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目瞧去,隻有公孫無常沉默着坐在輪椅上。他自來性子孤冷,并不大喜歡與人接觸。平日在水師暗營裏,也隻與自己的小童阿水遠遠的離開了所有人住着。
後來秋扇被派去了暗營,唐韻有意收服公孫無常。秋扇便有事沒事總喜歡往他身邊湊。久而久之,兩個人也算是熟識了。
這一趟出遠門唐韻特意帶上了公孫無常,阿水卻并沒有跟來。他的一應事務便都落在了秋扇的身上。
如今,秋扇離開的遠了。他又整個人都暴漏在了燈光之中,瞧上去渾身都不大自在。
“秋扇,你去伺候着公孫先生吧。”
秋扇答應了一聲走向公孫無常,眼看着男人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一抖,終于恢複了平靜。
“确定了麽?”如歡在她身邊坐下:“是不是大人?”
唐韻沉吟了片刻,終于歎了口氣:“完全……不能夠确認。”
“既然不能确認,你何故還與他那般的親近?你對得起大人麽?”如歡氣息冷了半瞬。
唐韻哭笑不得:“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同他親近了?”
如歡冷笑:“所有人都瞧見你們一馬同遊,莫非大家都是瞎子麽?”
所以,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了。
“你看到的都是假象啊。”唐韻苦笑着:“你們不知道,沒走出多遠,我就叫他給扔在地上了。”
衆人:“……。”
樂正容休對唐韻如珍似寶,除了在初識之時,什麽時候見他那麽糟蹋過她。
“真是……人生如戲。”唐韻幽幽歎着氣:“全靠演呐。”
唐韻以爲她大約會在地牢中關許久,哪裏想到才打了一個盹,自己就叫人給帶了出去。
她眯了眯眼,這才發現外面已經是豔陽高照了。
“姑娘請這邊走。”
同她說話的是個年輕秀美的小厮,這小厮身量不高骨骼也很是纖細。冷不丁瞧上去還以爲是個女子,但他卻分明長着喉結。
這個人唐韻依稀是記得的,昨夜在畫舫上給鬼王送上新手套的就是這個小厮。
“王爺吩咐了小人給姑娘梳妝打扮,正午時分要送您入宮去呢。”
唐韻腳下步子一頓:“入宮?”
“小人以爲姑娘該是不會忘記,昨夜太後賜宴要爲我們王爺洗塵。王爺當時便說了要協同姑娘一起入宮。”
唐韻眨了眨眼睛,這才想起來好像的确有這麽回事。當時情況特殊,她隻當鬼王是随口一說,拿她當了擋箭牌。哪裏想到,他居然當了真。
“午時宮宴,都有何人出席?”
“因着是太後娘娘賜宴,出席的都是咱們安榮城裏面有頭有臉的高門貴女。”
唐韻腳下步子一頓:“哦?都是女子?”
“自然還有旁的人。皇上和大将軍王都會出席。”
唐韻眯了眯眼:“大将軍王?”
她怎麽不記得南越有這麽一号人物?”
“就是關大将軍,他早在數年之前便已經由太後做主封了王位。隻是這些年他已經習慣了叫大家稱呼他爲大将軍,大家夥也就依舊曆叫着。”
唐韻哦了一聲:“關澤秋娶妻了麽?”
“并無。”
“你們皇上呢?有多少妃子了?”
“皇上醉心朝政,對于充裕後宮之事并不十分熱衷。到今日爲止都還是隻有他剛登基時從皇子府裏帶過來的兩位娘娘。”
唐韻眨了眨眼睛:“林蘭若還在麽?”
“貴妃娘娘自然在。”
唐韻是真的沒有想到,已經被完全剪除了羽翼的林蘭若不但還活着,居然還得了貴妃的高位。
隻是,這位份雖然高,到底與林氏一族素來習慣了的後位相比,是沒得比了。若是換了從前的林蘭若定然不能夠甘心,隻是不知如今的林蘭若是否還有當初的野心。
“還有兩個都是誰?”
“一個是芷蘭宮的溫德妃娘娘,一個是翠羽宮的陳妃娘娘。”
唐韻默了默,這麽說起來,倒是林蘭若的位份最高了呢。也不知道容時這麽做到底是個什麽目的。段太後就不着急麽?
她心中突然一動,今日出席的都是安榮有頭有臉的高門貴女麽?這可有意思了。
她緩緩牽起了唇角:“不需要将我打扮的太鮮豔,得體便可。”
也不知今日到底是要給誰相親呢,她才不去湊這個熱鬧。
正午前半個時辰,唐韻便已經叫人給送進了宮裏。
說起來南越的皇宮她也不是第一次來了,這一次瞧着宮裏面的人卻大都眼生的緊。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照這個形勢來看,南越的後宮已經叫容時給整頓過了。
今日的宮宴段太後設在了鳴鸾殿裏,這可是個大場面。
鳴鸾殿是曆代南越帝朝會和接見外國使臣的場所,能在這裏賜宴,足見當權者對于這一次宴席的重視。
也正是因爲此,大家夥到的都比較早。
唐韻被宮娥帶去了離着鳴鸾殿最近的銅柱殿裏面歇息着。
她原本還以爲自己已經到的很早了,等真的進了銅柱殿才發現,這裏早已經是一片莺莺燕燕。
唐韻是個生面孔,又刻意打扮的低調。她的到來,并沒有引起什麽特别的關注,她也樂得自在。帶着秋喜和秋彩撿了宮殿裏面最不起眼,卻視野極開闊的一個位置坐了。
“你們聽說了麽?鬼王昨天夜裏又殺了不少的人呢。”
有那麽一句話叫做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唐韻對這句話深有體會。即便她不是故意的,也不得不在這裏聽壁角。
“不是吧,居然又殺了人?”
“可不是呢,昨夜花神節上憐霜的船着了火,好多人都被困了。鬼王卻隻将那些能走的動的人給帶走了,剩下的人都給留在了船上,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怎麽可以這樣?”立刻就有人義憤填膺的皺了眉:“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這個鬼王既然已經到了場,就該将所有人都救出來。救一些留一些是做什麽呢?這人真是惡毒。”
“就是啊,即便船上的人真的死了也該叫他們入土爲安才是。怎麽能就那麽放着就不管了?難怪大家都說他心腸歹毒殘忍,果真沒有說錯。”
唐韻将身邊茶盞端了起來,有一下沒一下拿着茶杯蓋子撥弄着水面上的茶葉沫子。
要說,南越同别的地方還真是不一樣。居然在後宮裏這麽公然的讨論一個王爺的功過,膽子也真的大的沒有誰了。
瞧這些人一個個說的口沫橫飛的,顯然這種事情做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唇角微微一扯,這大約是什麽人授意的吧。
“叫我說啊,鬼王就是想要借着這個機會消滅自己的情敵。”
“這話怎麽說?”
“誰不知道昨天那什麽花神會,實際上就是一些不要臉的賤女人在一起搔首弄姿的勾引男人罷了。那個憐霜勾引的男人素來是最多的,又大多都是些王侯公卿。往日裏鬼王不在京裏也就罷了。如今他回來了,她卻還是不知收斂,鬼王那喜怒無常的性子能不生氣?”
“哦,我明白了。”立刻有人撫掌笑道:“他故意放着那些癡迷憐霜的人不去救。這麽一來就不會擔了得罪各大世家的罪名,又能替自己除了眼中釘。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記呢。”
衆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唐韻半斂着眉目,真是什麽地方都少不了這些頭發長見識短的淺薄女人。
“要我說啊,也怨不得鬼王。都是憐霜那個狐媚子不知羞恥,咱們安榮的臉面幾乎都叫她給丢盡了,你說是吧。”
唐韻身邊一個小姐皺着眉發表演講,眼看着大多數人都點頭稱是,她隻覺得異常的滿足。一回頭瞧見唐韻隻低頭撥弄着茶水,便扯了扯她的衣袖。
“你覺得呢?”
唐韻含混的應了一聲:“大約是吧。”
她并不想同這些人扯上關系,應付一下也就是了。
那人聽她這麽說立刻就滿意了,繼續同身邊相熟的小姐們說閑話去了。
“聽說昨夜段冰清也跑到河邊去迎接鬼王回城了呢。”
“這個不新鮮,她不是一貫上趕着追着鬼王麽?可惜了,在鬼王心裏,她一點都比不上那個下賤的女人。”
“要說這個段冰清也真不知道圖什麽呢。身爲太後娘娘的親侄女,何故這麽去巴結一個男人,憑白的叫人看輕了。”
“你們知道什麽?聽說啊,鬼王是當初先皇遺落在民間的皇子。若非如此怎麽能毫無根基的從一個山賊一下子就變成了王爺。”
“所以說這個段冰清瞧上去蠢笨的很,實際上會算計着呢。隻要嫁給了鬼王,那可就是妥妥的親王妃了,不比嫁給随便什麽大臣要強的多?”
“可惜了,隻怕她的如意算盤沒有那麽容易實現呢。”
“怎麽說?”
“這可是我最新聽到的消息。聽說啊,昨夜鬼王當着段冰清的面,親自抱着另一個女人走了。還說,今日要帶着那個女人一同進宮來呢。”
“不是吧……。”四下裏一陣的唏噓。
“這不是公然的打了段冰清的臉麽?那女人什麽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