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苗世英一案之後皇帝特準在外建府的皇子們可以随時進宮,而且不必去皇後處報備,但也隻是進宮而已,在宮裏吃飯的時候很少,即使吃也是陪皇帝吃或者陪親娘吃。
所有的嫔妃聚在一起,成年的皇子必須回避。今年皇帝大開特例,他要把所有的妻妾以及兒女都聚在一起吃頓飯,所以這場夜宴其實比白天的慶典更隆重。
蘇若水統計一下人數,場地選在坤甯宮前面的廣場上。這裏非常的空曠,而且一目了然沒有遮擋之物,沒有能藏得住人的地方。
蘇若水給各宮院的丫頭們分配任務,每人要做幾支絹花,絹花的做法多數人都是知道的。去年的瓊林宴上用的都是現做的絹花,材料用的都是宮裏裁衣服剩下的邊角料。
這些邊角料可都是質量最上乘的绫羅綢緞,色彩足夠飽-滿豔麗,做出來的絹花自然也是光彩奪目。
這些絹花都被綁到欄杆上,點綴得坤甯宮前庭異常漂亮。夜晚自然要挂燈,皇宮大内總不能點火把吧?
蘇若水把破布條搓成彩繩,彩繩之上均勻的系上各種形狀的絹花,把彩繩從這個屋檐系到那個屋檐,像蜘蛛網一樣一點點的在整個庭院的上空連出一張布滿絹花的大網來。
紅色的宮燈就分别系在那張大網上,繩子是柔-軟的,宮燈高低不定更顯得錯落有緻,白天看着也是賞心悅目,夜晚更别提有多瑰麗了。
以前也在庭院中擺過禦宴,但都是太監們高舉着燈籠照着自家的主子。一來每個人身後站兩個舉燈籠的人,顯得人又多又亂,而能打起的燈籠也是有限的,不能把整個庭院照亮,人少還可以,人多稍遠點的就看不清楚了。
蘇若水的這個辦法節省了大量的人力,而且滿天的燈籠把整個庭院都照得亮如白晝,再也不用向以前一樣哪個主子起身見個禮、斟個酒身後都得跟上打燈籠的人。
蘇若水很少回皇宮裏來,但她每次操持事務,隻要一出手就赢得交口稱贊。光是夜宴場景的布置就令各宮皇娘驚歎不已。
盡管絹花去年她們就見識過了,可能想到在偌大的廣場上空架起一張大網挂上燈籠,而且大網不僅不粗鄙還爲場景增色,這就太了不起了。
更了不起的是這麽大的手筆竟然幾乎是零花費的,都是廢料再利用,人工就是各院的丫頭們,雖然要做的花和要搓成的線量很大,但出力的人多,分配下來每個人隻做三五朵絹花而已,根本不需要因爲這點事給她們另付工錢。
而且她們絕大多數都在抱怨沒有做夠,剛弄幾個還沒過瘾呢就沒有了。她們不隻沒人提工錢的事,還挖空心思托關系走後門的打聽還有沒有好玩的活計了。
蘇若水聽說之後不由得笑了,笑過之後心裏忽的一陣悲涼。笑是覺得她們太可愛了,幹活還沒幹夠,笑過之後才體會到她們的寂-寞有多深,有一點點新鮮的東西都讓她們興奮不已。
‘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多少宮女從十來歲進宮到死都沒機會出一次宮門,這高高的宮牆困鎖她們一生,青春凋逝生命飄零。
蘇若水本來是打算讓太子宮的人準備荷包的,既然皇宮裏的人更需要做活計,便把這些都分配給各宮的丫頭們了。
不隻丫頭連嫔妃們也忍不住拿起針線縫幾個自己喜歡的荷包,蘇若水做荷包的方法簡單又特别,她們平時的花樣都可以拿出來利用,做出的荷包各式各樣比往年千篇一律的荷包好上不知多少倍。
蘇若水今年可沒有興緻親手做什麽荷包了,回想去年這個時候她每天都在想念着葉孤元弘,思念充斥了她所有的時間。
短短一年的時間她的心态堅韌了許多,這一年過得就像場大電影,跌宕起伏險象環生,人都折磨得沒了青春的棱角,心境越來越像老年人了。
太累了,什麽也不想争,真的不想跟任何人鬥下去了。蘇若水不想傷害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傷害,她現在隻想自保,但自保比進攻要難上許多。
進攻可以不管不顧的往前拼,而自保要把自己防得密不透風,時刻提防别人的明刀暗箭。誰能知道誰什麽時候會從什麽角度向自己進攻?
這個皇圈圈簡直就是一部無形的絞肉機,掉進來就注定要粉身碎骨。
夜宴的場景布置好了,慶典的場景也需要布置。端午慶典地點選在禦花-園,有涼亭假山、小橋流水,有花有草比較空闊的一塊地方。
蘇若水讓人特意做了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兒串成串挂在樹梢上,一串串金色的小元寶、紅色的小辣椒、黃-色的小金魚……,下面都綴上一個小鈴铛,風一過便叮咚作響。
各種顔色的彩紙折成葫蘆挂的到處都是,節日也就是過個氣氛。根本不需要花大價錢修個景觀,或者把屋裏的東西都折騰一遍弄得金碧輝煌。
快樂永遠是廉價的,一個鮮豔的色彩瞬間就能讓人的心情明亮起來。一句傷人的惡語頓時就能讓人如墜冰窟。
蘇若水站在禦水橋上望着河裏的小魚遊來遊去,它們看起來是多麽的自由和快樂啊。它們的世界裏沒有明争暗鬥吧?
拍拍欄杆,這木欄杆年頭久了有些許的裂縫。蘇若水忽然想起太子宮裏杜玉珍是怎麽收拾那些妾妃的了,欄杆必須徹底檢查一遍。
萬一有人倚欄杆掉到河裏去這就是事故,看看前後左右都沒有人,蘇若水親自檢查了一下這個橋上的欄杆,‘喀嚓’一根橫欄稍微一觸便掉落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