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博元吃驚的看着蔣明達,如今臨清雖不說是個龍潭虎穴,可也是草木皆兵,雖然這個詞是用來形容疑神疑鬼的,可老爺子覺得在這裏形容的應該是遍地是敵人。
畢竟臨清城中,最大的幫會就是漕幫,七八十萬人裏至少有近半數的人與漕幫有糾葛,如此的城池中,可以說到處都是敵人,到處都是敵人的耳目。
劉铮、蔣明達等人的畫像,上至八十老人,下至三五歲的孩童都已印入了腦子裏。
返回臨清和送死有什麽區别?
蔣明達陰沉着臉點了點頭道:“把我外甥傷成這樣,又用我的兵器設計害死了劉寇,不還以顔色,他們還以爲我蔣明達是好欺負的!”
魏博元歎了一口氣,蔣明達的思想還停留在江湖層面,完全沒有把自己當做了一方主帥,這想法要不得,當初劉铮以身犯險孤身前往臨清,他就不同意,可無奈蔣明達當時出面力挺劉铮,這才讓大無奈的同意。
如今劉铮身受重傷,若還一味放任,那非亂了套不可。
想清楚了這些,魏博元表情嚴肅的開口道:“明達,你有沒有想過,若你在出了事兒,那劉铮該怎麽辦?他若起兵給你報仇,先不說大仇能不能得報,先說這麽做的後果,首當其沖的就是計劃全部打亂了,第二就是兵法臨清會引起朝廷什麽樣的舉動,臨清乃是天下糧倉,東西南北咽喉要道,掐斷臨清就意味着掐斷了京師近半數的供給,你認爲朝廷會不會狗急跳牆?”
“屆時朝廷撇了面子,把兵從朝鮮調回來,咱們拿什麽去擋朝廷的大軍,劉铮爲何一再強調,不可把朝廷逼的過甚,爲何一再的做面子給朝廷?難道你想不明白嗎?”
“若你想不明白,一意孤行非要去臨清,那我魏博元全當不知道這事兒!”
如此決絕的話,猶如當頭潑下一盆冷水,徹底讓蔣明達冷靜了下來。
此時的他已經不是北槍走江湖的三槍将蔣明達了,此時他是坐擁三府之地的外甥手下一員大将,此時他的理想也不是背槍走天涯、平江湖不平事,而是輔佐劉铮向着那個位子沖殺前行,直到坐上那個位子。
想通這些,蔣明達羞愧的站起身對着魏博元一抱拳道:“魏老,明達有愧,請受明達一拜!”
蔣明達說完當真跪下去了,魏博元急忙伸手拉住了蔣明達,一提勁把蔣明達攙扶起來,笑着道:“明達,無須如此,咱們都是劉铮的長輩,應該竭盡全力輔佐劉铮成長,在他前進的道路上給他指出一些不足,當然咱們也不是什麽都是對的,一些事上難免會犯錯誤,不過隻要咱們互相補足不足之處,就能讓劉铮少走不少的彎路!”
蔣明達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沉思了半晌後開口問道:“那依魏老之見,這臨清之事該如何處理!”
魏博元輕笑着捋了捋胡須,一指躺在床上的劉铮道:“這事兒咱們就不用操心了,這小家夥聰明着呢,而且心眼還小的很!”
……
下午的時候,劉铮再次醒了過來,這次醒來明顯比之前好了很多,蔣明達聽說劉铮醒了,便再次來到了劉铮的房間裏。
靠在床頭上的劉铮見蔣明達進來先叫了一聲舅舅,蔣明達點了點頭問了一番劉铮此時的感覺,又囑咐了一番劉铮好好靜養。
說完這些本打算就離去,卻忽然想到了什麽,停下了腳步問道:“铮兒,你放心,那刺傷你的人我絕對不會放過的,就算他躲到陰曹地府,舅舅也會把他揪出來!”
劉铮腦海裏立刻出現了那一雙噙着淚的雙眸,心頭随之猛的一痛苦,想深呼吸壓下跳亂的心,卻又引起了肺部的疼痛,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蔣明達見劉铮如此,以爲劉铮心中痛恨那刺客,一邊給劉铮捋着後背一邊道:“铮兒,莫要生氣,放下心,舅舅絕對會把那人千刀萬剮了得!”
劉铮一邊咳嗽,一邊伸出手使勁的擺着,過了好半晌等壓下咳嗽,這才緩緩的道:“舅舅,這事兒就算了,我不怪她,是我對不起她在先!”
嗯?蔣明達一下子懵了,這是什麽情況?難道行刺之人铮兒認識?怎麽還好像之前铮兒做過對不起那人的事兒?
好半晌蔣明達的才吃驚的問道:“铮兒,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受了如此重的傷,也就是你命大碰到了徐先生,不然你這條命就交代了,怎麽能夠算了?”
劉铮擺了擺手,沒有回答,僅僅說了句算了,也囑咐蔣明達莫要在追究那人了。
蔣明達還想說什麽,卻發現劉铮已經躺下,此番情景,蔣明達隻得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退了出去。
離開劉铮的房間,蔣明達便直直的去了魏博元在的院子,找到魏博元立刻便把劉铮的話說給了魏博元聽,魏博元也是吃驚不小,捏着胡須想了好久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随後魏博元又命人把周雲叫了過來,把事兒給周雲說了說,周雲同樣吃驚不小。
“周雲,你仔細想一想,你到了劉铮莊子上之後,劉铮跟什麽人有過過節沒有,尤其還是理不在劉铮這一邊兒的!”
周雲擰着眉頭想了好半晌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二爺,魏老爺子,這個真沒有,二弟行事素來光明磊落,不管是對江湖中人,還是對綠林中人,皆是仁至義盡,從未聽說過他做出什麽對不起人的事兒!”
魏博元和蔣明達的眉頭皺的更深了,這事兒當真是奇了,顯然那行刺之人劉铮是認出來了,而且肯定是沒有認錯,不然劉铮差點命都丢了還硬是不讓人去追查,不管怎麽想這裏面藏着很大的事兒。
半晌之後,周雲忽然道:“是不是在我來之前的事兒,聽說,聽說二弟之前很是,很是頑劣!”
如今劉铮地位不同了,所以周雲說話措辭也小心了很多,而且打心眼裏,周雲是護着劉铮的,所以他隻說頑劣而沒說跋扈。
周雲這話一說完,魏博元和蔣明達心中猶如撥雲見日一般亮起一道光,倆人對視一眼,均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蔣明達捋了捋胡須道:“還别說,真的有可能是這樣,之前我和師兄聊天,師兄就曾跟我說過,幾年前劉铮頑劣的很,說不定就是那時候惹出的禍事!唉,一說起這個,我就生氣,師兄這人也真是的,就算與小師妹感情深厚,不願續弦,可也要爲铮兒考慮考慮吧,铮兒正當成長之時,沒有個人在身邊教導,不做些出格的事兒才叫怪了!”
這話就說到家事上去了,魏博元和周雲都是外人,不便置喙,便裝起了啞巴。
蔣明達一說到家事兒上,就跟黃河開了口子一樣,巴拉巴拉的說個沒完沒了,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大堆,最後又說到劉铮的婚事上來了。
“你說铮兒如今已二十歲了,及冠之年了,居然還沒讨上個媳婦,你劉承宗孬好不計在青州府也算個人物,不說取什麽高門大戶家的小姐,取個商賈人家的女兒總能吧,他倒是好,不管不問不說,還淨添亂!”
魏博元忽然開口道:“明達,你這不說,我還差點忘了,李潤兒姑娘還在臨清城裏吧!”
蔣明達微微一愣,随之猛的一拍大腿道:“嘿,你看我這,我這,唉,這,這,這,我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兒給忘了,這劉铮問起,我,我,我,這如何是好?唉!”
魏博元理解蔣明達的失态,畢竟劉铮對李潤兒的心意,不說人盡皆知,他手下一波将領都是曉得的,若李潤兒出了事兒,這劉铮還不知道怎麽難過呢。
“明達,莫要如此懊惱,周雲你去尋裴秋來!”
周雲急忙起身向外走,過了片刻便把裴秋尋來了,裴秋是在劉寇被誘殺之後才出的城,也正是他把劉寇的死訊帶給衆人的。
一進屋,裴秋就抱拳道:“二爺,魏老爺子,不知二位尋屬下前來有何要事?”
魏博元擡手壓了壓,示意裴秋别緊張,道:“莫要緊張,不是什麽大事兒,就問找你來問問,臨清城中的一些事兒!”
裴秋點了點頭道:“屬下知道了!”
魏博元瞥了一眼焦急的蔣明達,這才開口問裴秋道:“裴秋,你出城之前,西梁女國怎麽樣了?”
一聽這話,裴秋便明白了,急忙回道:“二爺、老爺子,周師長,三位不要擔心,李潤兒小姐應該是沒事,屬下從臨清掏出來之前,不管是漕幫還是官府還是馬堂以及江湖中人都沒又去找西梁女國的麻煩!”
聽到李潤兒沒事兒,蔣明達臉上一喜,懸着的心放下了不少,周雲也是如此,可魏博元卻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不應如此,之前老夫聽你講過,西梁女國一直是劉寇的人在保護,而且劉铮還爲了李潤兒和馬堂對上過,既如此漕幫、官府、馬堂等人必然知曉這西梁女國和劉铮的關系,他們怎麽會對西梁女國無動于衷?”
魏博元的話音一落,蔣明達和周雲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裴秋卻一下子笑了。
“老爺子,這事兒我多少知道一些,公子天青和江湖人稱天南地北的葉天南,您聽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