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清歌心頭沉重,這時,門外鹦哥走進來,道:“娘娘,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炎修羽看了眼鹦哥,鹦哥立刻将脖子一縮,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做錯了。
這馬車本來是準備給嚴清歌去宮裏的路上用的,但現在既然嚴清歌不進宮了,自然就用不上了。炎修羽勸了那麽久,嚴清歌才進宮,如意這時候提起這回事,怪不得炎修羽不高興呢。
嚴清歌嫁進來這麽久,當然知道炎修羽的脾氣,對家裏的下人們,他心情好的時候,自然是和顔悅色,若有惹到他的時候,就不得了了。
鹦哥這丫頭,相貌真真是特别漂亮,不用打扮,隻站在那裏,就看得人賞心悅目。缺點就是她老實過頭了,不像其他屋裏的丫鬟那般靈性,倒是真的應了她的名字,像鹦哥一樣,隻會學人說話,自己沒什麽想法。
本來她是沒資格到嚴清歌身邊貼身伺候的,隻嚴清歌看她生的貌美,加上鹦哥的确對炎修羽沒有半分觊觎之心,才一直用她。
見了炎修羽似乎不開心,嚴清歌勸道:“好了,我說不進宮,自然不進宮。不過,我得看看淩霄去,這馬車剛好用得上。”
這段時間,淩霄被她家裏看的嚴極了,不但不叫人出門,書信也有限制,差不多十幾天,嚴清歌才能收到一封淩霄的信。大概是淩家人不想讓淩霄多操心,所以很多事情都瞞着她,淩霄現在知道的情況,大概不比嚴清歌多。
炎修羽聽得嚴清歌是去淩柱國府,立刻道:“我和你一并去。”
夫妻二人收拾一番,就出了門兒。
約莫快要中午的時候,兩人到了淩家大門前。
炎王府一向和淩家交好,嚴清歌又和淩霄是從小的知己好友,淩家人看到是炎修羽和嚴清歌來了,通報的通報,迎人的迎人,帶他們朝家裏走。
“你們小姐人呢?”嚴清歌問道。
雖然淩府裏除了淩霄,還有好幾個庶女,但那些下人們知道,嚴清歌說的,必定是淩府的正經嫡小姐淩霄。
“小姐在自己院子裏,我這就帶王妃娘娘回去。”淩府的下人恭敬說道。
炎修羽身爲外男,不方便進内院,囑咐了嚴清歌幾句,就被帶着離開,去了前面見淩霄的父兄。
嚴清歌以前隻來過淩家寥寥數次,對淩家的情況并不是很了解,之前留下的印象,便是淩家的住房不多,但卻有一大片地被空出來,當做演武場。
到了淩霄以前住的院子門口,嚴清歌還沒進去,就看到繡樓上有兩個女孩兒正把着欄杆玩耍,身後還站了伺候的丫鬟,明顯也是淩府的小姐。
跟着嚴清歌的下人趕緊解釋道:“嫡小姐出嫁以後,這院子空了下來,我們府上有幾位小姐大了,老爺做主,就叫她們搬過來住。”
嚴清歌眉頭微皺,走了進去,卻不見淩霄身影,反倒是繡樓上那兩個女子竊竊私語的對着嚴清歌指指點點,直到嚴清歌對她們掃了一眼,她們才停下來,轉身回了屋子。
臨時一瞥,嚴清歌把這兩個女孩兒相貌看了個七八分。她們大概都是十四五歲年紀,長相精緻秀麗,屬于實打實的美人胚子,想必其母親的容貌絕不會差。
淩霄住在繡樓旁的一座獨棟面東屋子中,以前不知是當做庫房還是下人屋子用。最讓嚴清歌憤慨的是,淩霄的門口有兩名兩名五大三粗的丫鬟看守着,隻看臉就知道不是好相處的人。
聽了是有客人來訪,又是淩府得力的管家親自送人來的,這兩個丫鬟滿面狐疑的放了嚴清歌進去。
進門後,隻見屋裏的家具是一水兒的紫檀木做成,樣式大氣,做工精緻,表面還帶着一層完美的包漿。桌上擺得,牆上挂的,無一不是精品,空氣裏散發着淡淡的熏香味道,桌上還有帶了水露的新鮮瓜果,簾子是用潔白的小珍珠串成……
甚至在案幾上,有一顆整塊透明水晶雕成的小圓缸,約莫成年男子拳頭大小,裏面養了幾位極小的細線般紅色、藍色小魚兒,在水中活潑的來回穿梭,給這件寂靜的屋子填上幾分人氣。
顯然,淩霄在家裏的生活,過得并不差,可是嚴清歌卻分明覺得很是不适。
屋裏布置的再舒服,也是被軟禁起來了,而且自己之前住的房子,被庶妹鸠占鵲巢,自個兒隻能住以前都不會踏步的屋子,這口氣,别說淩霄絕對咽不下去,就是擱到嚴清歌頭上,她也不能接受。
掀開珠簾,嚴清歌見春泥搬了繡墩坐在窗前,正在做針線。
春泥瞥見有人來了,一看是嚴清歌,趕緊上前行禮,悄聲悄氣道:“見過王妃娘娘,我們小姐才睡下。”
話還沒落拍,那邊床上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有些虛弱的女聲道:“是誰啊?”
聽到那虛弱無力的聲音,嚴清歌鼻頭忍不住一酸,清清嗓子,道:“是我!淩霄,你繼續睡吧。”
床上的聲音立刻變大了,春泥和嚴清歌快步來到床前,春泥一把上前攙住正掙紮着要爬起來的淩霄,心疼道:“小姐,您慢一些!”
淩霄倒是沒瘦,但是臉上顔色黃的可怕,整張臉浮腫不堪,瞧着反倒像是胖了好多,明麗的眉目被病容折磨的不剩一絲一毫。
嚴清歌吓了一跳,握住淩霄的手:“你這是怎麽了?何苦這麽折騰自己的身體。”她到底沒忍住,眼淚撲撲朔朔掉了下來。
“别哭!哎,我都還沒哭,你哭什麽。”淩霄歎了口氣,對着嚴清歌道:“你才出了月子沒多久,不好好歇歇,偏要來我這裏,仔細過了病氣給你。”
明明嚴清歌是來勸淩霄想開點的,但現在反倒變成是淩霄在勸嚴清歌了。
“四小姐,六小姐。二小姐這兒有客人,你們請回吧。”門口傳來那兩名木讷丫鬟的勸告聲。
一個清麗婉轉的女聲帶着哀求道:“二姐現在病着,不好招待客人,我們二人也是好意,來幫幫二姐。”
“不用了,二小姐自己應該可以的。”門口那兩名丫鬟絲毫不爲所動。
嚴清歌想起方才在秀樓上看到的那兩個叽叽喳喳的女孩兒,問道:“外面那兩個就是你家裏的庶妹?”
淩霄有氣無力的點點頭:“是!這兩個庶妹是我家七姨娘和九姨娘生的,年紀相仿,從小關系就好極了。”
“你爲什麽不跟你爹和哥哥說,叫她們搬出去。難不成之前十幾年她們有地方住,現在就沒地方住了?”嚴清歌說道。設身處地的想,她是絕對不願意将家裏的庶妹和自己放在一個院子生活的。
“我不想給娘惹麻煩。我爹現在身邊都是那些姨娘們在伺候,有時候說話比我還管用。而且,如果我惹得爹太不高興的話,對哥哥也不好。”淩霄隐晦的說道。
嚴清歌立時明白了,以前嚴清歌就聽淩霄說過,淩府裏的那些姨娘們,大部分都不是省油的燈,一窩一窩的往外的往外生庶子庶女就算了,相互間還鬥争的厲害。淩霄的母親心大,仗着地位高,娘家強,根本不把這些妖精放在眼裏,隻悉心的照顧自己的一子一女。
可是現在,淩霄的母親生了重病,眼看是出氣多,進氣少,能多熬一天就是一天,那些庶子、庶女和姨娘們,一個個都鬧騰起來了。
這也不能全都怪淩霄的父親,那些庶子中,還真有幾個比較出色的,加上那些姨娘們的枕頭風,現在淩霄和淩烈的日子,并不是那麽好過。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嚴清歌一陣歎息, 握住淩霄的手:“你别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
淩霄對着嚴清歌一笑:“我知道!等我身子養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嚴清歌看淩霄的神情,似乎還隐約有惦記着回忠王府的意思,試探着問道:“淩霄,你和離的事情,你家裏人現在怎麽弄的?”
淩霄面上神色一僵:“還是沒有準信兒。水穆哥……水穆哥他是不想和離的,我也不想。”
看着淩霄這可憐巴巴的神色,嚴清歌根本不知道怎麽說好了。
水穆那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但是睡一覺過去,淩霄就全然忘了這個男人對她做下的那些殘酷的事情,讓嚴清歌恨不得一聲當頭棒喝,打醒了淩霄。
這種情形下,嚴清歌實在是沒有别的辦法了,隻能将之前自己知道的事情老實道來,道:“淩霄,你知道麽?你的水穆哥現在本事大了,他和四皇子一起,想要推舉元堇做皇太孫呢。”
淩霄面上表情一怔:“真的麽?可是……可是爹和哥哥都沒有跟我說過啊。”
就在嚴清歌還想說什麽的時候,窗戶跟下,傳來個細聲細氣的女聲:“二姐,哥哥和爹沒有和你說過,但是家裏别的人都是知道的。你就好好的和離,不要再給家裏添麻煩了,不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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