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他怕見他爹,他老爹上次看他的眼神,讓他心有餘悸,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心底一般,讓他感到渾身的不自在。
自從老爹出獄以來,他家四周的鄰居全都被強迫搬走了,空出的房子裏住的都是兩大镖局的人,甚至在通往這裏的路口上都有士卒二十四小時駐守,劉铮這樣安排,爲的就是能保護他的家人,雖然他的家人隻有他那便宜老爹一個。
推開朱紅的大門,劉铮在門房驚訝的目光中穿過了前院,來到了後院,天色漸黑,後院的廳堂裏已經亮起了燈,端坐在八方桌主位上的劉承宗的身影,清晰的映入了劉铮的眸子中。
“爹!”
劉承宗擡了擡眼皮,很平靜的看了劉铮一眼,又用很平靜的話說了一句回來了。
劉铮有點小尴尬,輕輕的點了點頭,自從他爹被扔進了一次大牢後,面部表情似乎就永遠沒有什麽變化了,情緒也似變的毫無波瀾。
“回來了,就吃飯吧!”
“恩!”
劉铮又尴尬的點了點頭。
似早有準備,丫鬟們把制作的精美的食物一樣一樣的端上了餐桌,說實話,看這着這些雞鴨魚肉,劉铮有些發懵,這也太豐盛了,尼瑪這還是在鬧災荒日子裏嗎?
似乎看頭了劉铮的心思,劉承宗談談的道:“每日裏你莊子上都會往家裏送些家禽來,我這些日子胃口不怎麽好,喜歡吃些素的,所以家裏的下人就把這些家禽養在後院了,正好你要來,就讓他們做了一些!”
劉铮奇怪的擡頭看着劉承宗道:“爹,你知道我要來?”
劉承宗沒接話,喝了一口米粥,夾起了一塊腌蘿蔔,咬的嘎嘣響,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那麽大張旗鼓的進城,鬧出那麽大的動靜,瞎子聾子都知道,你爹我不瞎也聾?”
劉铮的表情一下子認真了起來,按說他爹目前的狀況和瞎子聾子無異,可偏偏這被‘重重包圍’的院子外發生的事情,他爹居然都知道,而且還知道了他今天晚上要回家過夜,叫人準備了飯食。
細思則恐啊!自己身邊或者有人在不斷的給老爹傳消息啊!
放下手中的筷子,劉铮認真的看着劉承宗道:“爹,咱爺倆開誠布公的談一談怎麽樣?”
劉承宗沒有放下碗筷,隻是輕輕的看了一眼周圍伺候着的丫鬟,丫鬟們會意福了一福便退了出去,很快這屋子裏就剩下劉承宗和劉铮這對父子了。
劉铮本以爲他這老爹會在丫鬟們退走之後變的正經起來,可沒想到看到的畫面依舊是他爹在不緊不慢的吃着鹹菜喝着米粥。
忍不住先出聲問道:“爹,咱們不是要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嗎?”
劉承宗眼皮都沒擡一下的道:“談啊,你想談什麽就談!”
額頭上冒起三道黑線的同時,也冒出了一個三角,劉铮放在桌底下的手使勁的攥了攥,尼瑪,老爹拜托你認真一些好伐?
看着老家夥不緊不慢的吃鹹菜喝粥的樣子,劉铮真的很想說一聲算了,老子不談了,可惜他不能,他太想了解他這個神秘的老爹的一切了,他急需知道他老爹身上藏着的秘密,因爲他如今是把腦袋栓到褲腰帶上做事兒,他不想始終有個隐患矗立在身邊。
略略沉吟了片刻,劉铮開口了:“爹,既然你說孩兒想談什麽就談什麽,那孩兒可就問了!”
劉承宗點了點頭,急需慢條斯理的吃着飯。
“爹,你在青州一待就是這麽多年,所爲何事?”
劉铮這話一出口,劉承宗夾菜的手一下子頓住了,眼皮子也擡了起來,看向劉铮的目光中帶着些許的驚訝。
劉承宗确實在驚訝,他驚訝自己兒子一句話就能抓住所有事情的關鍵所在,手中的碗筷終于放下了,神情也變的認真起來,兒子不再是以前那個兒子了,真的長大了。
在劉铮問出這句話之前,就算他幹了這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兒,劉承宗都沒放在心上,就算他劉铮把這青州城占了,就算他把青州府的府治地全都攪和的天翻地覆,甚至就算他把知府王家賓也給剁了,他也有能力給劉铮擦屁股,這是他心裏真實的想法,并不是吹牛說大話,而是事實。
因爲他有着另外一層身份。
過了好半晌劉承宗才淡淡的開口道:“我在這裏,爲的是保護一個人!”
劉铮眼中沒有驚訝,意料之中的答案,很狗血,可也理應是這樣,不然他爹一個捕快頭子還能頂着八品骁騎尉的頭銜,真的很讓人說不通。
雖然這個答案是理應如此,可也很不正常,劉铮順着劉承宗的話問道:“爹,既然你要保護人,那麽不應該是潛伏在暗中保護嗎?爲何要把自己放在明處,你應該曉得,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捕快頭子頂着一個八品骁騎尉的頭銜,你這麽做就跟漆黑夜裏的明燈一般,明打明的告訴人,你在這裏,你保護的人也在這裏!”
劉承宗點了點頭道:“對,我就是要告訴所有人,我在這裏!”
“爹,這說不通!”
“有什麽說不通的!在爹看來,說的通,非常的通!”
劉铮一看劉承宗打算耍無賴了,知道再怎麽問也不可能從他爹嘴裏問出什麽了,便不在繼續這個話題,無奈的轉而問道:“爹,你是如何知道外面發生的事兒的!”
劉承宗戲谑的看着劉铮道:“你是我兒子,我是你老子,我知道有什麽奇怪的!”
“爹,咱們之前說好的要開誠布公,你怎麽這樣?”
“我怎麽樣了?你是我兒子,我是你老子,就這麽簡單!”
劉铮見他爹臉上認真的表情,忽然就懂了,對,我是他兒子,他是我老子,就這麽簡單,就算我再怎麽跟手底下的人說,禁止他們給裏面送消息,可他爹畢竟是他爹,好吧這有點拗口,總的意思來說,就是他們始終是一家人,而外人始終是外人,打個比方,假如他劉铮有一天當了皇帝,那麽他爹就是皇帝的老子,有誰敢違了皇帝他老子的話兒?
等等,不太對勁!
劉铮仔細的看着劉承宗的表情,忽然開口道:“爹,差點叫你把孩兒帶溝裏去,我不相信我手底下的人敢違抗我的命令,我知道,我的手下和你的手下有重疊,但是我相信,有另外一波人在給爹你做事兒,這幫人他們是誰?”
劉承宗對劉铮這一問,沒有感到驚訝,他這個兒子确實相當的精明,能想到這一點絲毫不奇怪。
對此,他心裏感到挺欣慰的,可他也沒打算跟他兒子交底,所以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劉铮無奈的攤了攤手道:“爹,咱們這叫開誠布公嗎?”
劉承宗微微一笑道:“有些事,過早的讓你知道,對你反而不好!”
“唉!”劉铮歎了一口氣道:“能不能不要用這種忽悠孩子的語氣跟我說話?”
“哈哈!”劉承宗爽朗的笑了起來,好半晌才止住笑道:“爹并沒有把你當孩童看,爹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好吧!”劉铮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不打算再問什麽,略略沉吟了一會兒便開口說起了自己的事兒。
他如今需要一個傾吐的對象,而他這個滿身都是秘密的爹,就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他始終都沒有把魏博元和周雲看做自己人,能看做自己人的隻有他自己,以及他這個滿身都是秘密的爹,畢竟他是個多疑的人。
認爲他爹是自己人,不是因爲他爹是他爹,好吧這話挺拗口的,不因爲他們是父子,因爲他爹是個滿身秘密的人,能保守秘密的人,劉铮認爲有倆中人,一種是死人,另一種人就是本身是個秘密的人,也挺拗口的,不過很好理解。
劉承宗盯着劉承的眼睛問道:“這麽說,兩年前你就在準備謀青州了?”
“是的!”劉铮點了點頭。
“我本以爲你是打算造反,可我觀你最近舉動,又不似有反意,那你要某這青州是爲何?”
沒等劉铮回答,劉承宗又道:“難道你打算玩兒招安的把戲?如果你真有這打算,那我們老劉家就真的要斷根了!”
劉铮搖了搖頭道:“爹,我沒那麽蠢!”
劉承宗這下有些奇怪了道:“那你是什麽意思?如今這局面,幹的每一件事兒都昭示着你要造反了,可你又遲遲不占其它縣城,僅在這青州城裏鬧騰,可說你不反,你又在不停的招兵買馬、采礦冶鐵、收買人心。”
“你跟我說說,你到底是要做什麽?或者你想要做什麽?”說完這話,劉承宗緊緊的盯住了劉承的眼睛。
劉铮低下頭沉吟了片刻後,猛然擡起頭迎上劉承宗的目光道:“往小了說,孩兒的目的就是想過的好一點,往大了說,孩兒想讓這天下百姓都過的好一點!”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