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在緩緩的升起,大地在緩緩的升溫,可劉铮的心,卻冷到了極點。
有那麽一刻,他甚至想把已經死了的、被許青兒割了頭的白鴻儒,砍成一萬塊,砍成零碎,拿去喂狗。
有這個想法的不止是劉铮,還有劉铮身邊的蔣明達、魏博元等等這些和劉铮非常親近的人,這些前一刻還在爲一個英雄的末路而感到悲傷的人,這一刻無不在心裏大聲的咒罵着白鴻儒。
讓他們如此憤怒的原因無他,正是白鴻儒臨死前對劉铮的那個拜托。
時間稍微往前推一推,推到白鴻儒臨死前的那一刻……
“咳咳,劉铮,咳咳,你還,還記得,李潤兒嗎?”
“咳咳,其實,其實,她,她就是我的女兒!”
轟隆!
這一句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擊中了劉铮,劉铮被震的幾乎傻掉了。
劉铮簡直不敢信,李潤兒居然是白鴻儒的親生女兒,李潤兒怎麽可能是白鴻儒的女兒?李潤兒不應該是青州隆昌布鋪李員外的女兒嗎?
同樣被震的傻掉的,還有許青兒和青鸾。
許青兒也簡直不敢相信,她的女兒霜兒,居然還活着,而且她還見過。
青鸾心中也是同樣的想法,她的姐姐,親姐姐,居然就是西梁女國的李潤兒?
與許青兒和青鸾兩人心中隻有震驚不同,劉铮的心中還有憤怒,無限的憤怒,快要頂破天靈蓋的憤怒。
“爲什麽,爲什麽你要告訴我這些,爲什麽,白鴻儒,你他娘的爲什麽要說這些,你說這些是想告訴我什麽,你說這些是想讓我憤怒,是想要看我的笑話是嗎?嘲笑我,差點被心愛的女人殺了是嗎?”
“好,我告訴你,你成功了,你笑吧,你使勁笑吧,你笑啊,你給我笑啊,你爲什麽不笑,我他娘的命令你給我笑!”
蔣明達和魏博元等人看着狀若瘋狂的劉铮,被震的傻愣在了當場,什麽,差點被心愛的女人殺了?這,這是說李潤兒嗎?
稍微清醒過來後魏博元就把頭轉向了蔣明達,蔣明達正好也轉過頭來,兩人的目光碰到一起,立刻就讀懂了對方的心思。
這一刻,蔣明達恨不得上去拿槍在白鴻儒身上捅一萬個窟窿,李潤兒,居然是李潤兒,在臨清差點要了劉铮命的女人居然是李潤兒,而且這李潤兒居然還是白鴻儒的親生女兒。
賊老天,你到底想開一個什麽樣的玩笑,你這玩笑未免也太殘忍了一點。
就在蔣明達等人恨不得立刻上前把白鴻儒結果了的時候,白鴻儒再次咳着血開口了。
“劉铮,是,是,是我用,咳嗽,咳嗽,用她,她娘的身世,逼迫,逼迫她,她那麽做的,你,你不要怪,怪她,咳嗽,咳嗽!”
白鴻儒說到這裏,猛的吐了一大口血,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栽倒在地,卻被他死死的撐住了,他還有話沒說完。
“劉,劉铮,我,我希望,你,你去救救她,她,她被我,被騙,騙到了,播,播州!劉铮,你,你一定,一定要……”
話到這裏停住了,後面的話,白鴻儒沒有辦法再說出口了,他緩緩的躺倒在了地上,在這一刻,他那一雙精明的眸子,徹底的失去了光彩,也徹底失去了生機。
白鴻儒,死了!
一代毒士,白鴻儒,就這麽死了,死在了大甯寺外,死在了自己的最引以爲傲的劇毒之下。
随着白鴻儒的倒下,劉铮也晃了晃身子,癱倒在了地上,李潤兒,李潤兒被白鴻儒騙去了播州,騙去了播州!!!
“白鴻儒,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你死了也要下十八層地獄,白鴻儒我詛咒你,詛咒你,永世不得超生!”
許青兒聽到女兒被他騙到了播州時,已經提着劍蹿了出去,在他倒在地上,徹底失去生機時,許青兒已經到了他的身邊,憤恨的舉起劍,嘶吼着把白鴻儒的腦袋砍了下來。
砍下白鴻儒的腦袋還不解恨,許青兒瘋狂的用劍在白鴻儒身上砍着,一邊砍一邊哭嚎。
“白鴻儒,你就是個畜生,霜兒是你的親生女兒,親生女兒,你居然把她騙到播州,你居然把她騙到播州,嗚嗚,嗚嗚,你個畜生,我要殺了你,我要剁碎了你,白鴻儒你個畜生!!!”
……
太陽緩緩的升起,當陽光灑滿了臨清每一寸土地的時候,經過了一夜魚龍舞的臨清終于平靜了下來。
不過陽光能夠驅散黑暗,卻不能驅散空氣中的血腥味和那份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抑。
昨夜厮殺了整整一夜,但凡不是失聰的就沒有聽不見的,今日早晨有膽子大點的扒着牆頭往外看,可發現外面站在大街上的士卒,穿着的甲胄是從來沒見過的,看到這結果,吓的立刻就縮了回去。
昨夜戰鬥,唯一的一塊沒有發生戰事的地方就是這東南角這一片地了,西梁女國中的衆人雖然也是人心惶惶,可好歹平安的度過了一夜。
可沒想到今兒早晨一大早就來了無數的士卒,把整個西梁女國給占領了,正當衆人擔驚受怕的時候,劉铮出現了,還沒等西梁女國衆人感受驚喜呢,卻發現劉铮的臉上布滿了陰雲。
說來這西梁女國也是命運多舛,原本這裏面的衆多小姐妹就都是青州無家可歸或者有家沒法歸的可憐女子,到了臨清沒享幾天福氣,就發生了劉铮被刺殺、劉寇被殺的事件,緊跟着沒幾天主事的李潤兒居然也失蹤了,把她們一大家子人全都扔到了這裏,用一句話來形容這些女子,就是惶惶不可終日啊,好在這西梁女國裏有不少的銀錢,沒把她們餓死!
劉铮站在李潤兒經常來的這個小涼亭裏,癡癡的望着運河的河面,站在不遠處的一衆武将們,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曾開宇咬了咬牙,輕聲對着蔣明達和魏博元道:“二爺、魏老,這主公恐怕一時半會兒沒心思處理政事了,主公之下就是您二位了,如今咱們雖然勝了,可運軍和五軍營的殘兵敗将都逃進了内城裏,還有咱們俘虜的那些南方來的士卒,到底怎麽處理,這些事兒總該有個章程吧!”
蔣明達雙目赤紅,咬牙切齒的道:“這白鴻儒,真真是恨殺我也,我恨他,也恨我自己,若是當初我直接殺了他,哪有這樣的事!我現在恨不得把他挖出來,挫骨揚灰!”
魏博元也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道:“如今白鴻儒已死,事情也發生了,你再說這些也沒什麽用,不若好好想想怎麽安慰铮兒,别看他已二十歲了,也打下了這麽大一片基業,可内心裏他還是個孩子!”
蔣明達狠狠的歎了一口氣,他如何不知劉铮還是個孩子,李潤兒是劉铮第一個喜歡上的女子,可也正是因爲是第一份感情,所以才最是傷身傷心。
受了過這樣的傷,心智不成熟的男人很容易走上極端,蔣明達害怕和擔心的就是這個。
苦惱的捶了一下腦袋,蔣明達滿嘴苦澀的道:“魏老,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還請魏老您想想法子!”
看蔣明達如此苦惱,魏博元也隻好應下了這話,随後轉身對曾開宇道:“先命士卒把鈔關封住,内城那邊先不要管,隻把兩個内城的城門看住就行了,其他的,等老夫跟主公談過之後再做打算!”
曾開宇有些疑惑的問道:“那,老爺子,漕幫那邊做和打算?”
魏博元擰眉深思了半晌才開口道:“先不管他們,當初說的是讓勳貴來收拾漕幫的攤子,可經昨夜之事,一切都變了,如今老夫也猜不到主公做何打算!”
曾開宇想了想,歎了口氣,這才點了點頭,下去吩咐去了。
魏博元也是深感無奈,如今的局勢,一下子離了劉铮就轉不動了,小事還行,大事是真的沒人敢拿決策,哪怕是蔣明達這當舅舅的也不敢。
這樣下去可不行,必須得有個另外能主事的人,可這主事的人又必須是和劉铮有血親且能服衆才行,可這樣的人上哪裏找?目前和劉铮有血親的隻有劉承宗,可就算劉承宗能出來挑大梁,這些人裏誰又會服他?
若劉铮有個兒子就好了,他和蔣明達也能放開手的去做事兒,可問題的結症就出現在這裏,劉铮被李潤兒傷的太深了,若一般男子可能會去逛青樓借酒澆愁,或者幹點什麽更出格的事兒,若是那樣他和蔣明達還真就放心了。
可劉铮會那樣嗎?魏博元覺得以他對劉铮的了解,是絕對不會的!
歎了一口氣,魏博元邁步走向了站在亭子中的劉铮。
“铮兒……”
魏博元這剛一開口,就聽劉铮道:“老爺子,我沒事,你不用勸解我,我心裏都明白,我也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
劉铮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沒有絲毫的波瀾,可越是這樣,老爺子的心越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