過學了一鱗半爪,就想滿嚴家蹦跶,海姨娘一出手,就讓她往後十個月都不好過。她肚子孩子也被打個先天智力殘缺的簽子,隻要不是才華過人,隻怕一輩子都毀了。”
如意聽完默然不語,唉聲歎氣道:“若不是楚姨娘自作聰明,何至于落到眼下這個地步。”
如意是知道的,之前嚴清歌從沒想過動楚姨娘,甚至還叫莺姨娘、柳姨娘幫她。若是楚姨娘還像之前那樣懂的分寸,将自己放的低低的,有嚴清歌的幫助,她别說平安産下孩子,隻怕還能多生幾個。
但人心總是如此欲壑難填,得到了一樣,還想得到更多,永遠都沒有停止的那天。隻是有的人知道什麽是該拿的,什麽是不該拿的,有的人卻管不住自己,到最後,總會因爲自己拿了不該拿的而遭報應。
這一夜,珠玉院的燈火亮了整晚,隐隐約約有女子的哭聲傳出來,在寂靜的夜裏分外清晰。
嚴清歌第二日早上極早就起來了,昨晚她睡得晚,感覺才沾到枕頭,就被如意叫起來。
她閉着眼睛被梳洗打扮好,然後被匆匆的塞上馬車,朝樂毅的住處去了。
到了地方,嚴清歌被如意喚起來,才發現樂毅和炎修羽都已經到了,隻等着她。
嚴清歌嬌嗔的對樂毅行禮,道:“舅舅,是不是我來晚了?”
“沒有!是有人來早了!我們這就出發。”樂毅無奈的看看炎修羽,去車隊前面吩咐出發。炎修羽提前到了一個多時辰,他正睡得安穩,炎修羽帶了大批人馬過來,他隻好跟着起身了。
炎修羽一看到她,就在馬上激動的直揮手,笑道:“清歌妹妹,我在這裏!”
嚴清歌一看他,頓時呆住了。
炎修羽他身後的車隊和馬隊,已然将半條街都占滿了。
除了那二十幾輛放的滿滿當當的馬車外,還有十幾名随從騎馬跟随,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搬家呢。
嚴清歌和他比,東西少了很多,隻有四車禮物兩車行李。這麽一看,倒是樂毅帶的東西最少,隻拉了一車從京城帶回去當禮物的新鮮玩意兒,别的就沒了。
炎修羽打馬到了她跟前,笑嘻嘻道:“我看你下車的時候揉眼睛呢,是不是還困着?”
嚴清歌點點頭:“昨兒睡得有些晚了。”
“是不是想到去鶴山很激動?我也是呀!這樣吧,我的馬車是我哥哥給我專門改裝過的,躺着很舒坦,你去睡吧,我騎馬就行了。”
嚴清歌的馬車裏也被鋪了厚厚的被子和毯子,方便她休息,她搖搖頭,道:“不必了,我在自己車裏睡也是一樣的。”
炎修羽有些悻悻的,轉而又開心起來,道:“你昨兒送來的鹿肉好吃極了,我叫人烤了,還割了幾塊兒帶着呢。你要不要吃?你吃早飯了麽?你渴不渴?你上回送的皮帽子我可喜歡了,但是烈哥兒不讓我說出去是你做的……”
炎修羽一張嘴就沒完沒了,嚴清歌被他逗得笑出來,車隊已經開始走了,嚴清歌跳上馬車,掀開簾子對他招手:“你别騎馬了,上來跟我說話,太陽還沒出來,可冷了。”
炎修羽喜不自禁,對着嚴清歌點頭,利索的爬上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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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的一腦袋鼻涕。明天和後天兩天補更……把欠下的兩更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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