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帶沈錦喬出門,自然不能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尤其是上一次沈錦喬在慈雲庵遇到那樣的事情,他自然要謹慎更謹慎。
什麽準備都做好了,結果路上卻風平浪靜,什麽事兒都沒有。
沈烨也希望是自己杞人憂天了,但顯然不是,路上确實有人沖着他們父女去,不過都沒能出現在他們面前就已經被解決了。
一路上足足有三撥人嗎,全都被人暗地裏解決掉,他們連一滴血都沒有看見。
有人暗中保護他們,但是卻什麽都沒留下,甚至他也查不到。
但若真的要猜,并非沒有答案。
沈烨端了茶杯慢慢品嘗,既然有人要做好事不留名,那他就當不知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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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錦喬一覺醒來已經是晚上了,柳夫人喊她去前廳吃飯,沈錦喬換了衣服出去,這才發現家裏多了不少人,還全都是胡家人。
玉珠感覺湊到沈錦喬耳邊:“主子恕罪,剛剛奴婢忘記告訴你了,胡家人來給老夫人拜年,好像是前天到的。”
胡家大爺胡瑞,大夫人張氏,帶着他們的兒女胡懷玉和胡懷禮。
沈烨上次把胡懷玉和胡懷禮送走,直接下令不準他們再踏入侯府,沒想到趁着他們父女出門,竟然就這麽登堂入室了。
張氏看到沈錦喬過來,頓時眼前一亮:“喬喬來啦,多年不見,你真是出落得越發标志,我都不敢認了。”
說着張氏連忙故作懊惱的拿帕子在自己臉上揮一下:“哎,你瞧我這記性,喬喬現在該叫郡主才對。”
張氏笑臉迎人,一副熱絡的樣子,見沈錦喬表情淡淡不答話,她趕緊轉身拉着臉對自己的兒女罵道:“愣着做什麽?還不快點滾過來?”
胡懷玉和胡懷禮不情不願的走過來,張氏擡手揪了胡懷禮的耳朵:“愣着幹什麽?還不快給表妹道歉?”
胡懷禮看着沈錦喬,眼裏有怨氣也有癡迷和貪婪,很是複雜,假模假式的拱手:“表妹,上次是愚兄出言無狀,唐突了表妹,今日特意上門賠罪,還請表妹大人大量原諒我一次。”
胡懷玉不情不願,她可是被沈錦喬直接丢水裏還丢了臉,絕對忘不了這個仇,但是回去這麽久,又一路被自己父母耳提面命,隻能跟着道:“我隻是很喜歡沈姐姐,想要沈姐姐做我嫂子,太過高興了,有些得意忘形,沒想到卻給沈姐姐造成了困擾,我在這裏向沈姐姐賠罪,請你原諒我。”
沈錦喬依舊站在那裏不爲所動,仿佛這些跟她沒關系一樣。
張氏假笑着打圓場:“郡主,喬喬...他們上次回去之後我已經狠狠的教訓他們,罰他們了,他們知道錯了,到底我們都是親戚,罪不至死,可否給舅母一個薄面?”
胡氏夫婦雖然是胡夫人的兄長,但是他們的父親和老夫人是兄妹,因此沈錦喬也得跟着喊一聲舅父、舅母。
不過對于這家的長輩,沈錦喬顯然不想給與太多尊重,目光涼淡,仿佛看陌生人:“舅母想要我說什麽?”
她若說原諒了,她是不是就要打蛇上棍要她握手言和,還得親如一家,不然就是沒原諒?
張氏頹然一笑:“你不答應也是應該的,舅母不怨你。”
說完突然擡手,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啪’的一聲,打得無比響亮,把旁邊的人都吓着了。
胡懷禮驚道:“娘,你做什麽?”
張氏一把推開胡懷禮,哀求的看着沈錦喬:“千錯萬錯是我的錯,是我貪心,想要有個喬喬這樣美貌賢惠的兒媳婦,所以求了姑姑做主,沒想到......沒想到最後卻變成了那樣,都是我的錯,我給你磕頭賠罪......”
“娘,你做什麽?”胡懷玉和胡懷禮同時拉着欲要下跪的張氏,沈錦曦從後面走出來,責問道:“妹妹這是多大的怒火?非要逼得舅母給你下跪才甘心?”
沈錦喬冷冷的目光轉到她身上:“又不是我讓她跪,關我什麽事?”
胡夫人上前,忍着不滿勸說道:“怎麽說也是親戚,他們誠心來賠禮道歉,錦喬你又何苦咄咄逼人?”
張氏被兒女架着,委屈得哭了,擦着眼淚:“妹妹、錦曦,你們别說了,郡主沒有錯,都是我的錯,隻要能求得郡主原諒,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沈錦喬微微勾了勾唇,冷笑,這張氏倒是個厲害的,先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現在又用上了苦肉計,把所有的都背在身上,好一個明理又善良的母親。
說什麽都是因爲喜歡錦喬,所以才做出那樣的事情,這樣誰還能責怪她?而且那一巴掌也是打得夠狠的,聽着都痛。
也虧得老夫人不在這裏,不然要是看着這一幕,指不定能把沈錦喬給罵死。
張氏一邊哭一邊軟着身子往下縮,似乎是又要跪下去的樣子,這一次,沈錦喬伸手去扶了她。
沈錦喬扶着人,表情淡淡,聲音卻很溫柔。
“都多久的事情了,我都快忘記了,舅母卻突然給我鬧這麽一通,我這什麽都沒做,怎麽就成罪人了?”
沈錦喬突如其來的溫柔,聽得張氏非常不适,表情一滞,接上:“喬喬你這話說得,你哪兒是罪人?你是貴人,是懷禮的錯,我們心有愧疚,這次是真心誠意來給你道歉的。”
沈錦喬點了點頭:“好,我原諒你們了。”
張氏表情一愣:“......啊?”
沈錦喬失笑:“怎麽?我原諒你們還不對嗎?”
胡懷禮表情一喜:“我就知道錦喬妹妹寬宏大量。”
張氏反應過來,立刻笑得燦爛如花:“好好好,都是一家人,有什麽誤會說開了就好。”
說着親熱的拉着沈錦喬的手:“快來坐,我從老家帶了不少年貨過來,你嘗嘗有沒有你喜歡的。”
剛剛還冷漠的沈錦喬突然變乖了,所有人都不适應。
張氏說什麽她應什麽,能回答的都用肯定回答,不能答的就保持沉默。
胡懷玉湊到沈錦曦身邊:“唉,她吃錯藥了?”
雖然剛剛開始有點兒冷場,但是這道歉是不是太順利了?
本以爲沈錦喬定然會盛氣淩人、憤怒不已的,可現在這溫順乖巧的樣子,怎麽覺得有些滲人啊?這還是他們認識的沈錦喬?莫不是被鬼附身了?
沈錦曦抿唇:“她不是那麽好說好的人,你小心些,看她打什麽主意。”
胡懷玉連連點頭,上次沈錦喬扇她耳光把她丢水塘裏的事情她還記得清清楚楚,她可不相信沈錦喬突然這麽好說話了,指不定憋着什麽壞招呢。
沈烨和胡瑞一起從書房的方向過來,四十多歲大腹便便的胡瑞跟在沈烨旁邊,一副謙卑客氣的樣子。
沈烨一來就看到張氏不斷拿東西讨好沈錦喬的畫面,而沈錦喬也很客氣的接過,完全沒有甩臉子。
沈烨眉峰一挑,但是沒有說什麽。
胡瑞看到沈錦喬,一眼驚豔之後立刻上去:“沈侄女,好久不見,你都長這麽大了,舅父都快認不出來了。”
沈錦喬起身微微欠身:“見過舅父。”
胡瑞看着這禮倒是沒什麽,卻不見旁邊的幾人表情都怪怪的,沈錦喬這客氣的樣子好像沒毛病,但總覺得好别扭。
胡瑞擡手要去扶沈錦喬,沈烨似是無意的從中間走過,隔開了想要走過去的胡瑞:“還是先入席吧,等下飯菜都涼了。
而飯桌上之後,那種詭異的違和感更強了。
張氏故意坐在沈錦喬旁邊,給她夾菜:“錦喬你嘗嘗這個,這是家鄉的筍幹,特别脆。”
“多謝舅母。”沈錦喬嘗了一口,贊道:“果然好吃,謝謝舅母。”
張氏給沈錦喬盛湯:“你才剛剛回來,一路舟車勞頓,得喝點兒湯好好補補。”
沈錦喬:“謝謝舅母,您别光顧着我,您也喝。”
張氏笑得臉都僵了,但沈錦喬卻仿佛看不見,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胡夫人、沈錦曦、胡懷玉:“......”總覺得像是見鬼了似的。
也隻有胡懷禮看着自己母親跟沈錦喬相處融洽,一個人不知道想到什麽,笑得像個傻子。
沈錦曦看着沈錦喬那笑得無比客氣有禮的樣子,覺得嘴裏的飯菜都快吞不下去了,把碗一放:“妹妹跟舅母關系這般要好,怎麽之前卻冷冰冰的樣子?”
沈錦喬淡淡道:“有些吓到了而已,姐姐怎麽了?我跟舅母要好,莫不是你還吃醋了?”
沈錦曦:“......”她快吐了。
沈錦喬給張氏夾菜:“舅母你也快吃啊。”
“呃,好......”張氏夾菜放進嘴裏,如同嚼蠟。
沈錦喬是什麽性格,大家都知道,嫡小姐,從來都是倔強驕傲的,什麽時候對人低頭?
就算是客氣有禮的時候,那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何曾見過她對霍虞之外的人這般溫柔親近?
旁邊的人看着别扭,而被沈錦喬溫柔以待的張氏更是覺得詭異,甚至覺得汗毛倒立,背脊發涼,詭異的感覺萦繞在周圍揮之不去,總覺得沈錦喬憋着什麽大招。
沈錦喬把他們的反應都看在眼裏,微微斂眸,掩住其中的冷漠和嘲諷。
他們不是要她原諒嗎?她這樣的原諒撤不徹底?
他們想要用那些招數來惡心她,她自然也惡心回去,看看誰先受不了。
察覺到一道淩厲的視線,沈錦喬擡眼看去,對上沈烨警告的目光,她無辜的眨眨眼,她這麽乖巧這麽聽話,沒做錯事啊。
沈烨扯了扯唇角,眉眼看她,低頭吃飯,這一頓飯可真夠難吃的。
很好,沈錦喬這殺傷力不僅惡心到了别人,把自己親爹也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