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柔慧公主這兒呆着,其實并不比宮裏好很多,剛開始的幾天,她還覺得周圍的風景挺新鮮的,但是住過些時日就發現,她還和在宮中一樣,不能随便走動,不能随便見人,雖說一言一行不像在宮中那樣收斂,實際上,不過是從森嚴的大深宮,到了一個不那麽森嚴的小“深宮”罷了。
唯一能夠給她打來慰藉的,就是寥寥幾個上門拜訪,而她又可以見的客人,嚴清歌就是其中之一。
哪想到茜甯公主才走到外頭門口,就給廊下站着的婢女攔住了。那婢女笑微微道:“公主殿下,您要去哪兒?”
“聽說甯王妃娘娘來了,我想去見見她。”
“甯王妃娘娘今日和柔慧公主殿下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大約沒空和公主您說話。若公主您一定要見甯王妃娘娘,不如等下次她來了再,如何?”這婢女笑盈盈道。
茜甯心中奇怪,嚴清歌最近來柔慧公主這裏,難道還會商量她有關她婚事之外的其餘事情。
但她也沒那麽大膽子,沒羞沒臊的問出來這話,隻能點點頭,失望的回屋了。
那婢女見樂茜甯回去,才松了口氣。
外頭現在關于茜甯的風言風語太多了,根本防不勝防,這個小院子裏的人還好,但隻要叫茜甯走出院門,說不定就會在哪兒聽到一些不好的話。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最是纖細敏感,如果她實在受不住,尋死覓活,到時候可就難交代了。
此時柔慧公主院兒裏,嚴清歌跟她對坐在一起,兩個人商讨了半天,都想不出到底是誰先散播流言的。
嚴清歌将荀家的态度告訴了柔慧公主,這倒是不幸中的萬幸——荀家并沒有因爲嫌棄茜甯。
既然一時半會兒商量不出來有用的消息,嚴清歌隻能暫時回去了。
荀家因爲這件事,也隻能加快步調,提前暴露,加入了求娶茜甯的行列,若是再晚些,說不定皇家爲了平息流言,就要硬生生将茜甯随便嫁出去遮羞了。
此時留在太子案幾上的茜甯驸馬人選,已經隻剩下寥寥兩三位,其中荀郈正俨然在列。
目光掃過了這三個青年人的面龐,太子最終将目光鎖定在荀郈和顧柬之兩人身上。
顧柬之是顧氏子弟,也算是有幾分文名,但是人生的相貌醜陋,面黑如鐵,年紀輕輕,長了張鲶魚一樣的大嘴,所以說親很多次,都沒有人成功。
荀郈雖然相貌堂堂,又是探花,可是爲人迂腐,放着好好的探花功名不要,非要投筆從戎。這樣分不清楚輕重性格的人,将來必然難成大器。
在太子看來,這兩人的家裏爲他們這不成器的子孫求娶茜甯,必然是爲了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快快活活的過下半輩子,那他就成全他們!
他已經不再需要有一個像以前的炎王爺那樣的驸馬了。整個大周的任何事物,在他登基後,都必須由他說了算。
太子目光中精光畢露,野心勃勃,這一天,越來越近!
至于那送去和親的人……太子沉吟一下,吩咐朱六寶:“跟我出去一趟。”
走在宮道上,太子離鳳藻宮越來越近,朱六寶心中吃驚,太子并沒有太前告訴他要去哪裏,現在看這樣子,是要去找皇後娘娘。
太子一向跟嚴淑玉不親近,忽然做出這種舉動,難道說,要出什麽大事兒了。
嚴淑玉懶懶的在坐在高高的鳳椅上,聽說太子來了,笑道;“請皇兒進來!”
她的肚子現在已經不小了,扣在肚子上,好像一口鍋一樣。
連帶着人稍微胖了一些。
豐滿起來的嚴淑玉瞧着比之前更美,身上閃動着瑩潤的光澤,雪白的膀子微微露出在大紅色鳳袍外,看起來欺霜賽雪。
她将眼神落在太子身上,微微笑道:“哦!皇兒今日怎麽有空來看本宮。快些辭座。”
太子聽見她稱呼自己爲皇兒,倒是并不生氣,給嚴淑玉行禮道:“孤接了皇後娘娘您的信,特地趕來,不敢怠慢。”
嚴淑玉這幾天的确給太子去了一封信,她本以爲太子一直沉默以對,那件事想來是黃了,沒想到竟然還有希望。
她驚喜的坐直了一些身子:“皇兒可是想好了?”
“娘娘肯爲國分憂,孤自然是答應的。”太子道。
嚴淑玉将眼珠子咕噜噜的轉動,驚喜連連,吩咐身邊兒的丫鬟道:“請嚴家五小姐出來,給太子見禮。”
不一會兒,嚴涵秋就被領了出來。
嚴涵秋雖然隻有十一歲年紀,以前在宮外的時候,也是一團奶氣,現在進宮才幾個月,一下子成熟不少。
她穿着淺紫色宮裝,眉心點着花钿,微微花了薄妝,除了身子單薄些外,神态舉止很是老成,跟個大姑娘一樣。
“拜見太子殿下。”嚴涵秋說道,畢恭畢敬的對着太子行禮。
這還是嚴涵秋進宮來,頭一次見到太子。
太子打量過嚴涵秋,點頭道:“起來吧!果然是嚴家女兒,自有一股書香之氣。”
嚴涵秋聽了,心裏閃過一絲不安,偷眼看想坐在鳳椅上的嚴淑玉。她總覺得今天嚴淑玉笑的太熱情,而太子看向她的時候像在打量什麽貨品一樣。
剛開始進宮的時候,嚴涵秋與還非常的信任嚴淑玉,直到她從嚴清歌那裏搞明白彩鳳姨娘是怎麽死的以後,對嚴淑玉就戒備日深。
尤其是在嚴淑玉将她和歐陽少冥老少配後,嚴涵秋簡直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提防自己這個笑臉獸心的庶姐了。
歐陽少冥的手裏,有很多關于嚴淑玉的黑料,隻是知道了那麽一丁點,就讓嚴涵秋毛骨悚然。
甚至連節日的時候嚴淑玉賜給她的飯菜,她都甯肯餓着肚子,也要偷偷的處理掉,半口不敢沾,因爲她早就知道,自己的這哮喘症,其實就是拜嚴淑玉下藥所緻。
她不由得想起來歐陽少冥交代她的話:“當你二姐對你好的時候,就是她麻痹你神經,想要利用你的時候。所以,但凡出現這種情況,一定要警惕,第一時間找到我。”
嚴涵秋偷偷的在袖口下握緊了拳頭,嚴淑玉忽然介紹她和太子見面,肯定就屬于歐陽少冥說的這種情況了。
太子打量完嚴涵秋,和顔悅色問了嚴涵秋幾個問題,大約都是關于嚴涵秋在宮裏面過的好不好,有沒有缺吃少穿,平時讀的什麽書,喜歡什麽東西之類的問題。
“皇兒不必如此,她論起身份,還是你的長輩,你這樣問她,倒是叫她有些羞赧。”嚴淑玉笑道:“皇兒,我這妹妹可好?嚴家女,當是我大周天下第一女。這些日子陛下和我提起過,他想要給五妹一個封号。”
太子打蛇随棍上,頗有深意的看着嚴涵秋,道:“這是自然,皇後娘娘貴不可言,您的妹妹當然也尊貴的緊,我看,不如就封一個郡主吧。”
嚴淑玉露齒微笑,知道太子是同意了她的提議。
現在整個京城裏面搞風搞雨,到處都在說太子和茜甯公主的傳聞,這種情況下,茜甯公主根本不可能再和親,必須立刻嫁出去。那麽,和親的人選就必須另選了。
上面皇帝妹妹年歲都已經太大了,而且早就嫁爲人婦,是不可能有人選的。下面唯有茜甯一個沒有嫁人。昭親王府的女孩兒倒是有,可以勉強封個公主送出去。但昭親王府有個很大的問題,就是昭親王治家不嚴,後院裏亂糟糟的,有個屁大點兒的消息,都會走漏出去。
如今,嚴淑玉主動獻上了自己的庶妹,作爲和親人選,正是上上之策,對極了太子的心思。
太子深深的看了嚴淑玉一眼,當初嚴淑玉還在儲秀宮的時候,他是有印象的,那時候的嚴淑玉,根本就沒有這樣高的手腕。
太子走後,嚴淑玉就叫嚴涵秋下去了。
嚴涵秋吓得渾身發涼,一回到自己屋子,再也抑制不住,打了好幾個冷戰,身上一層雞皮疙瘩。
心裏一緊張,她的哮喘病就又犯了,直接倒在地上抽搐起來,差點兒沒有厥死過去。
不一會兒,歐陽少冥就得到消息來了,嚴涵秋的病情已經給暫時控制住,但還是有氣無力的虛弱躺在床頭,對歐陽少冥含淚道:“神醫,我有件事想要告訴你。”
她和歐陽少冥被嚴淑玉配對兒的事兒,這屋裏的宮女都知道,看他們未婚夫妻要說話,頓時都走出去了。
嚴涵秋緊張道:“我姐姐……她今天讓我見了太子,太子說要給我封個郡主的稱号。”
歐陽少冥的面色立刻變的難看起來。
大周自來很講究門當戶對,就算現在家裏落魄了,和稍微高門戶的人結親的時候,也要拿出來自己祖上曾經如何如何,來彰顯沒有高攀。
嚴淑玉之前說讓嚴涵秋嫁給他,便是典型的門當戶對。雖然他現在算是事業有成,但卻是個不吉利的孤兒,跟爹媽全死了,還是庶女的嚴涵秋,倒是誰也不挑誰。
但若是嚴涵秋忽然給封個郡主的稱号,那一定是因爲嚴淑玉看上了更好的下家,要将嚴涵秋推出去做犧牲品了!但到底是什麽人,能夠配得上郡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