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晟不可能再照之前水英說過的那樣,被送去看守皇陵了。水太妃既然做了内賊而死,自然也沒了資格再入皇陵。
再一個,就是水英在宮中,又該如何自處?
單是這兩件事,就讓嚴清歌有些手忙腳亂,誰知道還沒有想出來解決法子,康素生那裏又傳來個不好的消息。
“外面圍城的人給城裏送來了信,他們提出了幾個要求,其中除了讓太子退位,四皇子繼位外,還有一條,就是讓宮中把茜甯公主送出去,嫁給水穆做妻子這一條。”
嚴清歌聽了那報信兒人的話,頓時怒從膽邊生。
都到了這個時候,水穆還惦記着茜甯呢。炎修羽也是冷哼一聲:“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嚴清歌惱了一下,腦子很快反應過來,這件事似乎并不太對勁兒。水穆想要娶茜甯,等将來四皇子和二皇子上位,有的是機會,爲何要在這當口單獨提。
她一把握住了炎修羽的手臂,将自己的疑惑說出來。
這件事隻證明了一點:水穆跟四皇子和二皇子之間,關系并沒有那麽好!
說不定水太妃的犧牲,并沒有給水穆帶來更多的好處,反倒讓他失去了一個大靠山,所以,四皇子和二皇子想要卸磨殺驢,水穆才想到了先坐穩驸馬這一身份的歪招。
“水穆本來就沒什麽本事,還總是想着要這要那。看來四皇子和二皇子也明白這一點了!”炎修羽嗤笑一聲:“跳梁小醜之輩,分贓不均,也屬常事。”
考慮到康素生一定因爲這件事大亂陣腳,嚴清歌立時三刻将自己的分析讓人給康素生傳回去。
既然水穆跟四皇子、二皇子那裏分贓不均,想要分裂他們,就大有可爲。或者說,隻要搞定了水穆一個,茜甯公主便安全了。
康素生那邊得了嚴清歌回複,就一直沒再有信兒了,嚴清歌擔心元晟,也擔心水英和茜甯,想了又想,對炎修羽道:“我想遞牌子進宮一趟。”
“這時候進宮做什麽。”炎修羽彈了嚴清歌一個腦瓜崩:“咱們在宮裏面的線人都沒有傳出來任何消息,證明現在宮禁嚴的緊,你若是進去了,就要做好跟我一樣被關着出不來的覺悟。”
嚴清歌捂着額頭,炎修羽這下打的有些疼,她知道炎修羽是動了真怒了,現在真的不是進宮的好時機。
“羽哥!可是我真的好擔心晟兒。不知道他被關在黑屋裏好不好。”嚴清歌淚眼汪汪,倒在了炎修羽懷裏:“反正我就是想他了。”
炎修羽心中一酸,不再吭聲,任由嚴清歌抱着自己。
大概又過了三天左右,康素生那邊派了個下人來。
“王爺,娘娘,我們老爺叫我送封信來,但叫王爺和娘娘不要現在拆開看,最好等明兒下午。”
嚴清歌一愣:“爲什麽?”
“小的也不知道。我們老爺說,娘娘您是守信之人,必然能做到。”
嚴清歌雖然結識康素生的途徑不夠光彩,又是竊聽又是算計,但是後來二人乃是君子之交。
嚴清歌雖然很好奇那信上寫了什麽,可還是按捺下心情,決定等明天下午再拆開。
第二日下午,吃過午飯,算着已經是下午了,嚴清歌伸手将放在匣子裏的信拿出來,讀了兩行,臉色驟變。
“羽哥!”嚴清歌喚了一聲,叫炎修羽過來身邊。
她怎麽都想不到,康素生寫的,竟然是一封遺書。
他自請爲使,如叛軍軍營,爲兩邊說和,實際上卻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一定要拿下叛軍首領的人頭,以命換命,最好是将水穆也了解了才好。
信裏面,康素生囑咐嚴清歌,以後一定要幫他照顧好茜甯公主,同時,還告訴炎修羽,京城中現在敢領命任兵馬将軍的,已經沒人了。
待他大事一成,城外的叛軍必然大亂。到時候炎修羽自可帶着禁軍,直殺敵營,建不世奇功。
嚴清歌拿着信的手都在抖。
康素生是朝中忠臣,又是樞密使,且年紀大了,身體佝偻,連走路都發飄,二皇子跟四皇子必然會接見他,等搜過身發現他沒帶兇器,加上康素生刻意取信,八成會親密的招待他。
康素生雖然沒說他會怎麽殺死四皇子跟二皇子,但嚴清歌猜着,應該是用毒藥之類好攜帶,不易被發現的東西。
嚴清歌心亂如麻,怎麽都不能相信康素生就這麽的要死了,她晃了晃炎修羽的肩膀:“這麽怎麽辦?”
“我不準備做那兵馬大将軍。”炎修羽忽然冒了一嗓子。
“爲什麽?康大人不能白死!你帶人去,起碼可以給他報仇,最起碼,将他的屍身搶回來。”嚴清歌眼前金星亂冒,全都是康素生這老頭的影子。
“京城已經沒人了!”炎修羽頗有深意的說道:“能帶兵的人,除了淩家,隻剩下我一個,其餘的不是徒有虛名,就是身在外地,或者已經死了!康大人在信上說,讓我帶禁衛軍獲不世奇功,既然是不世奇功,便不是誰想獲就能獲的。懂麽,清歌!”
嚴清歌愣愣的看着炎修羽,覺得炎修羽這一刻變得好深奧難懂,就好像一尊散發着智慧光芒的戰神一樣。
“我要讓太子求在我面前!到時候,不管我提什麽條件,他都必須答應。讓他看着京城城破,還是同意我的要求,他隻有一個選擇!”炎修羽斬釘截鐵的說道。
嚴清歌那一瞬間明悟了炎修羽的想法,她一把攥緊了炎修羽的手:“你是說……”
“對!”炎修羽的嘴角勾出個明豔動人的笑:“我要他拿晟兒來換!”
一時間,嚴清歌激動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是啊,這是多麽好的機會呀,淩霄的父親前些時日爲了躲避被征召,裝出摔斷腿的樣子,現在京城裏頭的武将,真的是不多了,算來算去,最會打仗,武力值最高的,還真隻剩下一個炎修羽。
這種情況下,太子必然會答應炎修羽要求的。
“羽哥!你好棒!”嚴清歌緊緊的攬住了炎修羽,竟是連康素生隻身赴死帶來的悲傷都被沖淡了,心中隻剩下激動。
夜色濃厚,儲秀宮中,太子滿面怒火的站着。
地上跪着的朱六寶吓得不敢擡頭,給太子磕頭道:“殿下,甯王爺拒絕了領兵的旨意。”
自從京城被困以後,本來就瘦的太子又瘦了一大截兒,看起來就像是真正的骷髅一樣,臉色青中帶白,吓人極了。
尤其是現在他發怒的時候,一雙陰沉沉的黑色眼珠,如同噴射着地獄裏的黑色冷焰一般。
炎修羽三番五次違抗聖旨命令,根不把他當成一回事看待!奈何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他又不能動炎修羽分毫。
“再傳旨意!直到他接了爲止。”太子一揮袖子,說道。
話一出口,他胸口一陣劇痛,咳嗽了一聲,一時間沒工夫去取帕子,隻來得及用雪白的袖口捂住了嘴,放下來時,袖子上多了一朵刺目的紅梅。
“殿下!”朱六寶驚住了。
雖然太子的身體一直不好,可是這些年悉心調養,湯藥不斷,從來沒有出過太大的問題,今天竟然吐血了!
朱六寶沖上前去,扶住了太子,滿目含淚,道:“殿下!您先歇歇吧,京城一時半會兒不會破的。”
京城一時半會兒不會破,但炎修羽這可恨的人也一時半會兒不會死,太子的怒也一時半會兒的平息不下去。
見自己吐血,太子也知道事情不太好,任由朱六寶扶着他出去了。
誰知道才出門兒走了沒兩步路,便見一群人打着燈籠過來了,是元側妃元芊芊領着兒子元堇,身後簇擁了一大堆宮女太監,浩浩蕩蕩行來。
朱六寶不動聲色的扶住了太子的胳膊,将他燃了血的白袖口放下來。太子穿着的深青色衣裳,衣服料子厚實,晚上光線不好,這一來,倒是看不出來染血了。
“太子哥,你今日忙完了?我還說和堇兒一起來給你送點兒湯呢。太子哥最近辛苦,瘦了好多,人家看的好心疼呢。”
元芊芊見太子今天這麽早就離開書房,還以爲公事不多,便刻意的撒起嬌來,說不定太子看着時間早,今夜就留宿她那裏了。
太子才塗完血,隻想找個地方歇着,無心和元芊芊打交道,淡淡道:“你回去吧,湯給朱六寶拿着,早點歇了。”
元芊芊嘟着嘴,就是不想離開,但朱六寶已經從她手裏接過食盒,準備和太子離開了。
“太子哥,你是不是不開心啊?我聽太監說,甯王爺又拒了兵馬大将軍之位。他不願意,我爹可以的呀!我爹可是柱國将軍,比甯王爺這個纨绔強多了。”元芊芊急切的說道。
太子簡直是半眼都不想看到元芊芊。他說元芊芊怎麽會突然跑過來給他送湯水,原來是給自己父親謀利來了。
雖說昭親王領着柱國将軍的位子,但按大周慣例,四個柱國将軍中,必然有一個需是皇帝的親兄弟。現任皇上隻有昭親王一個親兄弟,别管昭親王是不是擅長領兵打仗,都能擔任這個職位。
太子是知道昭親王那三腳貓功夫的,現在把他扔到城外領兵,必然死無全屍。
這元芊芊一定是聽說了康素生的事情,所以才想着讓他父親撿漏子來的,她卻根本不想想,哀兵必勝,如今京郊大營正亂,敵我不分,去了以後,沒有那個本事,想要全身而退,千難萬難,他就是因爲這個,才忍着怒火,要委任炎修羽,卻想不到元芊芊自己跑來爲她父親求死!
太子微笑着看了元芊芊一眼,這要求,他該不該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