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青州府爲何沒亂,還是因爲民人懼怕他,商賈懼怕他,所以才老老實實的,一旦時間久了,或者他在與朝廷之間的戰鬥中吃上幾次敗仗,那這懼怕就會漸漸的消失,最後徹底的消失,到那時,他都不敢去想會發生什麽。
治理治下百姓,就要有法,有法就要普法,普法就需要開民智,開了民智就得讓他們懂法才好治理,讓他們懂法就需要做普法工作,做普法工作你就需要大批的懂法的人,大批的懂法的人怎麽來,還不是開了民智之後選出來的人,這繞來繞去都繞不開‘開民智’這一點。
不過你想要開民智,就首先有能去開民智的人,你想要普法,就首先要有能懂法的人,那麽懂法的人哪裏來?
眼前這人就很合适!
劉铮雖然性子多疑,但是這人膽子大,甭管你送來的誘餌裏面是不是藏着毒藥,他都敢吃下來,不然在前世裏,他也不會因爲有一點點的利潤就冒着坐牢的風險,去做造假販子。
“子争兄,若你是輔佐劉铮之人,當前情況下,你會怎麽做?”
沐英本就喝醉了,不然他也不會掀桌子,喝醉的人根本就不會有什麽顧忌,聽劉铮問他話,他張口便來。
“铮弟是要考校哥哥?哈哈!這有何難?要我是輔佐劉铮之人,必先修法,但這法不是簡單的修,需将法分開,一則軍法,一則民法,軍法咱們先不說,先說這民法,民法不能隻簡單的照搬明律,而是因人而異、因地制宜的修葺,比如将民法再細化成民事之法、經商之法、耕種之法等等!”
“就拿之前我舉得例子來說,既是新朝廷就要表現出新的東西,比如所有土地歸朝廷所有,民人不得私自開墾荒地,荒地開墾必須由官府組織民人開墾,這可比劉铮所想出來的以鹽清丈田畝的法子好多了,哈哈!”
歪日,土地收歸國有,你他娘的也真敢想,在這個時候他真要這麽幹了,八成會被江南的文人士大夫階層罵的遺臭萬年。
不過他劉铮怕這個嗎?
怕毛線,他内心裏是怎麽想的?他内心裏想的就是若無外族将我聖邦打成白地,必不可能喚醒民人自強之心,必不可能有人說出民強則國強、民富則國富。
我聖邦百姓幾千年來,深受孔老二那些混賬弟子們篡改的思想毒害,脊梁也被那些狗屁不通的奴性思想徹底壓彎了腰,想要百姓挺起胸,擡起頭,就必須讓他們感受到痛,切膚之痛都不行,必須是剖腹挖心之痛。
既然他劉铮來到了這裏,既然他劉铮比野豬皮更加早的出現,那麽,就由我來喚醒我大聖邦的自強之心。
天行健以君子自強不息,在這之前是什麽,是苦其心志、勞其體膚,是一棍子打的你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還得在你臉上吐口唾沫,讓你明白不反抗,就得遭受壓迫,遭受剝削。
但是手中拿棍子的這人,不能他劉铮來演,必須有别人來演,那麽誰來演合适呢?萬曆皇帝、太原府的李明一、播州的楊應龍!
想到這裏,劉铮對着還在自鳴得意的沐英一拱手道:“重新認識一下,在下青州劉铮!”
話音一落,還在自鳴得意的沐英一下子怔住,随之臉色便的煞白,過一會兒便開始渾身哆嗦,又過了好半晌,沐英才漸漸的恢複過來,不過他恢複過來之後,臉上便浮現出了一抹苦笑。
“我這算不算挖坑埋了自己?”
劉铮笑了笑道:“那你得看坑外面是什麽情況,若天上下石頭雨,你挖坑跳下去,再擋上一塊門闆,興許就能救你自己一命。”
沐英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不然他也不可能中進士,而且還是排名第二十九的進士,劉铮說的幾個關鍵詞,他都聽出了其中的含義,比如天,天是指的什麽,指萬曆皇帝,石頭雨是指什麽,指他跑到劉铮那裏被皇帝之後的雷霆怒火,擋住石頭雨的門闆是什麽,是他給劉铮修的憲法,他修的好,劉铮不僅能保他還能保他家人,若修不好,這門闆就是棺材蓋。
沐英是個聰明人,同時也是個驕傲的人,他知道此刻劉铮亮明了身份,其結果隻有兩個,但是這兩個結果沒什麽區别,要麽他自願的去幫劉铮修憲法,要麽他被劉铮綁着去修憲法。
既然如此,那爲何不爲自己争取一下,他平生之志,可不是修憲法這麽小點,他的志向是成爲王猛、諸葛孔明那樣的人。
“好,讓我給你修憲法可以,不過我有個要求,我這人兵法韬略也略通一二,我希望我能成爲一個謀臣,而不是個翰林!”
“哦?”劉铮眼睛微微一眯道:“郭嘉、賈诩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不!”沐英搖了搖頭道:“比起郭嘉、賈诩,我更希望成爲王猛!”
王猛!劉铮眼睛一亮!
緊接着劉铮便微微笑了起來道:“好,既你願做王猛,那我也要給你一個機會來證明自己有王佐之才,不過這個機會不是現在就有的,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憲法給我修好!”
……
夜深了,臨清城裏除了到處飛舞的蚊子就隻有劉铮、蔣明達、能飛羽、劉寇以及裴秋五人沒有睡。
“臨清目前的形勢就這樣!”
劉寇說完這話,不管不顧的就拿起身邊的茶壺咚咚咚的灌了幾口,這大半宿一直是他在說,劉铮在聽,講的就是自他被劉铮派到臨清來所打聽到的和見到的、發生的一些事兒。
劉寇說完之後,其他的人都沒開口,都在靜靜的看着劉铮,等着劉铮第一個開口。
在沉默了半晌之後,劉铮才開口道:“這麽說來,臨清如今聚集的勢力最大的就是漕幫,其次是馬堂,然後是朝廷各衙門口的衙門,最後才是你這裏?”
劉寇一邊讪笑一邊摸着頭道:“主公,别看俺來的晚,但是要在給俺多些時日,俺絕對比漕幫那些人厲害!”
劉铮笑了笑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能做到如此已經是很出乎我的意料了!”
說完之後劉铮忽然問道:“鈔關那邊你摸清了多少?”
“鈔關啊?”劉寇愣了愣随之便道:“摸清楚了,不止是鈔關那邊,馬堂那邊我也清楚,馬堂去歲裏給皇上進獻了十九萬多兩銀子,鈔關上是五萬九千兩,不過根據我這邊得到的消息,馬堂那邊起碼收了三十多萬兩,鈔關上就更多了,少說有二十多萬兩,其中多數都叫他們自己昧下了。”
二十多萬兩銀子,劉铮心裏還是覺得這數少了,大明朝臨清乃是全國鈔關之首,南北交通靠的就是這運河,走運河入京必過臨清鈔關,臨清鈔關不僅隻收鈔稅,還兼收貨稅,整個大明朝兼收貨稅的就隻有臨清鈔關和杭州鈔關兩地兒。
所以劉铮根本就不認可一個這麽巨大流量的鈔關會一年隻有五萬多九千兩,他隐約記得在網上看過,萬曆中期,也就是如今萬曆二十五年,整個大明朝的關稅總額在二十五萬兩所有,到了崇祯時期,是五十二萬兩左右。
這放在劉铮這個後世人眼裏,完全不相信,全都是胡扯淡,雖說鈔和銀兩的換算差距很大,大了千萬貫鈔才換幾萬兩銀子的地步,那也不可能隻有這麽點銀子。
大明朝的官員糊弄皇帝是出了名的,後世裏有人說杭州一年茶稅6兩,那完全是放屁,那是不理解大明稅收所亂搞出來的,所謂六兩乃是關稅中所收。
關稅這就太能糊弄人了,比如經商的士紳,家中有人在朝中做官,那過關時候收稅的戶部主事絕對會兩隻眼睛全閉上,權當沒看見你,這就是制度所導緻的問題,所以說劉铮根本就不相信臨清鈔關一年收這麽點。
劉铮來臨清最主要的就是爲了把鈔關弄到手,他想把山東的經濟盤活,就必須把運河拿下,把臨清做成商貨集散地。
但是臨清這一塊太複雜了,他雖然很想硬着來,把臨清打下來,可打下臨清就要面臨很大的問題。
比如臨清一旦握在了劉铮手裏,那麽便掐斷了南北交通,如此以來江南的稅銀、糧食就全都沒辦法運抵京師了,萬曆皇帝那财迷,不跟你急眼才怪了。
他心裏明白的很,就算這會兒他把濟南府站了,隻要沒掐住萬曆的脖子,萬曆絕壁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到朝鮮戰事平定了再跟你算總賬,可你一旦把他脖子掐住了,他絕對會跟你玩命,這是一個把錢看的比江山更重要的皇帝。
那麽如何能把臨清攥在手裏呢?
劉铮想了許久,才想清楚,那就是借馬堂的手控制臨清,但是又不能讓馬堂把臨清搞出事兒來,所以還得先控制住馬堂才行。
如何控制馬堂,還是一個字,錢,可在拿錢控制馬堂之前,得先把他拾掇一頓,拾掇到能聽話了才行。
可如今他的軍隊不能調動,除非化整爲零,不然你一動彈,保準隔一天皇帝就知道了,雖然他不怕皇帝知道,但是他怕皇帝急了眼,真要他拼命,他不想給楊應龍擋槍。
更不想爲楊應龍身後那個少主擋槍。
所以他要麽化整爲零把軍隊掉過來,要麽用本地的勢力拾掇馬堂,這就給劉铮出了個難題,因爲本地勢力,他的人馬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