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福長公主看着笑容滿面,容光煥發的嚴清歌,微微的在嘴角噙個笑容,眼底閃過一絲陰暗。
就在嚴清歌要上馬車的時候,柔福長公主攔了一下,道:“弟妹,今日難得我們都出來了,不如去外面坐一坐。我知道一處地方,最是清幽。”
此時天色還早,雖然因爲前段時間柔福長公主的監控,讓嚴清歌面對柔福長公主時有些不舒服,但她還是點點頭,道:“但憑嫂嫂吩咐。”
炎修羽和炎王爺血脈相連,他又幾乎被柔福長公主一手帶大,大家說到底還是一家人,嚴清歌不希望跟柔福長公主鬧得太僵。
今天她和炎修羽見面,柔福長公主就在旁邊看着,想必現在柔福長公主對她的疑慮已經盡去了吧。
柔福長公主的馬車在前,領着嚴清歌的車子出了西城門,來到一座小莊子前。
此時雖是夏末,但這莊子周圍遍植香草,滿目繁華,一眼望去姹紫嫣紅,鼻端亦是一陣陣沁香,景色優美的緊。
那莊子的月洞門口安着兩扇柴扉,此時大開着,頂上用石頭镂刻出兩個大字:香園。
京城周圍頗有幾處這樣的小莊子,都是開來供達官貴人們遊玩戲耍的。這香園的鼎鼎大名,嚴清歌也聽說過。
這兒因爲園子小,所以是半開放的,一次隻接待一批客人,需要提前預定才可以。
嚴清歌還沒來過這地方,下了車,對柔福長公主笑道:“嫂嫂有心了。”
進了院子,很快有女仆迎上來,給她們送了茶點,溫聲道:“二位娘娘,可要上之前訂了的飯菜。”
她們沒有在宮裏面用午飯,現在早過了飯點兒了,嚴清歌也不覺得餓,可看柔福長公主這麽有心,提前交代人做飯菜,對柔福長公主的那點怨怼更消散不少。
“這地方有一樣好,便是不但種的花兒多,供應的吃喝,也跟花有關。”柔福長公主一笑,示意嚴清歌看她面前蛋殼胎的甜白瓷茶杯,隻見一汪粉色的茶水下,蕩漾着兩朵泡開了的漂亮薔薇花。
桌上放了淺青釉小碟兒,裏頭的點心,也全被做成花朵形狀,精緻無比,散發着一股股誘人的甜香。小碟邊上又有一指高的廣口彩瓶,裏頭放了用花朵做的蜜餞,隻是瞧,就叫人食欲大增。
不一會兒,正菜也上來了,無一例外,全是素菜,每道菜都用上了鮮花,瞧着精緻美麗,叫人不忍下筷。
陪着柔福長公主用完飯,兩人說了會兒話,都是些無關緊要的。
眼看日頭偏西,嚴清歌想回家去,家裏還有兩個孩子,而且,她急于要辦的事情并不少。譬如說,盡快聯系歐陽少冥,問他炎修羽學醫術的事兒到底是怎麽了。
柔福長公主似乎談興正濃,根本不放嚴清歌離開,對嚴清歌的暗示根本沒聽懂一樣。
“嫂嫂,我得回去了。”嚴清歌無奈之下,趁柔福長公主說完一段正喝茶水的功夫,直話直說。
“哦?此時走,卻是虧了。一會兒這裏點了燈籠,燈下賞花,又有滿天繁星,耳畔又有秋蟲鳴叫,端的是一大盛景。”柔福長公主邀約道。
嚴清歌心裏有些着急,天邊兒已經有些發灰了,這地方還在城外,她回到嚴記繡坊,天肯定黑了,要是再耽擱,怕是得半夜才能到家,什麽事兒都隻能拖到明天再去做了。
“嫂嫂,我實在放不下阿滿。”嚴清歌道。
柔福長公主還沒答話,她身後一個姑姑便和顔悅色的笑道:“甯王妃娘娘,我們娘娘也是想着今天難得您心情好,才帶您出來散散心呢。家裏的孩子有那麽多人照看,肯定出不了錯兒。這樣吧,不如奴婢去問問廚房,若晚飯做上了,您就留下來,左右吃頓飯也耽擱不了多大會兒。”
嚴清歌無奈的點點頭,道:“那勞煩姑姑了。”
這姑姑挪着碎步出去,過了大概一刻多鍾才回來,道:“飯已做上了,娘娘您這下可走不得了。不如趁着這會兒,賞賞花兒?”
隻是這一小會兒,天就暗下來,庭院裏被點上燈,若不是嚴清歌沒有興緻看,這景色倒還真是很漂亮。
但柔福長公主有興緻,嚴清歌恭敬不如從命,陪她在莊子前前後後的走了一趟,眼瞅着天色大黑,才用上飯菜。
許是因爲飯菜做的精緻的緣故,每道菜的上菜間隔都很長。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嚴清歌自己着急的緣故,她總覺得,晚上上菜比中午慢多了。
沒胃口的時候,再好吃的飯菜,一點兒就飽。嚴清歌略動了幾筷子,剩下的時候便都是在陪着興緻頗佳的柔福長公主用。
終于,柔福長公主停了筷子,對嚴清歌笑道:“叫弟妹多等了,這兒的菜色我很是喜歡,且今天見了修羽,心中歡欣,倒是叫你等我。”
嚴清歌不好将心中的焦躁表現出來,微微笑道:“嫂嫂帶清歌來這樣的好地方,清歌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們這就走吧。”柔福長公主站起身,略收拾了一下,和嚴清歌一起出了門兒。
不知道走了多久,馬車忽然停下來,車夫隔着簾子對嚴清歌通報道:“娘娘,城門已關了!”
嚴清歌本坐車坐的昏昏欲睡,聽了這話,吓得猛地坐直身子,道:“這才什麽時候,城門就關了。”
那車夫道:“不早了,娘娘,城門已關了半個時辰了。”
外頭傳來沙沙的腳步聲,有人一撩簾子,露出個打着燈籠的姑姑,正是常跟在柔福長公主身邊的那個。
“娘娘,我們娘娘叫我來跟您說一聲,暫時回不了城了,您看咱們是折返回去,在香園裏住一夜,還是從城外繞路,回郊區莊子住呢?”
嚴清歌心裏覺得怪怪的,腦海中快速閃過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她總覺得,好像柔福長公主是在故意的拖時間,好讓她不能回家一樣。
一股莫名的危機感在她胸中蔓延,讓她忍不住想要立刻回到嚴記繡坊,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見嚴清歌臉上不太好,那姑姑又喚了一聲,道:“娘娘?”
但事已至此,沒别的法子,嚴清歌回複道:“我知道了,回香園吧!”
沒趕上進城的事兒,讓她對柔福長公主的懷疑又冒出來,她有種感覺,要是選擇回了别莊,再想進城,就更難了。
此時的嚴記繡坊,已經恢複了甯靜。
那些被翻箱倒櫃弄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樣一樣全部回歸原處,但院子裏,卻燈火通明,站了幾十個婆子仆婦,兇神惡煞一樣看着各個緊閉的房門,防備有人從裏面出來,将事情鬧大。
這些婆子們對柔福長公主的話奉若神明,當然完全照辦。上午她們那樣大張旗鼓,半點情面不留的搜查嚴記繡坊,便因爲那是柔福長公主交代的。
不過在搜查的時候,有一點小意外發生,她們正搜的熱鬧,淩柱國将軍府裏的嫡小姐淩霄在外頭喊門,即便有婆子跟她解釋,說嚴清歌進宮去了,這會兒屋裏沒主人,叫她改天再來,她還是帶着人長驅直入。
那時候,嚴清歌院子裏被搞得那亂糟糟的一團,兩個小的還在門前哭,一見之下,那個淩霄就發起飙來。
她不但将炎婉兒和阿滿接走,還放下狠話,讓她們立刻住手。
就在兩邊僵持不下,就要打起來的時候,柔福長公主那邊傳來消息,叫她們不用找嚴清歌偷人的罪證,将一切物歸原位,看好繡坊的人便可,這才解決了這件事。
屋裏,連翹、懷菊、佩蘭三個丫鬟坐在一起,小聲小氣的說話。她們三個都是嚴清歌後買來的奴婢,和炎王府一點關系都沒有,對嚴清歌忠心耿耿。别看連翹看起來年紀小,衆人以她馬首是瞻。
“木香妹妹和龍葵姐姐跟着娘娘出去了,也不知道這會兒怎麽樣了,娘娘是不是也遇到什麽事兒,才給困住沒回來。”懷菊歎口氣,擔心急了。
連翹寬慰她道:“娘娘不會有事兒的,我看明兒一大早娘娘就該回家了。”
“也不曉得兩個小主子在淩姑娘那邊怎麽樣了。”佩蘭伺候過一段時間炎婉兒,很喜歡她,對炎婉兒也擔心的緊。淩霄帶兩個孩子走的時候,那些奶娘和丫鬟們沒被放行,不知道他們在陌生的地方會不會适應。
“出去了也好,總比留在這兒坐大牢一樣強呢。”連翹說道。
白天裏兩個孩子被吓成那樣,若不是淩霄有心,一直留意着嚴記繡坊的情況,立刻趕過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呢。
對着燈光,丫鬟們你看我我看你,一個個憂心忡忡。
她們怎麽都想不明白,明明是一家人,爲什麽柔福長公主做事就這麽絕呢。
燈光飄搖,此時的城外,幾輛馬車靜靜的行駛在小道上,搖搖晃晃,晃晃搖搖,嚴清歌卻是一點兒睡意都沒了,她時不時的撩開簾子,看看外面的景色。
可是漆黑的夜色裏什麽都看不到,隻有夾道的黑乎乎樹木和莊稼組成一團團奇怪的陰影,被風一吹,好像裏面藏着無數怪物一樣。
跟她出門兒木香和龍葵擔心急了,隻能一個給她捏肩,一個給她捶腿,好讓嚴清歌那僵硬的身體放松一點。
過了好久好久,馬車才停下來。馬車夫撩開簾子,把下馬墩放好,請嚴清歌下車。
外面點了燈籠,燈光很亮,她人才鑽出半個身子,就愣住了。眼前那熟悉的大門兒,不正是炎王府在郊外的别院麽!她明明說了回香園去住,怎麽又把她拉回到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