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些馬帶回京城後,環境使然,必然不能像在青州養的那樣好,再過幾代,更是會退化成跟京城現在所養馬匹一般質量,所以就沒有額外的帶會養馬的蠻人回去,而是分出幾個炎王府的人看着,沒有多管。
不一會兒,那看馬就五個下人就來了。
這五人無一不是誠惶誠恐,進屋便撲通一聲跪下來了。
丢了别的馬還好說,隻要好好求求甯王妃娘娘,念在他們一路陪護的功勞的份上,怕是也不會受責罰,可誰都知道,幻影是娘娘的心頭肉,更是救了娘娘和表少爺一命的功臣,這也能弄丢,罪過便大了。
不等這些下人們主動認罰,嚴清歌皺眉問道:“這些馬都安置在何處?”
“回娘娘,因青州馬耐寒不耐熱,最近天氣也好,咱們不久留,便照着這一路的慣例,沒搭馬棚,将馬兒散養在村子外面,也叫它們吃些青草。”一人說道。
另一人接口:“我中午的時候,還給幻影刷了一遍澡,給一位村民付了銀子,叫幻影在路邊吃點兒青麥苗,平時裏幻影是極乖的,如果沒人騎着,從來不離群,誰知道方才趕馬回來的時候,怎麽都找不到幻影,再點了點數目,别的馬也一塊兒丢了。”
嚴清歌的眉頭緊緊的皺起來。
幻影是一匹母馬,性格分外良順,從來不挑主人,若像诓騙它走,難度不高。
這幾名下人心裏忍不住暗悔,爲什麽沒有專門分撥出個人一天到晚看着它。
嚴清歌細細的思索,問道:“附近的村民可有嫌疑?”
“應當沒有嫌疑,這裏的鄉民很多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馬,尤其是青州馬,個頭高大,他們看了避之不及,生怕被馬踩踏到,而且我們已經亮明身份,他們不會冒着被下獄的危險偷馬的。這幾匹馬被偷走,必然是會一定騎術的人才能做到的。”
嚴清歌聽着養馬之人的分析,跟她自己心中所想也差不多。
“娘娘,小人倒是有個猜測,隻是怕太唐突了。”一個養馬的下人咬着牙說道。
“講!”嚴清歌道。
“會不會是那幾位公公将馬帶走的呢?他們走的時候,沒有咱們的人相送,拖着樹根從主道離開,沿途看見咱們帶回京城的青州馬,會不會心裏喜歡,不告而取呢?畢竟,咱們散養馬匹的地方不靠近主路,經過的人很少,也隻有那些公公們會騎術,瞧着人數也剛好能帶走那麽多馬兒……”這人一邊說,一邊忐忑的看着嚴清歌。
“追上他們!”嚴清歌霍然站起身。
若不是這養馬人的提點,她還真的暫時沒想到會是這批公公下手的,細想來,也唯有他們嫌疑最大。她隻以爲這些太監們貪财,卻沒想到竟貪到這種雁過拔毛的地步。
嚴清歌的命令下去,立刻就有管這事兒的炎王府下人進來通報:“娘娘,剛發現馬不見的時候,我們就派人去追那些公公了,再等會兒可能就有信兒了。”
既然認定了是這些公公偷得馬,嚴清歌就安心了一些,想了想,揮手道:“将幻影帶回來,别的馬可以送給他們,就說那是我極喜歡的一隻,割愛不得。”
這些太監是回去給嚴淑玉複命的,留着還有重要的用處,暫時還不能撕破臉面。
等到深夜時候,一身寒氣的炎王府下人進來,對嚴清歌道:“娘娘,那趙太監如何也不肯将幻影還給咱們,說是他也喜歡極了那匹馬。”
嚴清歌面上冷笑連連,這不是還想扣錢麽?她一揮手吩咐尋霜和問雪:“将赤銅裝上一匣子,給他們送去換馬。”
這些帶紅彩的銅,本是她看着色澤美麗,準備帶回去打一批銅器用的。據舅舅樂毅說,這種金礦裏伴生的紅銅,打造出來的器具色澤明理,因爲有少量的金子含在裏面,會有漂亮的内斂花紋,光芒耀眼,比一般的銅器好看。
她攏共也隻帶了一車,今天一天舍給這些太監的,就有四分之一了。
有了這匣子紅彩銅,後半夜的時候,幻影才被帶回來。
那通報的下人隔着窗戶給嚴清歌磕頭,說道:“那幾位公公問,其餘的馬娘娘您還要不要了,這些馬都是很好的,不比幻影差。”
嚴清歌那會兒才睡着覺,聽得心裏煩躁,一揮手,冷聲道:“不要了,叫他們留着路上換乘吧。”
聽了嚴清歌的話,外面那下人稱是,然後又彙報道:“還有件事要說給娘娘知曉,咱們給這些公公帶走的樹根,都已經不見了。回來路上我們打着火把仔細的尋找,在路邊的一個荒草灘裏尋到了。”
這些太監顯然是不準備帶着樹根上路,便故意将它們丢棄了。
嚴清歌淡淡道:“别管了。”
嚴淑玉派來冒充柔福長公主指示報假信的太監,讓嚴清歌心裏好生添堵,好在這件事很快翻過篇去,嚴清歌隻在心裏記下來一筆,很快就不去多想了。
時間過得飛快,又是半個月過去,薄夾襖白天就穿不住了,大家都換上又輕薄不少的春裝。路上全是郁郁蔥蔥,春花爛漫,蜜蜂嗡嗡,農人忙碌的景象。
離京城越近,她們走的越快,官驿多了起來,晚上住宿都在官驿中,可以第一時間了解到不少關于京城的最新情勢。
炎王府還是那樣照舊低調,幾乎沒有任何關于炎王府的消息。不過,對于炎王府來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現在風頭正健的,是朝堂中再一次被炒起來的立皇太孫之争,以及該立誰爲新後的争鬥。
當初的皇後家世不顯,人也沒有什麽額外的長處,雖說清白的很,不會有外戚幹政危險,但現在她死了,一大隐患就露了出來——她沒有什麽鎮的住場面的娘家人,自然就人走茶涼。
皇帝的年紀五十多,雖說一直稱病,可是那些有心的,誰不想擁立個對自己有利的新後呢。幾位皇子自然各個都站出來,甚至連二皇子和五皇子都各自發聲,表明立場,催促皇帝盡快立後。
看着官方邸報中的那些消息,嚴清歌嗅出了不一樣的氣息。
與上次不同,這次皇太孫之争,大臣們幾乎是一邊兒倒的支持元堇,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唯一還在和大臣們對抗的,就是沉默不語的太子了。
而皇後之争,則要繁雜的多,便是一直在宮中以戴罪之身被軟禁起來的侯妃,都被屢屢提起,原因是她生育了兩個兒子,這在子嗣一直不算豐厚的皇家來說,是很大的功勞。
除此外,還有提議容貴妃的,以及提議兩位聲明不顯,也沒有孩子,但是家世不錯的顧妃和蔺妃的。
最讓嚴清歌驚異的是,才妃的名字,也赫然在目。
仔細想想,她倒是可以理解。經過了當初的大亂,宮中再也不是當初百花齊放的局面。那位傀儡假皇帝一直深居簡出,爲了怕暴露身份,自然不會再輕易選妃子,更是沒有可能臨幸之前真皇帝的女人們。他身邊常年出入的隻有嚴淑玉一個。
如此深得聖寵,加上出身四大書香世家的嚴家,偏生娘家又沒落了,但家裏的姐姐嫁的不錯,是甯王妃。且她沒有孩子,即便立她爲後,對現在太子的地位也造不成什麽影響。
因此,不管是太子那邊的人,還是想要巴結炎王府的人,抑或是那些想要從中牟利,攀附新後的人,都不約而同的看上了嚴淑玉。
這一切,都成了讓嚴淑玉在這場奪後大戰中脫穎而出的有利條件。
随着離京城越來越近,那些邸報上,關于才妃的名字,就越來越多,看的嚴清歌暗暗心驚。
她是最清楚不過的,有時候朝廷上的事情,是一個人兩個人做不了主的,當所有人齊齊發聲時,便會形成一股洪流,身處其中,所有人都身不由己,自己本來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到時候攔都攔不住,必須要有個結果才肯罷休。
隻有等事情平息,熱潮冷靜,才會看出當時做的是多麽愚蠢的決定。
現在嚴清歌唯一能夠期盼的,就是太子能夠把控得住局面,可以壓下來這一切了。可是照現在的态勢來看,似乎有點危險。
自打進宮以後,嚴淑玉也沒有之前那麽幼稚了,經過了不少打擊和逆境,她的手段變得高明不少。
她慣來擅長煽風點火,拿捏人心,用輿論民情給自己造勢,以前隻是玩一玩什麽京城四大才女,徒惹有見地的人發笑。
但這次,嚴淑玉卻做的天衣無縫,就連嚴清歌對辯駁她也無能爲力。畢竟,若不是她總知道嚴淑玉懷着貳心,也會覺得嚴淑玉從各方面來講,都是封後的好人選。
不知不覺,離京城就隻有五天不到的路程了。
有兩名炎王府的下人已經打馬先行,要去炎王府報信,通告嚴清歌回來了,叫那邊做好迎接的準備。
同時,嚴清歌在驿站裏可以看到的關于京城封後之戰的消息,已經是最接近現在京城裏正在發生的那些事情了。
這日的邸報,讓嚴清歌眉頭緊蹙,支持嚴淑玉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連右相都站了出來。
難道,這件事真的沒有挽回餘地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