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紅衣服小孩兒到了馬車裏,看見眼睛微微紅腫的嚴清歌,一點都不認生,吐吐舌頭,道:“愛哭鬼!”
“我是愛哭鬼,你就是搗蛋蟲。”嚴清歌生氣的瞪了小孩兒一眼。
“嘿嘿,反正小爺可從來不哭。愛哭鬼,我警告你啊,離我遠點,掉眼淚的女人最晦氣了,别害小爺倒黴。”小孩兒嫌棄的離嚴清歌遠了些。
嚴清歌氣的眉毛倒豎,冷道:“你都跟誰學的這一套東西。”
“這是爺們的東西,你們女人當然不知道。這世上的女人,除了我嫂嫂,小爺沒一個能看到眼裏的。長得沒我好看,也沒我能打架,還老是哭哭啼啼的,有什麽用。”小孩兒渾不在意的說着。
這小孩兒的容貌的确非常好,他一張臉雖然髒兮兮的,可是也能看如畫般的姣好眉目。
他長着一張瓜子臉,唇色紅豔,貝齒玉白,鼻梁增一分則高,矮一分則塌,加上波光潋滟的醉人眼眸,比世上大多數的女子都要好看,也不知道長大後,會驚豔到如何地步。隻是他一臉的痞賴表情,張嘴就出言不遜,讓嚴清歌恨不得揉碎他玫瑰花瓣般的小嘴。
嚴清歌一時氣急,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她轉念一想,嘴邊露出個壞笑,道:“我來跟你打賭,要是我能叫你掉眼淚,你就跟我認錯,以後再也不能看不起女人,如何?”
小孩兒桀骜的拉開衣服袖子,将自己的胳膊露給嚴清歌看,隻見上面是幾道非常駭人的青紅鞭痕,道:“看見沒,小爺挨了好多鞭子,也沒掉一滴眼淚,就你還想讓小爺哭,真是笑話。”
嚴清歌二話不說,抽出袖子裏的姜汁手帕,一把捂在他眼睛上,在他眼皮上揉了揉,道:“你敢不服氣?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姜汁手帕是嚴清歌的大殺器,那小孩兒被姜汁手帕敷面,眼睛一紅,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狼狽不堪。他活這麽大,還不知道眼淚是什麽滋味,吓得用手捂住了臉,悶聲道:“你賴皮。你那手帕上是什麽玩意兒。”
“是能讓你哭的玩意兒。”嚴清歌看他的樣子,哈哈笑道:“現在服了我吧。快對我認錯。不然我還讓你哭。”說着,裝作又要上前用帕子捂他。
那小孩兒才怕了,急道:“我錯了,女壯士!我不該看不起你,你真是太厲害了。”
嚴清歌這才滿意,道:“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把你手臂伸出來,給我看看。”
那小孩兒把身子轉的像扭糖一樣,不讓嚴清歌碰他,道:“不給你看,你老愛使詐。”
嚴清歌臉色一正,道:“你胳膊上的鞭痕裏有倒刺,快給我看看,我幫你拔出來。”
他收住眼淚,這才扭扭捏捏的伸出胳膊,道:“你這次不準騙我。快點把裏面的倒刺給我挑出來,不然我嫂嫂看見,又該心疼了。”說完,将胳膊伸了出來。
此時細看,嚴清歌才發現,他不但胳膊上有鞭痕,恐怕全身上下都被打的不輕,在衣裳的遮掩下,處處都能看到藏頭露尾的鞭痕。
那個用鞭子的人,心思十分歹毒,鞭子上挂了不少長且細的鋼刺,刮到人身上,鋼刺入體,傷口不但會紅腫起來,還會不停滲血。要是換了她,早就疼死了,這小孩兒竟然嬉皮笑臉,不當回事。
“你到底挨了多少鞭?”嚴清歌隻能幫他挑出手臂上的倒刺,身上的那些,卻是沒辦法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她總不能讓這小孩兒在車子裏脫光吧。
這時,樂毅一挑簾子,露出頭來,對車裏的紅衣小童道:“這位小友,我跟外面追你的人說好了,隻要你講出将那兩個美妾藏在何處,他就饒過你。你看如何?”
這小童眼裏浮現出倔強之意,道:“不行!我不能讓他們往炎王府送妾。我嫂嫂待我像娘親一般,大哥有了妾,她一定會非常傷心。我不會叫我嫂嫂傷心的。”
“你……你是小閻……”嚴清歌眼睛瞪得大大的,差點将那句小閻王脫口而出。她眼前這個,就是久聞其人,不見其面的小閻王炎修羽麽?觀他今天所作所爲,果然是個名不虛傳的魔頭!
“哦,原來你是炎王爺的弟弟。”樂毅臉色變得輕松起來,回到外面,對那名追捕的大漢高聲說了幾句。
那大漢吓得差點跌下馬來。他們主人往炎王府送美妾,爲的是巴結炎王爺,結果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反倒把炎王爺的寶貝弟弟打成那樣,這下可真是惹了大麻煩了,他吓得屁滾尿流,趕緊快馬離開,去跟主人彙報情況了。
樂毅回到馬車,對炎修羽道:“炎小公子,我這就送你回去吧。”
炎修羽把頭一扭,别扭道:“我不回去。”
想也知道,他惹了這麽大的禍事,隻怕不久哥嫂就都知道了,老炎王和老炎王妃早逝,炎修羽一直是他的哥哥在養着,長兄如父,隻怕現在回去,少不了哥哥一頓削的。
嚴清歌忍不住莞爾,炎修羽氣哼哼道:“愛哭鬼,你看什麽笑話。”
“咦,還說我是愛哭鬼,難道剛才你沒掉眼淚?想不到你連挨鞭子都不怕,竟然怕你哥哥打屁股,真是羞羞。”嚴清歌用手指刮臉,臊起炎修羽。
炎修羽苦着臉道:“我哥哥常說,君子動口不動手,他是絕對不會打我的。我是怕他的念叨,他念叨來念叨去,我都聽睡着了,他還能繼續說下去。每次他教訓我,我嫂嫂都要回宮裏去,她說,一聽我哥哥跟我講道理,她就眼暈,反正我哥一說就是一天,她還不如回去找皇帝哥哥玩兒。”
“噗!”不但嚴清歌笑出來,連樂毅都忍不住開懷。誰能想到,少年才俊的炎王爺,教訓起弟弟來,竟然這麽啰嗦。
“那你現在怎麽辦,總不能一直跟着我們吧。”嚴清歌說道。
“這個嘛,好人壯士,你好人做到底,就讓我先去你那裏避個清淨吧。”炎修羽鬼精靈的看看樂毅,認準了他是個大好人。
樂毅交朋友從來不拒三教九流,他看炎修羽挺有意思的,笑道:“好,那小友就去我那裏玩耍吧。”
這時,嚴清歌湊到樂毅耳朵邊,輕輕說了幾句。樂毅打量了一下炎修羽,道:“順帶給你治傷。”
炎修羽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豪氣幹天道:“多謝好人壯士!我炎修羽,滴水之恩,定湧泉相報。”
一路上,炎修羽真性情流露,和樂毅有問有答。雖然他沒怎麽讀過書,可勝在有一副天然的俠義心腸。
嚴清歌經過觀察,發現炎修羽不是個壞人,隻是沒人好好教他,他做事的方式太過離譜,所以才會因爲所作所爲,被京中人妖魔化,以訛傳訛,以至後來背負上小閻王的惡名。
嚴清歌瞧着這樣的炎修羽,心底裏不禁一陣陣的柔軟。
如果炎修羽一直是如此之人,那麽重生前她的銘兒,一定會被這個人善待吧。
樂毅也挺喜歡炎修羽的,炎修羽做事兒不像别的世家子弟那樣僵硬教條,很有放蕩不羁,随心所欲的味道,頗對樂毅胃口。若是這孩子能多讀點書,就更好了。
就在樂毅這麽想着的時候,嚴清歌忽然開口,道:“喂,炎小王爺,你一直叫我舅舅好人壯士,是不是挺喜歡我舅舅的?”
“那當然,好人壯士是條響當當的漢子,我自然喜歡。”炎修羽大聲道。
“你拜我舅舅爲師可好?我舅舅叫樂毅,是鶴山樂家的嫡傳子孫。樂家你知道麽?”
“樂家?不知道!”炎修羽苦惱的皺起眉頭:“很厲害麽?”
這下嚴清歌無語了。隻要稍微被啓蒙過的童子,都該知道京城嚴家,鶴山樂家,白河荀家這三個大儒世家,看來,炎修羽不是一般的不學無術啊。
“好人壯士,你能教我什麽東西啊?我先說好,我可不學那些沒意思的之乎者也,我哥請來給我教書的老頭們,都被我趕走了好多個了。”炎修羽狡黠的笑着。
嚴清歌快被氣死了。
這炎修羽,真是沒救了。她是感念上輩子這個炎修羽可能善待自己的銘兒,才好心好意,請舅舅收他爲徒,改變他被驅逐邊關的命運,沒想到,他不但不感恩,還在這裏瞎搗亂。
想做鶴山樂家子弟的人,排起隊能從京城站到邊關,也沒見她舅舅收過一個。這個小閻王啊,天賜弗取,必遭其咎!
樂毅呵呵笑道:“你哥哥結交天下名士,我讀書的本事,自然比不上他給你請的大儒。但是除了讀書以外,我還會彈琴下棋,畫畫舞劍,閑來跟父親一起墾了畝田,半邊種花,半邊種糧。”
炎修羽已經聽得雙眼放光,差點要撲倒在樂毅身上,大呼小叫道:“好人壯士,你太厲害了!我要跟你學藝。那什麽彈琴下棋畫畫的,我都不學,我要跟你學舞劍,還要跟你學種田,這些才是有用又有趣的本事!快受徒兒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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