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可能休棄蘇若水?而且這休書不是現寫的,他是什麽時候寫下休書的?他又是爲什麽要這麽做?
休書千真萬确是一個月前就寫下的,今天他是特意囑咐刑天麟要把休書帶來的。因爲他不能預期會有什麽樣的暗算在等着蘇若水,但他想好了無論什麽事他都替她去抗,無論誰用什麽罪名去陷害她,他都會把罪名攬到自己身上。
爲了不讓‘負罪’的自己牽連到她,他才讓刑天麟把休書帶來的。現在他大罪就在眼前,如何定罪全憑皇帝心意,往大裏說抄家滅門不爲過,往小裏說母子嬉戲不過一場玩鬧。他不在乎大罪小罪,他隻求不連累。
一個月前他的身體剛剛恢複到行動自如,他便悄悄寫下了休書,而且不隻一份。刑天麟身上有一份,以備意外發生的時候讓刑天麟帶着蘇若水亡命天涯。
有休書保着他們短期内沒人敢以請‘太子妃’之名抓他們回宮,一瞬之機足夠他們逃出城門的了。之後就隻能聽天由命了,葉孤元弘也沒辦法保他們一輩子,助攻也隻能到此爲止了。
葉孤元明身上也有一份,關鍵時候若是用得着他可以利用他的人脈以及皇子身份爲蘇若水行個方便。真要到了明刀明槍的地步,葉孤元弘隻能助蘇若水逃離這個黃圈圈了,如果他做不到,那就拜托老六了。
老六敢在太子宮裏喂蘇若水喝藥喝湯,他放肆的那麽心安理得的原因就是他懷裏揣着太子爺的親筆休書,雖然他自己也知道他是在自欺欺人,但他總算是找到了個借口給了自己一個自欺欺人的理由。
葉孤元曆沒有休書也不知道休書的事,因爲葉孤元弘對他不是很放心。他對皇嫂的情誼是最深的,葉孤元弘相信他有爲蘇若水赴湯蹈火的心,卻不相信他有保蘇若水毫發無損的能力。
老三是個心中隻有情的人,他愛的最深最真也最累人。他的愛太沉重了,别說蘇若水就是金甲大力神也背不動。
老六知道怎麽做是真的對皇嫂好,他懂得克制自己的感情,去做該做的事,不做不該做的事。而老三隻知道癡癡的守着他的愛戀,他隻想着不顧一切的爲心上人付出,卻不去想他的付出是不是一種傷害。
葉孤元弘寫休書的時候設想過許多種休書會浮出水面的可能,也許是自己的傷複發不治身亡了,也許是自己被暗殺或出了什麽别的意外死掉了,也許是也許吧,反正衆多也許裏沒有自己被治罪怕連累她而拿出休書。
“她早已不是太子妃了,隻因爲我暫時不想公開這個消息,她受我脅迫陪我演戲罷了。今天的事跟她也沒有一點關系,父皇就算屠盡太子宮,雞犬不留也不當把她個棄婦算在其中吧?”
葉孤元弘忽然心底湧起一股輕松之感,什麽都不用怕了,他已經把蘇若水摘得跟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了,那還怕什麽?要殺要剮都無所謂了,他相信老六一定能保護蘇若水離開的。隻要蘇若水母子平安,葉孤元弘死又何妨?
皇帝緊緊攥着休書,氣得渾身顫-抖。多麽簡單的伎倆,一眼就看得穿他是早爲蘇若水鋪好了後路,可有什麽辦法?
皇帝‘咔咔’幾下把休書扯了個稀爛然後摔到他的頭上,有幾絲碎片還粘在了他的臉上。
蘇若水的雙手被老三和老九一邊一個緊緊的攥着,她抽抽手,他們兩個都不肯松手。“你們放開我,我很冷靜。”
他們看蘇若水似乎真的很冷靜,便都松了手。蘇若水比那些真的事不關己的人看起來還更淡漠,那些人還抻長了脖子,屏着呼吸一臉急切的等着看熱鬧呢。
蘇若水則完全像個局外人一樣的沒什麽表情,她回身吩咐回雪兩句話便轉過身來繼續看熱鬧了。
“皇嫂,你不用着急,大皇兄不會有事的,我擔保,我用性命擔保絕不會有事的。”老六怕蘇若水急出個好歹來,一個勁的安慰她。
蘇若水淡淡一笑:“你拿什麽擔保都沒用,我不會允許他有事的。”
過了一會兒回雪帶了幾個人過來,蘇若水又吩咐回雪去問了幾句話,回雪問過之後悄悄回複了蘇若水,蘇若水點點頭又繼續看‘戲’去了。
“大膽奴才!”皇帝好像除了暴罵都不會别的了。“廢黜太子妃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事嗎?你當她是民婦嗎?一紙休書有什麽用?廢黜太子妃是國事,沒有經過廷議、朝議,你随随便便就能休棄她嗎?”
風向不對了,好像事情的核心不是誰給皇後投了毒,而變成了葉孤元弘休妻是否合法了。
蘇若水坐得久了,屁-股生疼怪難受的,她就站起來走動走動,今天夜宴她打扮得很隆重,鳳冠霞帔走起路來裙帶飄飄,她有意走得很優雅,又慢又穩的步伐恍如仙子漫步雲端。
大家視線的核心自然是皇帝、皇後與葉孤元弘他們一家三口,蘇若水如此美麗自然要往最聚光的地方走了。
她施施然的走到葉孤元弘身邊蹲下,笑盈盈的擡手替他把臉上粘着的布條條拿下,然後站起來沖帝後一福。
“父皇母後不必動怒,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要弄清楚母後的那盞茶是何人投的毒,而不是追究太子的過失,話說太子本無過失。”
蘇若水的語速極慢極緩,語氣極溫極柔,卻給人一種陰險莫測冷意森森的感覺。在視覺世界裏蘇若水美貌如同仙子,給人一種溫和柔潤的舒适感;在聽覺世界裏蘇若水妖氣如同精怪,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你此話何意?”皇帝倒是對蘇若水有三分滿意,他猜測蘇若水是下定了決心過來替葉孤元弘揭黑鍋的,這黑鍋怎麽揭?當然是替他背上,葉孤元弘爲了她把這死罪攬在自己身上,她對葉孤元弘若是真心肯定也會把黑鍋拿過來自己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