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應槐把話題轉移開了,張德元臉上的笑容也随之隐去,露出了一抹慎重,擡手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書信遞給朱應槐。
“應槐,看看這個!”
“這是?”
“你看看就知道了!”
朱應槐點了點頭,展開書信看了起來,還沒看多少,朱應槐臉上就跟開了染坊一樣,過了好半天才全部看完,最後朱應槐強壓下内心的激動,把書信遞給了自己的兒子。
朱純臣别看才八歲,可已經能輕松閱讀大人之間的書信了,看的片刻小眉頭就皺了起來,張元德見朱純臣這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嘴角微微翹了起來,這小子隻要不學壞了,大了必定是個人物,還得讓自己家那幾個小子多跟他相處。
心裏想着自己家那幾個小子,張元德不僅又想到了自己,這段時日他的身子骨也不怎麽利索了,前陣子這心口還隐約有些發痛,都沒敢去找大夫看,生怕鬧出什麽是非來。
想到自己身子不爽利,這心思就飄到了兒子身上,兒子張維賢不省心,整日裏瞎混,前段時間陛下大發雷霆的時候,居然還敢跟劉铮的人一起出入青樓,這他娘的和找死有什麽區别?
正當張德元心下感歎的時候,朱純臣稚嫩的童音在書房裏響了起來。
“國公爺爺,純臣看完了!”
張元德淡淡的恩了一聲,接過朱純臣遞回來的書信,轉而看向了朱應槐道:“應槐,此事你怎麽看?”
朱應槐雖然平時也多行纨绔之事,可到了正事兒上,這人不含糊,也可以說精明的很。
略略想了想朱應槐才開口道:“國公,此事兒透着一股子邪性,一口氣歸還近十個縣不說,這十個縣所占的地方堪比一個府,若是我,肯定是不會歸還的,因爲沒人能拿出足夠的好處讓我還回去!”
張元德聽出了朱應槐話語裏隐藏的意思,跟劉铮做買賣,十個縣城,咱們得那處多少好處跟他去換?
想了想張元德歎了一口氣道:“确如應槐所言,劉铮不缺銀子,他出手大方的很,連陳增那死太監,他一出手都能給數十萬兩銀子,甚至在臨清的時候,聽說還許給了馬堂四十萬兩,如此看他不缺銀子,而咱們手上能拿的出手的恰恰就隻有銀子了!”
“是啊!”朱應槐應了一聲,随之歎氣道:“咱們有的劉铮不缺,劉铮缺的咱們也給不了!”
朱純臣忽然開口道:“國公爺爺,爹爹,那劉铮缺什麽啊?”
張元德和朱應槐微微一愣,劉铮缺什麽?缺的多了,首先他缺兵,其次他缺馬匹大炮、刀槍甲胄、糧秣辎重,但凡軍隊裏的他都缺。
兩人想到這裏,眼中同時一亮,可緊跟着就暗淡下來了,這些東西不能給,一旦給了,将來出了事兒,那絕對是掉腦袋的,自己吃空饷喝兵血這些都沒什麽,可将兵刃甲胄甚至馬匹大炮這些給劉铮,那純粹是嫌自己死的慢。
一個通敵罪,可不僅僅是掉腦袋那麽簡單,爵位能不能保住都懸乎。
就在兩人糾結的時候,朱純臣見沒得到答案,忽然又開口了:“國公爺爺,爹爹,純臣覺得,那逆賊劉铮一定缺銀子!”
張元德驚奇的道:“純臣,何以見得?”
朱純臣咬着嘴唇看了看自己老子,朱應槐尴尬的看了一眼張元德,然後瞪了一眼朱純臣道:“國公問你,你就說,看我作甚!”
張元德哈哈一笑道:“應槐,莫要吓唬孩子,純臣,想到什麽話就說什麽,說錯了,爺爺不怪你!”
朱純臣小大人一般抱拳道:“純臣謝過國公爺爺!”
這番舉動又惹的張元德哈哈大笑了一番。
等張元德平靜下來,朱純臣才道:“以前純臣賴着爹爹給我講太祖他老人家打天下的故事,爹爹給我講了很多,我記得爹爹跟我說過,都說打天下易坐天下難,其實打天下也難,因爲打天下就要有兵,有兵就要有錢糧!”
“純臣不知道逆賊劉铮有沒有糧,但是純臣知道他肯定缺銀子!”
嘶!!!書房裏響起了嘶嘶的抽氣聲,張元德和朱應槐兩人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是啊,打天下得有兵,有兵就要有錢糧,糧可能會夠,但是錢是絕對不會夠的,哪怕坐了天下,這錢也沒有說夠用的時候。
他們陷入了一個思維的誤區,若不是有這個小家夥提醒,他們都不一定能從這個誤區裏走出來。
張元德羨慕的看着朱純臣道:“應槐,你們家可算的着寶了,将來成國公一門的榮耀就在這小家夥身上了!”
朱應槐也是歡喜不已,可面上卻沒表現出來,恭敬的道:“國公說笑了,這小子差早的很!”
話音落下,朱純臣就小大人一般的抱拳道:“謝國公爺爺誇獎,純臣還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純臣會多多像國公爺爺學習的!”
“哈哈哈!好,好,當真是個好苗子,将來恐怕不止你們成國公一脈的希望在這小子身上,咱們勳貴的希望也在這小子身上了!”
……
轉過天來,天一亮,城門剛一開,就見一騎手翻身上馬急急的向着德州方向奔去,到了夜裏戌時末刻,騎手到了德州,順着吊籃上了城牆,不多時,一封書信便出現在了王先進的手上。
王先進粗略的看了看,便命人把所有的勳貴子弟都召集了過來。
不大的書房裏坐滿了人,王先進把書信交給最近的一個勳貴子弟,這勳貴子弟看完了,便把書信往下傳,差不多大半個時辰之後,所有人才看完書信。
等最後這人看完書信,王先進開口了。
“諸位書信都看過了,英國公的意思大家也都明白了,随後就會有人從京師往這裏調集銀子!”
說到這裏王先進頓了頓,視線在每個人身上掃了一遍才再次開口道:“雖然英國公他老人家說銀子任憑咱們去用,可咱們也不能敞開了用不是,畢竟這些銀子都是咱們各家湊出來的,咱們用的多家裏就往外掏的多!”
“先不說咱們的銀子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就說這價錢也不能任由他劉铮張嘴!”
“這麽晚了,我還把諸位兄弟叫過來,其一就是大家夥一起議個章程出來,其二就是越早跟劉铮談好了,那功勳就能越早的落到自己的口袋裏!”
“俗話說落袋爲安,這功勞一天沒進了口袋,咱們的心就一天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