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的一番話,說的屋内的氣氛一靜。
“這不可能吧?”嚴清歌是最吃驚的一個。
她八月份生的炎婉兒,到現在才四個月,葵水都沒有恢複,怎麽可能又懷上孩子了呢。
“娘娘的月份應該很淺,不會超過兩個月。再過上個把月,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了。這一兩個月,不要亂吃東西。至于娘娘胃口不好,是因爲天氣驟涼,先前就有些胃病的緣故,最好還是食些清淡的,忌用牛羊肉這類補物。”
聽着郎中侃侃而談,炎修羽的眼睛微微的亮了亮,轉瞬又有點懊惱。
清歌妹妹懷上孩子是好事兒,可是,她才生完炎婉兒幾個月,這是代表自己又要素上一年麽?他不要啊。
幾名伺候的丫鬟,一個個喜笑顔開。
丹鶴趕緊指揮着幾名粗使的丫頭,把屋裏的羊肉鍋子端出去,又是開窗通風,又是點香去味兒,還吩咐了人去廚房趕緊新做孕婦合适吃的清淡食物來。
就郎中這幾句話的功夫,嚴清歌就被當成珍寶一樣供了起來。
嚴清歌自己也雲裏霧裏的。幸好,這次她懷上身孕的消息,不用别人告訴她,她在頭一批知道的人裏面。
第二天早上,柔福長公主親自從郊外莊子過來,随性還帶來了十幾車子東西,大部分都是吃的用的,全都是柔福長公主叫底下人精心挑選過,對孕婦有好處的。
嚴清歌和柔福長公主雖然是妯娌,可平時的交往,并不算太多。
見了她這麽關心自己,嚴清歌臉上微微一辣,拉着她手道:“嫂嫂,您何必如此大動幹戈。我這邊還沒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了。”
柔福長公主笑了起來:“我看沒錯!你的身子好,好生養。不像我,這輩子可能就隻有靈兒一個了。咱們炎王府以後的男丁,可都落在你身上了。”
嚴清歌被她說的面上通紅,能生養雖然是好事,可是她卻覺得有些臊得慌,才出了月子幾天,又懷上一胎,她和炎修羽房中事該有多頻繁才會這樣啊。
柔福長公主好像能看出嚴清歌的心思,岔開話題,道:“我聽說繡莊出了點兒事兒,可還好麽?”
“有個繡娘服毒自盡了。她來曆有些不對,我叫人去查了。”
柔福長公主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再提起。
嚴清歌對柔福長公主做派,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她是個很回來事兒,但是也将界限劃得特别明顯的人。
像嚴清歌嫁過來之後,屋裏衣食住行,處處都不要嚴清歌操心,大事小事兒柔福長公主那邊全都包辦了。但嚴清歌的娘家,柔福長公主卻從來不曾管過,嚴淑玉能夠在嚴家肆無忌憚的刮錢,就有這方面的原因。
現在繡莊既然已經被命名爲嚴記繡莊,成爲嚴清歌的私産,柔福長公主當然不會再插手了,頂多隻是詢問幾句。
嚴清歌本就沒有想求柔福長公主解決,默契的沒有再提起來。
柔福長公主有了炎靈兒以後,幾乎是一刻都離不開這孩子,略坐一會兒,就準備告辭了。
正在這時,丹鶴走進來,跪地道:“娘娘,邵姑姑求見,說有重要的事情講。”
邵姑姑是從炎王府抽調去繡莊幫忙的,她一來,柔福倒是不走了。
嚴清歌沒什麽避諱的,叫了邵姑姑進來,邵姑姑看到柔福長公主也在,心裏咯噔一聲。
磕了幾個響頭,邵姑姑道:“拜見兩位王妃娘娘。老奴在繡莊裏多加探查,聽人說起一些汪娘子的事情,又出去求證了一番,急忙過來通禀。”
“講吧。”
“汪娘子本來不是京城人,是來京城投親的。聽說她投奔的那位表親家人不怎麽正經,她那位表妹死了丈夫後,不肯好好過日子,給人做了外室,還是生了個孩子。那孩子,好像……好像就是嚴府裏的藍童少爺。”
嚴清歌聽到這裏,拳頭猛然攥緊了。
她還以爲随着藍童生身母親身亡,藍童那邊,已經徹底不會再有事了,但怎麽會有冒出來個藍童的表姨。
看着嚴清歌驟然亮起來的不悅眼神,邵姑姑戰戰兢兢道:“而且當初這汪娘子,并沒有在娘娘那座禦賜的宅子裏住多久,好像是聽說了娘娘要收攏那些人做下人以後,才和許多别的人一起來的。她跟人說,自己受了蠻人玷污,但是孩子被她硬生生打下來,才得了人的同情,留了下來。”
嚴清歌算算時間,那時候已經是四五月份了,也就是藍童的母親在嚴家自挂尋死前後。
也就是說,那時候,背後想要對付她的那個人或者勢力,已經将藍童的母親和藍童的表姨,全都掌握在自己手裏了。
上次藍童母親的事情,因爲牽扯到了二皇子,最後鬧得不了了之,背後到底是誰指示,根本查不出來。
現在又跳出來個藍童的表姨,還是這樣莫名其妙的死在嚴清歌地盤,光是靠想的,就讓嚴清歌背上汗毛倒豎。
誰知道那人的手裏,還掌握着多少藍童的親戚,難道他要将這些人全都一個個的弄死在嚴清歌面前,才覺得痛快麽?這人好生變态。
柔福長公主細膩的目光飄過嚴清歌那張冥思的臉,輕聲道:“你還好麽?這件事,要不要我幫忙?”
嚴清歌搖搖頭:“我自己來解決吧。”
思前想後,眼看邵姑姑也講不出來更多東西了,嚴清歌決定,還是親自回一趟嚴家比較好。
她記得,嚴家當初收留的,不但有藍童,還有藍童同母異父的哥哥。
這兩個孩子,嚴清歌隻記得藍童長的有幾分像嚴松年,對他那個哥哥,連見都沒見過。
叫下人們收拾了回娘家要帶的禮品,嚴清歌乘着馬車,當天下午就回了嚴家。
彩鳳姨娘得了門房的報信,急急忙忙的穿衣打扮,又讓人将家裏的三個孩子都換上了新衣,仔細的淨面洗手,甚至撒了些香粉,等着嚴清歌回來。
嚴清歌以前住的青星苑,還是以往的老樣子,甚至伺候她的那些丫鬟婆子,都還是那幾個。隻不過有幾名丫鬟年紀到了,已經配了人,現在被稱作姑姑了。
坐在熟悉的客廳裏,嚴清歌叫人喊藍童來。
不一會兒,彩鳳姨娘就帶着一串兒小孩兒到了。
明明嚴清歌隻叫了藍童一個,彩鳳卻把所有的孩子都領來了,不就是想要炫耀自己将嚴家的孩子養的有多好麽?
嚴清歌微微的掃視了彩鳳姨娘一眼,不将她的小心思戳破。
今日她心情不好,并不想和彩鳳姨娘寒暄太多,招了招手,讓丫鬟把她帶回家的一些小玩意兒賞下去,便叫彩鳳姨娘磕頭告退了,隻留下藍童一個。
藍童到嚴家的時候,大概快六歲年紀,因爲跟着母親過了幾年實在的颠沛流離的生活,膽子很小,非常怯懦。
被單獨留在嚴清歌這間精緻堂皇的大屋裏,他小臉都吓白了,加上屋裏炭盆燒的熱,他小小的腦袋瓜子裏一片空白,隻覺得雲裏霧裏,不管幹什麽都稀裏糊塗的。
嚴清歌問了幾個問題,就讓丫鬟賞了他一盤新鮮的蜜橘,便抱他回去了。
彩鳳姨娘看這麽快藍童就被送回來,哄着問道:“娘娘都和你說什麽了?”
“娘娘……娘娘問我家有幾口人,我娘以前是做什麽的,住在哪兒,是不是家裏有住了個汪表姨。哥哥有沒有和我們一同住,親戚多不多,後來都去哪兒了。”藍童道。
彩鳳姨娘聽了幾句就聽明白,嚴清歌問的是藍童之前跟着的那個娘的情況。
她猶自不甘心,道:“娘娘就沒問你讀書讀得怎麽樣麽?沒有問你平時有沒有吃飽穿暖?和兄弟姐妹們都和睦不和睦。”
藍童搖了搖頭,驚恐的看着彩鳳。
彩鳳姨娘不太管綠童,又非常寵自己的親生女兒,唯獨對他很嚴厲,總是逼着他背書,他雖然小,可是也能感覺出,彩鳳姨娘對他和對綠童以及姐姐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在這個家裏,就像是個外人。
沒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彩鳳姨娘顯然不是很開心。
她坐了一會兒,招呼幾個丫鬟道:“我再去給娘娘請個安,剛才還沒說上話,就被娘娘打發回來了。”
剛出了門兒,就看見兩個丫鬟迎過來,說說笑笑的。
“這是怎麽了?”彩鳳的心情不太好。
昨天下了雪,半夜就停了,她住的這桃香院,院子小人多,雪還沒來得及掃,就給全踩化了,一院子的爛泥,就好像彩鳳現在的心情一樣。
“姨娘,娘娘剛才走了,賞了她們院子裏不少老人好東西呢。這個就是跟我相好的尋霜送我的。”那丫鬟笑着露出一隻刺繡小荷包來,上面除了精緻的刺繡外,還綴了兩顆小珍珠,瞧着精美極了:“聽說這是嚴記繡莊賣的小玩意兒,要二兩銀子才能拿到呢。”
彩鳳姨娘的眸色暗下來。
她本來想要去找嚴清歌,就是想提一提這嚴記繡莊的事情。
倒不是說她想要讓嚴清歌從嚴記繡莊撥錢給她,但是嚴家現在的幾個鋪子,因爲經營不善,且前段時間被嚴淑玉刮的太狠的緣故,大部分都入不敷出。她看嚴記繡莊東西賣得好,想要讓家裏的幾個鋪子也改賣嚴記繡莊進來的繡品。
自家人進貨,想必嚴清歌肯定不會要加太狠,而且仗着炎王府的名頭,生意不會差。
沒想到,她的心思還沒說出來,嚴清歌就走了。彩鳳姨娘咬着嘴唇,暗自思量,她是不是要最近再去一趟炎王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