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清歌都覺得日子有些稀裏糊塗的,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辦成,立刻就要迎來新年。
汪大成還沒有找到。
海娜珠還關在炎王府的刑房裏。
甚至連淩霄想要和離的事情,都還呈膠着狀态。
除了一件事,迫在眉睫,那邊是之前訂了貨的蠻人,時不時來催促,說時間快到了,要提走那批貨品。
對這批蠻人的底細,嚴清歌現在查的非常明白了。
他們每個人都有着非常正式的官方身份,尤其是其中那位被稱呼爲主人的,頭上還套這個部落蠻王的稱呼。
但私底下卻根本不是這樣,他們全都是四皇子府上買來的奴隸,也就是說,他們實際上,有兩個身份。
一個是四皇子利用自己的層層關系,給他們假造出來的高貴身份,一個是他們本來的身份。
能夠查出他們本來的身份,還是嚴清歌得了歐陽少冥的報信,查證了很久,才從一年前官府壓底的奴隸交易冊子上,查到了端倪,然後又将當時經手的牙人和販賣這批蠻人奴隸的人,花了大工夫找到,才證實了那件事。
現在想來,嚴清歌也覺得險之又險。因爲當時那牙人已經準備不做了,馬上要回青州老家,若是他真的離開了京城,天大地大,真的是死無對證。
她基本上已經理清了這蠻人們的思路,他們受自己主人的指示,到時候,收到繡品後,八成不會幹休,又要來找事兒,至于他們布置的後手是什麽,歐陽少冥沒有提起,嚴清歌也沒有多問。
這日上午,嚴清歌逗弄了一會兒近來越來越顯機靈的炎婉兒,外面鹦哥來報信兒,道:“娘娘,那蠻人在繡莊上沒找到您,趕到咱們府裏還求見了。”
嚴清歌冷笑一聲:“不見,打發他回去。”
離當初說好的交貨日期,還差十天左右,算起來也是到年後初五、初六才到時間呢。
這蠻人大約也知道了嚴清歌這段時間避着她,連着好幾天沒出現,很快就到了除夕。
今年過年,嚴清歌和炎修羽留在京城裏的炎王府獨自過,沒回去大宅子。
因爲嚴清歌在養胃,除夕宴上,一水兒的素菜,雖然因爲廚娘們高超的手藝,看起來也是色香味俱全,但若在普通人家,恐怕要被诟病。這也是炎修羽堅持要和嚴清歌在京城過年的原因,回了郊區莊子,到時候參加的是大宴,怕是就沒這個便利了。
初一早上,天都沒亮,所有人便都起來了。
彩鳳姨娘帶着一群孩子,挨個給嚴清歌磕頭,嘴裏說着吉祥話。這些孩子各個都穿着新衣裳,養的粉團一樣,一時間,屋裏面倒是顯得熱鬧的很。
給他們發過紅包,又有下人們一群一群進來,給嚴清歌夫婦磕頭拜年,領取新年的紅包。
所有人賞過一遍兒,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嚴清歌并不覺得累,反倒覺得挺有意思的。她對炎修羽笑道:“我還是頭一次這樣過年。”
她重生前倒是也掌過家,但是那時候上面有趙氏這個婆婆在,下人們過年磕頭,當然位份最高的去,她頂多就是給趙氏準備紅包而已。
看嚴清歌因爲高興,嘴角的梨渦都深了幾分,炎修羽笑道:“你喜歡熱鬧,以後多叫她們來磕頭就是。”
“一天就夠了。”嚴清歌拎起旁邊給人賞東西用的小匣子看看,見裏頭還有幾串用紅線編起來的漂亮金馃子,柔柔笑道:“夫君,我也要給你拜年。這是妾身送你的年禮,祝您年年歲歲康健平安,遂心如意。”
炎修羽把嚴清歌柔弱無骨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道:“多謝娘子,爲夫也祝娘子花顔如故,年年歲歲似今日,歲歲年年人不老。”
兩人相視一笑,覺得溫馨無比。
瞧着嚴清歌粉色的唇瓣,炎修羽一陣情動,忍不住就想吻下去,旁邊屋子隔出的碧紗櫥裏,哇的一聲傳來嬰兒的哭聲。
嚴清歌立刻站起來,将微微側身向她的炎修羽推開,急匆匆道:“婉兒怎麽哭了。”轉身就奔着碧紗櫥去了。
炎修羽摸摸鼻子,懊惱的瞧着隔壁,很是嫌棄炎婉兒的不識趣。
過一會兒,嚴清歌才出來,熟練的說道;“是驚了夢,奶娘說,昨晚上鞭炮聲吵,婉兒沒睡好。”
“這麽小的小孩兒家也會做夢麽?”
“會的,現在她都開始認人了,還會沖我笑了呢。”
“她會笑了?”炎修羽吃了一驚。炎婉兒可是從來沒有朝他笑過一次呢。
說了一會兒孩子,方才的旖旎全都散了,嚴清歌把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道:“若是我這次真的懷上了,下個孩子生日怕是和婉兒差不多呢。”
算算也是,兩個孩子懷上的日子差不多,出生的日子,自然也不會相差太大。
炎修羽道:“你不用擔心,就算兩個孩子生在一天,也是有的。不過,清歌,你有沒有發現,現在和我在一起,你總是說起來孩子。”
嚴清歌一怔:“有麽?”
“有的!不管咱們兩個說什麽,不上三句話,你就說到婉兒上。”炎修羽微微鼓起臉頰,說道。
看着他那張好看的委屈的臉,嚴清歌忍不住笑起來。
現在她的确總是挂心着炎婉兒,可是也不至于讓炎修羽吃這麽大的醋吧。
她伸手捏住了炎修羽面頰上一塊軟肉,笑道:“讓我聞聞,是不是你打翻了醋壇子。”
炎修羽任她揉捏了一會兒自己的臉蛋,索性将肩膀放在嚴清歌身上,說道:“清歌妹妹,一會兒我要進宮去拜年,晚上參加完宮宴才回來,你自己在家,别挂念我。”
今年宮宴本來依嚴清歌的诰命品級,也需要參加,但是她才查出來有身孕,可以免行。但炎修羽就不可以了,去年因爲新婚的緣故,他逃了一回,今年就沒理由了。
嚴清歌有些擔心,炎修羽是王爺,被安排的位子旁,來來回回坐的,每年都是那麽幾個人。幾位皇子是跑不了的,以前還會有靜王府的人,現在靜王府倒了,也就剩下忠王府的水穆了。
這些皇子和王爺、世子們,算起來倒有大半兒各懷心思,都不是好對付的。
炎修羽這一出去,到了深夜才回來,滿身的酒氣。
嚴清歌看他喝的有些糊塗了,叫人備了熱水,讓他泡一泡去酒氣,又給他喝了醒酒湯。
折騰了半個多時辰,終于收拾好炎修羽,嚴清歌都準備睡了的時候,炎修羽清醒過來,喝了半壺蜜水,怎麽都睡不着了,拉着嚴清歌說話。
“我今日遇到四皇子和水穆,他們兩個一個坐在二皇子左側,一個坐在我右側,他倆在酒宴上連眼光都沒有交彙半分,四皇子拉着我說話,言語可親,根本沒提起海娜珠。誰又能看出來,就是四皇子在背後算計咱們家的繡莊,而四皇子和水穆兩個,私底下有那麽多來往呢。”
炎修羽的歎息,說的嚴清歌一陣搖頭:“本來朝中的事情就是爾虞我詐的多,今天的宴會,是給百官看的,也是給上面的皇帝看的,大家面子上的功夫自然要做足。”
“陛下隻是一開始露面一下,馬上就離開了,一直都是在太子殿下在招呼衆人。對了,皇後娘娘稱病沒到,伴駕的是才良人。才良人瞧着,跟以前在宮外的時候,大不一樣了。”炎修羽皺着眉頭回憶。
嚴清歌一愣:“嚴淑玉有什麽不一樣的?”
“别的不說,你那庶妹身上的氣勢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她以前就是個普通的女子,縱然長得好看些,但有股矯揉造作的勁兒,瞧了讓人很不喜歡,現在内斂了很多,而且也變漂亮了,她今日穿着身珍珠粉的緞**裝,扶着陛下出來,剛一站定,許多人眼睛全落在她身上,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嚴清歌一怔。
她重生前,嚴淑玉母儀天下時,的确是豔光四射的,那時候她曾經親眼看過嚴淑玉那身上那張狂的明豔,好像是一輪太陽,能刺瞎人眼。
之前在嚴家的時候,嚴淑玉走的冷豔高貴的才女路線,并不适合她。她就适合濃妝豔抹,錦衣鮮色,愈恣意放肆愈動人。這種美,是她本性的釋放,這其實是一種惡之美,但卻因爲這種美獨特的攻擊性,更加直擊人心。
沒想到這輩子嚴淑玉走了那麽多彎路,還是找到了什麽是最适合她的路子。而嚴清歌也可以确認,嚴淑玉打開了心底裏最後的枷鎖,變成了絕對的惡人。
炎修羽見着嚴清歌了然的神色,道:“你好像早就知道。”
“我當然知道。一個人最美的時候,是她本性徹底暴露的時候,難道不是麽?”嚴清歌微微笑了笑。
夫妻兩個相擁着,聽着外面零星響着的鞭炮聲。
忽的,一個怯怯的通報聲打破了屋内的甯靜:“娘娘,小王爺,刑房裏管着的那位女犯人說,有重要的事情,要當面對小王爺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