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這些東西就不要了,早就叫你們收拾細軟,就是不聽!”
“老爺,這些都是老爺平時最喜歡的字畫,臣妾……”
“哎呀,都什麽時候了,命都快沒了,還要什麽字畫!趕緊的,隻待上銀錢就行了!”
壽光知縣李山攆着他的那幾房小妾收拾細軟的時候,管家忽然跑了進來。
“老爺,馬車太少了,不夠用,還有十幾箱銀子裝不下了!”
“哎呀,早叫你們準備,你們全都當老爺的話是耳旁風!”
“不是的,老爺,小的早早就準備好了五輛大車,可沒想到東西有這麽多!”
“去,把那些沒用的都給老爺扔了,隻帶上銀子就行了!”
管家一臉郁郁的道:“老爺,該扔的小的都扔了,隻銀子就裝不下了!”
“那如何是好,那如何是好!”
正當李山急的團團轉的時候,忽然李山的一房小妾道:“老爺,何不去在去找輛馬車!”
“夫人!”管家一拱手道:“能找的小的早就找過了,這壽光城裏可不光咱們一家,還有李縣城和孫主薄家,而且早先時候,那些逃走的大戶人家早就把城中能用的馬車帶走了,這還是小的提前扣下的!”
一聽這話,那小妾不出聲了,不過總有聰明人,這時候另外一個小妾開口道:“老爺,不如找個地兒埋了!”
“對,對,埋了,找地兒埋了!可埋哪裏好呢?”
有了明确的指使,原本束手無策的管家立刻就有了主意道:“老爺,不如埋在您前些日子找的那外宅那裏!”
“對啊!”李山一拍手道:“就埋那裏!老孫,這事兒你去辦,辦好了,老爺大大有賞!”
孫管家立刻道:“小的這就去辦!”
孫管家領着人走了,李山也帶着他的幾房小妾上了馬車,從巡檢司兵丁裏挑選的親信立刻趕着馬車護着李山向北城門狂奔而去。
城南們雖然喊殺聲震天響,可這城裏卻安靜的很,馬蹄聲敲打在青石路上,響聲傳出去老遠,李山等人還未到達北門,忽然被一隊士卒攔住了。
親信急忙将情況報與李山,李山聽後立刻掀起馬車簾子怒聲道:“什麽人,敢攔本老爺的馬車!”
領頭的士卒立刻抱拳道:“回大人的話,我家大人讓屬下在此等候大人,是爲了護衛大人!”
李山聽了疑惑道:“你家大人是誰?”
領頭士卒抱拳繼續道:“回大人,我家大人是魏七爺!”
聽到魏小七的名号,李山不在疑惑便道:“那好,頭前帶路!”
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出了北城門,不過卻在管道的岔路口拐向了東北廣陵方向,李山察覺馬車隊不是向左變相而是拐向了右側,立刻便叫停了隊伍。
頭前領路的士卒見李山的馬車隊停下,立刻走了過來道:“大人!爲何停下了?”
李山盯着這士卒的眼睛道:“我且問你,這是去樂安嗎?”
士卒疑惑的搖了搖頭道:“回大人的話,咱們這是去廣陵,不是去樂安!”
“什麽?去廣陵?七爺不是說叫我們跟随孫百戶的人去樂安嗎?”李山驚訝的問道。
“回大人的話,這屬下就不知道了,屬下得七爺的命令是讓屬下護送您前往廣陵!”
李山心中疑惑,覺得這些人是不是謊稱魏小七的人,然後來圖财害命的,可仔細的看了看這士卒,卻又觀這士卒眼神清澈不似說謊,便問道:“你說你是七爺安排來保護我的,可有憑證?”
這士卒很痛快的道:“有,魏大人給了屬下一塊腰牌!”說完之後,這士卒從胸襟的口袋處掏出一塊木牌遞給了李山。
李山接過腰牌,借着親信的火把一看,正面雕着六扇門,後背刻着一個魏字,李山知道這人确實不是想害他的賊人,是真正的魏小七派來保護他的人。
李山更加疑惑了,這魏小七什麽意思?說好的等孫百戶的人把劉铮派出來盯梢的探馬幹掉,然後派人通知自己緊随其後前往樂安,怎麽忽然又變卦了?
疑惑歸疑惑,可還是命令隊伍向着廣陵的方向出發了,從壽光到廣陵道路平整,路程也僅有五十餘裏,可李山這馬車隊楞是走到天亮時分才到了廣陵。
一到了廣陵,李山就在廣陵鎮口看見了等着他的魏小七,見了面,李山立刻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道:“魏七爺,爲何讓本官改道來了廣陵?”
魏小七嘿嘿一笑道:“爲的是送李大人一場富貴!”
一場富貴?李山心中疑惑不僅半點沒解,反而又增加了不少!
“七爺,您不會是尋本官的開心吧,本官都這樣了,還有什麽富貴可言?想必過不了幾天,皇上就要下令把本官捉拿下獄了!”
“哈哈!”魏小七哈哈一笑道:“李大人此言差矣!”
“怎講?”
“我猜,皇上不僅不會把你下了獄,反而還會提拔你!”
“别再尋本官的開心了,魏七爺,有話明說了吧!”
魏小七笑着一抱拳道:“那好,在下就直說了,我讓大人來廣陵,是爲了讓大人盡快進京!”
李山剛想開口問什麽,卻見魏小七一伸手制止道:“聽我繼續說與李大人聽!”
“李大人,如今壽光已破,樂安千戶所士卒也不足五百人,而樂安縣以及博興縣、高苑縣更是全無守城兵丁,你想按劉铮的性子,這幾座縣城他會不趁機拿下嗎?”
李山想都沒想就道:“若他不是白癡,他必然會去拿的!”
魏小七又笑着道:“那劉铮得了這幾座縣城後,你說朝廷會有什麽反應?”
朝廷會有什麽反應?還能有什麽反應!一說起這個,李山就生氣,年前他就給皇上上了奏折,把這青州的情況寫的清清楚楚,本以爲朝廷會派大軍前來圍剿,到時候堅守城池,不惜粉身碎骨與反賊劉铮鬥争的他,就會得到朝廷的賞識,加官升職什麽的還不是手到擒來,卻沒想到世事難料,他不僅沒等來朝廷的大軍,還莫名其妙的丢了官!吏部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個,就把他給免了,讓他回京等待铨選另任!
他李山可不是什麽官場小白,他是萬曆十一年的進士,官場蹉跎數十載,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領不說,還閱盡了人生冷暖,同時也讓他的智慧和情商達到了很高的程度!
如此荒誕的事情發生,想必其中必有手眼通天的人在暗中與劉铮苟且,想想之前得到的情報,死太監陳增曾經派人聯絡過劉铮,那麽這搗亂的人是誰已經呼之欲出了。
既然有了太監的參與,那麽這裏已經徹徹底底成了一個巨大的是非漩渦,搞不好一瞬間就能被絞成粉末,既然有了名正言順逃離這漩渦的機會,還不走豈不是傻子?
可就在他歡天喜地的,準備動身離開這是非之地時,魏小七找到了他,一夜密談之後,他就上了魏小七的賊船。
魏小七爲了拉他上賊船,給他說了一條能把縣衙裏存放的庫銀據爲己有的妙計,讓他平白得了三萬多兩銀子,甚至過後不幾天還派人動手把城中的幾家富戶給宰了,又給他弄來了近五萬兩銀子,這可是足足有八萬兩銀子啊,饒是他這種貪了十幾年身價上十幾萬兩的人,都被這麽一大批銀子砸暈了。
不僅如此,魏小七還把臨淄、昌樂、樂安、博興、高苑五個縣城的巡檢司兵丁給他弄來了,甚至還弄來了樂安千戶所五百精銳軍士。
魏小七不惜下這麽大的力氣來拉攏他,必然會有與這銀子等同價值的要求,那麽現在就是魏小七要說出要求的時候了。
魏小七問他朝廷會怎樣做?這事兒他不好回答!可不好回答也得回答,因爲這之前的一大堆‘廢話’都是魏小七要說出‘要求’的引子,也就是說不管你答與不答,魏小七都會借着這‘引子’把自己的要求提出來。
既然知道了回答不回答都一樣,而且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爲何不答?
“如今太原府的事兒還沒結束,戶部裏的倉庫也已幹淨的餓死老鼠了,朝堂上的那些大佬必然會把這事兒壓下去,再說了,劉铮勾搭上了陳增,陳增又是皇上的心腹,朝堂上那些老大人們會吃飽了撐的給自己找事兒做?更何況這真要出了事兒,有陳增這個太監背鍋!内閣的老大人們會不曉得如何做?”
其實李山心中要說的話還不止這些,還有一些更加隐晦的東西他沒說出口,比如衡王,劉铮在這裏造反,那麽皇上會不會借着這個機會,來打壓甚至是打殺那些一直都是他眼中釘、肉中刺的藩王們?這裏面涉及的到的事兒太多,所以他不便說出口,更不想說出口,這種事兒沾上就惹一身騷,他不想給自己找不自在。
魏小七微微一笑道:“那既然李大人如此明白,小七這裏說起來就輕松多了!”
“過了今天,劉铮手中就握着半個青州了,而青州知府王家斌又無恥的投降了劉賊,内閣的老大人們又裝聾作啞,那麽李大人你的任務就是,從這裏坐上海船,一路到達天津衛,從天津衛直奔京城,然後把那個多年不曾響過的登聞鼓,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