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下車的時候她看過,今天跟來的孩子并不是炎婉兒,而是個面生的小姑娘,和炎婉兒差不多月份,但瞧着健康的多,個頭也大。
炎王府很少辦宴會,不但炎婉兒的洗三、滿月這些沒有辦,就是柔福長公主親生女兒炎靈兒的洗三、滿月,都毫無動靜,聽說連炎靈兒的周歲宴,炎王爺和柔福長公主也不準備辦。
是以,京城見過炎婉兒的人,屈指可數,這些貴婦人裏,更是半個見過炎婉兒的人都沒有。
嚴清歌不擔心今天裝作炎婉兒的那小女孩兒身份會被拆穿,自然笑微微的同意了這提議。
不一會兒時間,所有的孩子都被跟着伺候的奶娘和下人們抱過來了。
這些孩子有男孩兒有女孩兒,有成親早的,孩子已經能夠繞膝跑了,有成親晚的,孩子才幾個月。
有幾名女子走來跟前,看着嚴清歌身旁奶娘懷裏的孩子,誇道:“好俊的丫頭,将來必定又是個名動京城的美人兒。”
嚴清歌微微一笑。這孩子是炎王府莊戶家女兒,淡眉塌鼻,眼睛是微腫的泡眼,嘴巴還算小巧,皮膚随了她父母的顔色,有些黧黑,将來長大,頂多隻是中人之姿,卻被人硬誇成美人坯子。
她從善如流,也走動了一會兒,把各家有點兒交情之人的孩子都看了,好話亦是不要錢般的往外冒。
就在這裏一片熱鬧之時,兩名宮女走進來,急匆匆行禮道:“衆位娘子們還請靜一靜,宮裏的娘娘們要來了。”
“還請這位妹妹和我們說說,宮裏面哪位娘娘要來。”一名女子迎上去,給那兩位宮女塞了個荷包。
這兩名宮女道:“是容貴妃娘娘和候妃娘娘,還有太**裏的元側妃、水側妃。對了,還有四皇子殿下的侍妾海夫人。”
旁人倒還算了,但候妃娘娘的名字一爆出來,周圍的貴婦人們一個個都嗡嗡做聲的讨論起來。
候妃是二皇子和五皇子的母親,二皇子作亂,朝廷回京後,候妃娘娘就被軟禁起來,人們很久都沒有聽到過有關她的消息了,可是今日祭天,她卻和容貴妃娘娘一起來探視衆位诰命夫人,難道說,宮裏面的天又要變了麽?
沒一會兒,果然見一衆宮裝麗人蓮步款款,向這裏行來。
數位得臉面的貴婦人被推舉出來,走出暫時搭建的紗棚,迎了上去,嚴清歌就在其中。
嚴清歌的眼睛掃過前面的容貴妃娘娘和候妃娘娘,一邊行禮請安,一邊涼涼的瞪了眼海娜珠,然後落在水英身上,眼睛一亮。
水英看着氣色好了很多,身上的氣質溫婉鎮定,比起旁邊濃妝豔抹反倒顯得老氣的元芊芊,更加有範兒。單是從她們的形象上來看,就能瞧出誰在儲秀宮過得日子更好了。
水英也對嚴清歌遞去個帶着梨渦的暖暖笑容,乖巧的站在容貴妃和候妃身邊。
容貴妃一向是宮裏面最得人喜歡的和善人兒,對誰都是笑容滿面,和藹可親的。她對這些宮外面的诰命夫人們,亦是一般兒的平易近人,一會兒工夫,就又将氣氛炒上來,笑呵呵的坐在人群中,和大家聊起了育兒經。
四皇子現在在京城裏風頭正健,許多婦人都八分巴結兩分真心的來讨教容貴妃娘娘,是怎麽養出這樣好兒子的。
嚴清歌卻是拉了水英,在角落裏說話。
“叫我瞧瞧婉兒。”水英難得有機會能看到嚴清歌的孩子,自然提出這要求。
嚴清歌有些尴尬道:“你隻看看,别忘心裏去。婉兒她以後不會長這樣。”
水英吃驚的看了嚴清歌一眼,等看過“炎婉兒”的容貌,更加酌定了自己的猜測。
嚴清歌和炎修羽可真是太膽大了,竟然敢帶别人的孩子來參加祭天,冒名頂替,這可是欺君大罪。
嚴清歌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假炎婉兒的小臉:“她昨晚上發燒了,可急死了我們。這些小的孩子,也不知道立不立得住。”
“我聽人說,她身子不太好,人不大,喝的藥卻不少。”水英說道。
“連你也知道啦?這是真的。她長的比旁的孩子慢,身體也不太好,我時常憂心她。”嚴清歌歎氣:“我懷她的時候,身體還沒調理好,可能是胎裏帶來的虧症,都是我的錯。”
水英輕聲道:“身子再差,慢慢調理就會好了。”
就在兩人竊竊私語之時,就見一個打扮的穿花蝴蝶一樣的女子在她們附近一閃而過。嚴清歌認出來是海娜珠,冷冷的看着她背影,問水英:“海娜珠什麽時候又進的宮?”
“約莫十五前後被送進來的,聽說她不知道做錯了什麽事兒,挨了四皇子一頓狠打,在未央宮躺了半個月才能下地呢。也是容貴妃娘娘喜歡她,不然她連個容身的地方都沒有。”
嚴清歌看不透容貴妃爲什麽還留着海娜珠,點點頭,對水英道:“你提防着點她。”
“大家都知道,現在很多人因爲她,都不去容貴妃那裏坐了。不過,她和你那個庶妹走的很親近,兩邊你來我往,私底下姐姐妹妹的稱呼,輩分都不要了,不知道的還以爲她們是親姐妹呢。”
就在此時,容貴妃娘娘移步過來,嚴清歌看她走的方向,似乎正是沖着自己這裏,忽然想到一件要緊的事情,一把拉住水英的胳膊,急切的說道:“對了,你若是沒有事情,千萬不要在鳳藻宮主殿逗留,千萬千萬。”
水英也看到容貴妃似乎要來了,她微微咬了下嘴唇,對嚴清歌含糊道:“晟兒很好。”
“什麽?”嚴清歌一愣,才記起來,晟兒應該就是元晟,水英的小兒子,被養在皇後那兒。
嚴清歌還以爲水英是擔心被養在皇後那裏的元晟,握了握水英的手:“你别怕,隻要不在主殿就沒事兒。晟兒在側殿裏,他一定會很好的。”
說話間,容貴妃就走近了,嚴清歌和水英恭敬的對容貴妃行禮。
容貴妃慈祥的親自拉起來她們,笑道:“我說怎麽沒見到你們兩個,原來是姐妹兩個在一起說知心話。”
水英和嚴清歌對容貴妃娘娘一笑:“是呢,娘娘,我們姐妹兩個許久沒見了。”
容貴妃似乎滿是感懷,道:“我方才在别人那裏,聽說了你們在白鹿書院讀書時的事情,你們那時應該和忠王府世子妃三個是好姐妹吧,今日倒是可惜,沒見到忠王府世子妃來。”
淩霄在和水穆鬧和離,這件事整個京城人盡皆知,這回祭天,水穆那裏應該接到了讓淩霄也出席的懿旨,但是淩家收不收,就是另一回事兒了,所以淩霄幹脆就沒有來。
淩霄不來,算起來應該是抗旨了。容貴妃這樣意有所指,肯定是對淩霄很爲不滿。
嚴清歌和水英齊齊跪下磕頭。
嚴清歌哀聲道:“妃娘娘,淩霄她性子直,不懂事兒,加上自打小産以後,身子就一直不好,娘家和婆家兩邊磋磨,不是她不想來,是實在沒自由。”
“好孩子,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快起來,何必爲了别人的錯把自己搭進去。”容貴妃娘娘伸出手,要将嚴清歌浮起來,臉上全都是笑容:“對了,你們可看到海娜珠了,這孩子,一個眨眼的時間就不見了,眼看祭天就快開始了,你們小孩兒家眼睛好,跟我找找她去。”
嚴清歌可以肯定,容貴妃絕對知道海娜珠此前被關在炎王府的刑房,而且四皇子那檔子事兒,她也不會一無所知。
再看容貴妃這張笑盈盈完全不知情的慈祥臉,她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容貴妃的城府,實在是太深了。
她硬着頭皮對容貴妃道:“是,娘娘,我們陪您找她去。”
跟在容貴妃身後,嚴清歌和水英輕輕的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
容貴妃走的不慌不忙,帶着嚴清歌和水英越走越偏僻,漸漸到了存放各家來時乘坐馬車的地方。
眼看基本上見不到旁人影子了,容貴妃才停下腳步,對着嚴清歌和水英一笑:“你們兩個,知道我今天叫你們來,是要說什麽的吧?”
嚴清歌早在路上猜測容貴妃的想法了,可是怎麽猜都猜不到。
她搖了搖頭:“命婦驽鈍,不敢擅自揣測娘娘心思。”
容貴妃卻是露出個叫嚴清歌背後發毛的慈祥親近笑容,她伸出手指,蜻蜓點水一樣在嚴清歌腦門上輕輕的一留:“你這個鬼精靈。你前些時間,是不是和海娜珠有些矛盾?現在她見了你,跟耗子見貓一樣。我那小四對她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将這孩子單子都吓破了。今天我叫你來這裏,就是想趁着人清淨,你們兩個各自退一步,重歸于好,行不行啊?”
嚴清歌被容貴妃的說法鎮住了。容貴妃到底知不知道她和海娜珠之間是爲什麽産生這些矛盾的?就敢來嚷着要她們和解。
她吃驚的擡頭看着容貴妃的臉,容貴妃身後的一輛馬車上,海娜珠滿臉不情不願的走了出來。
但容貴妃不等海娜珠說話,帶着些俏皮的眨眨眼睛:“不過啊,那都是次要的。還有件緊要的事兒,我要厚着臉皮求求你。你家隔壁那家繡品鋪子,便是我娘家開的,論起來,我娘家和炎王府沾親帶故,是表親。此前聽說兩家繡莊有些誤會,可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麽!以後啊,可要和睦相處才好呢!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