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知道皇後心情不好,自從她搬進天曌宮,短短一天多的時間皇帝過去看過她十七回,被她趕出來十七回。
第三天清早皇帝穿上龍袍顯得分外精神,臉上的病态幾乎看不到了。他在穿衣鏡前照了很久,問了榮錦六次他的形象好不好。
上朝之前他還喝了一盞榮錦泡的茶,連連誇他的茶泡的好。的确這幾天皇帝的咳嗽好了很多,但他的身子被苗世英的蠱毒侵害了二十年,現在真是任神仙也無力回天了。
坐在金銮殿上,皇帝找了登基的感覺。大殿上有這麽多人的時候不多,除了新皇登基,幾乎沒有把所有人都召上來的時候。
“朕今天有大事要宣布。”皇帝精神百倍讓臣子們都跟着精神一振,好像剛開學的學生在參加開學典禮一樣,對未來抱着希望,跟打了雞血似的精氣神都爆表。
葉孤元弘站在最前面低眉斂目,他心裏最是忐忑。昨天皇帝發令召所有人都上殿,他就有點慌。
雖然所有的印玺等物都操控在他的手裏,大殿上多數人都表示擁護他,可如果皇帝當衆下令,有多少人會忠于皇帝他心裏是沒數的。
皇帝要解決他怎麽都占理,他心裏恨自己優柔寡斷,奪權又不肯傷父,這不就是自掘墳墓麽?
衆皇子也有些忐忑,誰也不知道皇帝要做什麽,他們剛聽說後宮的事,不知道會不會這麽快就又出茬頭了。
“朕兢兢業業治理東陵三十七年,時時如履薄冰,****如臨深淵。不敢說有功于社稷,二十年征戰殺伐東陵寸土未失,不敢說國安民泰,國庫雖不殷實倒也有幾載餘糧。歲月如刀催人老,如今年邁血衰體力大不如前,所幸太子已成年,羽翼初豐正是搏空試飛的好時候。”
滿大殿的人都互遞眼神,甚至遠處還有交頭接耳的,皇帝這是要禅位的意思嗎?還是投石試水?
大殿上這群朱紫貴,哪個不是人精裏的人精?這時候可不能瞎表态度,站錯隊伍是要掉腦袋的,掉的還不隻是自己的腦袋。
皇帝沒有再多說什麽,敬公公捧着一道聖旨走到龍案旁邊。
敬公公看了皇帝一眼,清清嗓子大聲的念了起來。“奉天承運……”
皇帝沒有跟大臣們商議,也沒有跟皇子合計,更沒有跟嫔妃們提起,直接就下了一道聖旨,宣布來年的正月初一正式舉辦禅位大典。
從即日起一切國務均交給太子全權處理,皇帝今天是最後一次上班,他要退休了。皇帝覺得太子的提議不錯,葉孤元弘想帶蘇若水遊山玩水樂此一生,他也想帶着心愛的人遊遍東陵大地。
所以他搶先一步下了手,太子想讓權,他先退位了。這算不算是他赢了葉孤元弘一局?朝臣們都愣愣的沒反應過來,這麽大的事應該經過無數次廷議、殿議的,這怎麽直接就定了?
“父皇,三思啊。”葉孤元弘心裏一陣錐痛,這是他把父皇逼下龍座了嗎?
他是架空了皇帝,但他沒想過逼迫他什麽,什麽都還是由他做主,隻要他下的命令不會威脅到他的安全,他都不會有異議的。
“父皇,兒臣還擔不起江山重擔,父皇龍體康健何以有退位之心啊?”葉孤元弘不急着登基,他知道皇帝的身體也撐不了兩三年了,他現在也大權在握,何必把父親逼到絕路上?
這龍椅沒坐上去也就罷了,坐上去的人哪有心甘情願下來的?突然失去皇權,會有相當大的心理落差,這種打擊是緻命的,他身體本來就已經很虛弱了。
很多人在工作崗位上生龍活虎的,一退休就迅速衰老,正是這種心理落差造成的巨大的傷害。退了休就覺得自己沒用,自我評價的降低讓人了無生趣。
皇帝當然舍不得這龍椅,舍不得這威赫赫的帝王生涯。不過做人要識時務,葉孤元弘羽翼豐-滿了,他現在隻是心軟,趁着他心軟自己要給自己留後路。
如果把他最後一點親情磨沒了,那時候就沒的選擇了。皇帝淡然一笑:“與其做個累死在這寶座上的皇帝,不如做個享清福的太上皇。這江山朕交給你了,擔不擔得動你都得擔。朕沒留給你金山銀山,隻留給你這滿堂文武,我東陵人才濟濟,他們都是國之棟梁。朕把你扶上馬,再送你一程,後面的路你必須自己走了。”
皇帝還能再幫他兩個月,兩個月以後皇帝的冠冕就戴到葉孤元弘的頭上了。皇帝計劃着過完年就帶皇後遊樂去了。
敬公公精神抖擻的高聲喝道:“退朝!”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在大殿上喊這兩個字了。
“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臣們的呼喝聲一遍遍在皇帝的腦海裏回響,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先走下大殿,而是坐在上面睜開眼睛看着他們一個一個的退出去。
“下去吧,都下去吧。”皇帝把大殿下所有的人都趕走了,隻剩下他高高在上的坐着,面帶疲憊的微笑看着下面的葉孤元弘。
“上來。”皇帝朝他伸出手,葉孤元弘搖搖頭,慢慢的把頭低下,這金光閃閃的龍椅是那麽的刺眼,刺得人心都疼。
“上來,你不坐上來怎麽知道坐在上面是什麽感覺?”
“父皇。”葉孤元弘屈膝跪了下去,伏地叩首:“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嗯?”
“我不知道您是愛我的,我一直不敢相信您。”葉孤元弘從小受到委屈和傷害都是自己躲起來找個沒人的地方慢慢的舔傷口。
他有個最強大的爹,他卻從不信任也不去依靠。他不肯向父親訴說,隻因爲父親不是他一個人的,他卻不知道他是父親心裏最重要的人。
“弘兒,是父皇不夠關心你,所幸你有榮錦和常忠才沒讓父皇抱憾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