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叔略一沉吟便道:“公子,這事兒很難講,單從西梁女國來看,其背後這人就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不說劉寇等江湖人如看家犬一般保護着,就說西梁女國的開支,那宅院是七家院子連起來的,單獨一家就要近三千兩銀子的價格,其次是其貨物,成衣皆是蘇州刺繡制成,珍寶閣中的珠寶首飾,也皆是大匠人的手藝,如此一算少說也需七八萬兩銀子才能養的起,而且這西梁女國月餘不見一錢,是純粹的投入,能支撐這麽一大筆開支的人,少說也是巨賈之家,可就算是巨賈也不可能讓劉寇等江湖人如看家犬一般伺候着!”
說到這裏葉叔略略頓了一頓才又道:“據老朽得知,漕幫那被占了的四個堂口,皆與劉寇等人來往甚密,若說其中沒有什麽見不的人的事兒,老朽是不信的!”
公子點了點頭認同了葉叔所說的話,好半晌之後才開口道:“依葉叔看來,這名公子铮的人不僅是巨賈之後,還應有大背景!”
葉叔請捋着胡須道:“最起碼家中也要有三品以上京官才能鎮得住馬堂!”
對此公子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後忽然問道:“那依葉叔看,咱們是插一手呢,還是聽之任之?”
葉叔輕輕笑了笑道:“公子,還是正事要緊!”
公子聞言眉頭一皺,随之便輕笑了起來:“正事?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是正事!”
葉叔聽出來了,這笑容裏分明透着一股子苦澀之意,對此他也隻能無奈的歎氣。
……
别人談論劉铮,劉铮送走了馬堂之後,就被蔣明達叫去談心了,舅舅和外甥兩人在劉府後花園的亭子裏一邊喝着茶一邊談着心。
“劉铮,一些事兒做舅舅的不怎麽好說你,本該這些事兒是你娘你爹來說的,不過你娘去的早,你爹又是個糊塗蛋,所以舅舅不得不出面來說!”
蔣明達一說完,劉铮就知道蔣明達要說什麽了,心裏無奈歎氣,長輩催婚這種事兒,不發生還好,一發生那就是7x24小時不間斷的催。
“舅舅,我不小了,有些事兒,我自己知道該怎麽做!”劉铮小小的反抗了一下。
可惜……
蔣明達點了點頭道:“你确實不小了,你再找不上媳婦,來年清明我都不敢去你娘墳上見她!”
“舅舅……”
“你先聽我說完!”蔣明達一擺手道:“我知道你喜歡李家小娘子,不過這事兒你弄錯了方向,你既喜歡她,想要娶她,就應該跟你爹說,讓你爹去提親,不過這不怪你,怪就怪你爹那糊塗蛋沒教過你,做舅舅的哪能看着自己外甥受苦?”
“所以啊,劉铮啊,這事兒你就不要操心了,舅舅已經找人打聽清楚了,李家祖籍蘇州,青州李家隻是蘇州李家的分支,過陣子舅舅親自去一趟蘇州,去把你和李家小娘子的親事定下來!”
聽了這話,劉铮看向蔣明達的目光裏透着感激的光芒,可他内心裏卻有些抗拒,畢竟他不是真正的劉铮,感情方面還是多受後世自己的影響,對于這種包辦婚姻,他始終認爲是強扭的瓜,他要的婚姻是兩情相悅自然走到一起,而不是強自把倆人按到一起。
不過面對當前這種情況,劉铮還真不好說什麽,也沒什麽好的對策,畢竟他此時身處大明朝,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蔣明達是他舅舅,是他長輩,隻要他去蘇州提過親,對方同意了,那麽他和李潤兒之間的婚姻就成了既定事實。
劉铮想了想,便有了打算,那就是拖着蔣明達不讓他離開,另外一個就是發憤圖強,捕獲女神芳心。
倆人又聊了一會兒,話題便轉到了馬堂身上,說實話蔣明達也很疑惑,爲何馬堂就這麽忍氣吞聲的走了,而不是殺一個回馬槍,趁機滅了他們這些人。
“你說這馬堂爲何不趁此機會徹底将我等滅殺與此?”
劉铮輕輕笑了笑道:“舅舅,别看馬堂把臨清百姓禍害的不輕,可馬堂這人膽子小的很,劉寇大哥跟你說過吧,馬堂在這裏設卡收稅,有幾個規矩,比如不收書生的稅,比如不收紳商的稅,比如比收巨賈之家的稅,比如不收官宦人家的稅,隻收百姓和那些小作坊主的稅!”
“臨清有小江南之稱,如此富庶的地方,他刮地三尺甚至明火執仗的搶,一年才給皇上上交十五萬兩,自己也才留下二十多萬兩,正是因爲他膽小怕事兒的性子導緻的!”
“因爲膽子小,所以他才想的多,想的多了,就有顧慮了,比如他怕咱們的人已經入了城,藏在某地,他怕不等他把咱們滅了,咱們的人就已經把他給滅了!”
“還有一點就是我給他的許諾,去年我隻給了陳增十萬兩,可我卻跟馬堂說我給了陳增四十萬兩了,我又說我隻求财,同時也會給他一份不少于陳增的銀子,他還有什麽理由來個回馬槍?”
蔣明達點了點頭道:“我說呢,原來你話裏藏着話啊,舅舅當真是不中用了,居然沒聽出來!”
劉铮哈哈一笑道:“舅舅莫要妄自菲薄,之所以舅舅沒聽出來,是因爲來外甥身邊時日尚短,一些事兒還不了解!”
說到這裏,劉铮面色一正道:“舅舅,想必自今日起,馬堂就會老實了,咱們先不去管馬堂,先想想怎麽對付漕幫,咱們想把臨清打造成商貿集散地,就不能有漕幫這樣不穩定的因素!”
雖然聽不太懂劉铮的話,可大體的意思蔣明達能猜出一些來,想了想道:“漕幫,自古有之,是不可能将其徹底滅掉的,再說了,真要把漕幫一網打盡,那誰來給咱們幹活?”
劉铮點了點頭道:“舅舅說的對,不過外甥我也不是想要把漕幫徹底滅掉,而是想把漕幫抓在手裏,不是簡單的控制,而是徹底的控制,中上層的人我是絕對不會留的,隻有一盤散沙的漕幫才是一個好的漕幫!”
蔣明達擰着眉頭想了一會兒後道:“你是想讓我偷偷的……”說到這裏蔣明達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做完這動作緊跟着又道:“恐怕不太好辦,據我所知漕幫的幫主曹海也是個能人,就算我能把曹海偷偷的殺掉,也不可能用此法把漕幫所有堂口的堂主殺掉!”
劉铮搖了搖頭道:“不,單純的暗殺是不能達到我想要的目的的,暗殺隻會激起他們更大的反抗!”
“想要達到我的目的,就需要徹底的打服他們,打散他們!”說到這裏劉铮歎了一口氣道:“以咱們在臨清的力量,想做到這一點很難!”
蔣明達想了想道:“那你爲何不從青州調集些人過來?”
劉铮搖頭一笑道:“舅舅,你以爲我沒想過嗎?可臨清這地兒,是運河南北交通的咽喉要地,掐斷了這裏,等于掐斷了朝廷和江南的聯系,江南的米糧、賦稅一律都到不了朝廷了,你說皇上會急眼嗎?”
蔣明達不解的道:“劉铮,我不知道爲什麽,你幹嘛那麽害怕皇帝急眼?就算他急了眼又怎樣?以咱們的實力,他來多少不是白給?”
劉铮苦笑着道:“舅舅,自打沒來臨清之前我就開始說,到現在了你還沒弄明白咱們來臨清的目的,來此地,咱們什麽都不爲,爲的就是銀子,若起刀兵,商賈恐避之不及,誰還會來做買賣?沒有做買賣的人,咱們怎麽賺銀子?”
蔣明達更不解了:“我說外甥,據我所知,如今你手裏少說也有五六百萬兩銀子了,這麽多銀子還不夠你使的?”
劉铮簡直覺得沒法溝通了:“舅舅啊,你覺得五六百萬兩銀子很多嗎?你知道甯夏哱拜叛亂時,朝廷用兵花了多少銀子不?出兵不過數萬就花去了兩百萬兩銀子,這僅僅是打了一仗!朝廷增援朝鮮與倭國之戰,自始至今一共花去了近七百萬兩銀子了!舅舅,你還覺得我手裏的銀子很多嗎?”
蔣明達暗自驚訝,他雖是武林豪傑,對刀兵之事也多有了解,可這了解僅僅是紙面上的,所謂紙上得來終覺淺,更何況他所知的還不包括糧秣辎重的靡費,如今終于聽得實數,心中自是驚訝不已。
見蔣明達臉現驚訝之色,劉铮繼續道:“所以說舅舅,不是我怕了朝廷,而是我不想這時候跟朝廷動刀子,一旦動了刀子,那咱們所有的努力就都成了無用功!”
蔣明達擰着眉頭想了想道:“那既然打不好打,不如說服他們?”
劉铮再次苦笑道:“舅舅,漕幫是什麽人,漕幫是指望運河吃飯的人,若沒了運河,他們就會餓肚子,這樣的一群人,最怕的人不是江湖人,而是官府,因爲官府掌控着他們的是否能吃飽飯!”
蔣明達一捶腿,唉聲歎氣的道:“這些不行,那也不行,還真是麻煩啊!”
劉铮兩手一攤:“所以你外甥我才會如此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