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無數譴責的目光幾乎要将秋扇給淹沒了,秋扇這才不緊不慢清了清嗓子。
“我奉皇上之名前來傳旨,河道之上所有百姓,若想活命須得聽從本船貴人的吩咐。不得違抗,欽賜!”
衆百姓:“……。”
他們一定是被吓破了膽,眼前都産生幻覺出來了。居然瞧見了一個瘋子。
“本欽差前來宣旨,因何沒有瞧見人跪倒謝恩?你們是想要一個個領了犯欺君之罪麽?”秋扇聲音洪亮,氣勢足足的。
這一嗓子又将在場的百姓給鎮住了。
“你們若是懷疑本欽差,大可在逃出生天之時前去找皇上對質,本欽差絕對不會阻攔。”
衆人面面相觑,找皇上對質?他們又沒瘋。
“還不領旨?”秋扇瞪起了眼睛。
“草民……接旨。”衆人被秋扇連哄帶吓的弄的暈頭轉向,稀稀拉拉的響起了幾聲應和。
秋扇悄然松了口氣:“小姐,接下來怎麽辦?”
唐韻足尖一點,縱身躍在秋扇身邊:“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心系百姓,不忍看生靈塗炭,派我來解救大家。所有人若想活命,必須聽我指揮!”
四下一片寂靜。
“衆位不需要記住我的名字,隻需要将功勞記在皇上頭上便是。”
“姑娘,那我們要怎麽做?”
唐韻與秋扇不同,秋扇隻是個丫環,平日裏又是個跳脫的性子。雖然刻意闆起了面孔,到底在氣勢上并不能夠很讓人信服。
唐韻則是披荊斬棘一路從血腥和殺戮中拼出來的人。那樣的人天生就帶着一種震懾人心的冷冽殺氣。這樣的人根本不需要說話,隻消一個眼神,就叫人不敢反抗。
“所有人原地不動。”唐韻目光灼灼:“最外圍的人先将你們的船隻掉頭離開,隻要一層一層有秩序的離開,定然不會再發生沖撞落水的事情。”
“可是……火很大。”
雖然唐韻很有震懾人心的能力,但是仍舊無法戰勝人心中對與大火的恐懼。
“火怕什麽?”唐韻淡淡說着:“火最怕的東西,眼下你們身邊多的是,應該是火怕了你們。”
衆人:“……說的是呢,火怕水啊!”
一語點醒夢中人,衆人立刻就醒悟了過來。水可不就是火天生的克星麽?如今他們正守着那麽大一條河,最最不該害怕的就是火呢。
這一想通了,河道上的騷亂立刻就平複了。衆人開始按照唐韻的指揮一個個有秩序的撤離。
有些時候,事情就是這麽簡單。不過分分鍾百姓的危機就解除了。
方才的慌亂和死傷,不過是因爲恐懼戰勝了理智。一旦有人清醒過來,很多事情原來根本就算不得事情。
“小姐……接下來要怎麽辦?”秋晚瞧了瞧河道正中那孤零零的畫舫,滿面的愁容。
四下裏已經沒有了百姓的船隻,但是……小姐最終的目的是要救畫舫上那些人。然而……
不過是這麽一會的功夫,整個畫舫都已經被火給點燃了。到處都是刺目的明亮,大火已經照亮了半個天幕,似乎連四周是空氣都被炙烤的發燙了。
而且,不知是怎麽回事,畫舫周圍的河面上居然也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大火燃燒的極其有規則,方圓兩尺,規規矩矩的正好成了一個圓。
“小姐……咱們過不去!”
火勢太大,這樣的火即便是個傻子也能瞧得出來不正常。隻怕火裏面加了不少助燃之物,否則根本就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造成這樣的勢頭。何況連河面上都能燃了起來。
“過不去……。”唐韻吸了口氣:“便不過去了吧。”
衆人:“……恩?”
不是說爲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要去救人麽?不過去了是什麽個情況?
“走吧。”唐韻緩緩說道:“誰的命也沒有自己的命重要。”
“雖然今日沒能将畫舫上的人救出來,但是百姓們的傷亡已經降低到了最小的程度。即便容時知道了,也挑不出什麽毛病出來。”
吩咐了一聲開船,唐韻果斷的轉過了身去。她從來就不是個愛糾結的人,既然畫舫已經失去了挽救的價值,何必要再救?
眼看着小船掉轉了船頭,便要朝着河岸邊駛去。
“咚咚咚!”
驟然間三聲炮響掀起了漫天的水霧,整個河道都似乎震動了起來。有什麽貼着河面飛快的朝着這邊靠了過來。
“怎麽回事?”土魂手扶着垛口觀望:“莫非遇見水寇想要趁火打劫麽?”
“龍卷!是水龍卷!”
秋喜眼睛尖,一眼就瞧清楚了正朝着他們席卷而來的玩意。整個人都給驚着了。
莫說是她,即便是唐韻這會子都覺得不能夠淡定。
就在那河道之上,被大火給照的通明的天幕之下。有巨大的一條水龍朝着畫舫飛快席卷而來。那龍卷的速度快的難以想象,幾乎是眨眼之間就已經到了近前。
唐韻兩輩子加起來并不是個沒有見識的人,但是,如眼前這麽龐大的龍卷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眼看着那龍卷到了畫舫周圍頓了一頓。之後,清亮的水流便嘩啦一聲一股腦朝着畫舫上澆了上去。
火舌肆虐,那龐大的一股水流卻也不過是杯水車薪,隻将火頭壓的低了那麽片刻。
然而,就是那麽片刻的功夫。眼看着從水龍卷中顯出一個清晰的黑影出來。還沒等人瞧清楚是怎麽回事,那人已經趁着火勢稍弱的片刻縱身躍上了畫舫。待到你要細看的時候,哪裏還有方才那個人?
連水龍卷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不是……眼花了吧。”秋扇喃喃自語:“居然……有人上船了麽?”
在這種時候上船,這人是有多麽嫌棄自己的命太長?
“你沒看錯。”唐韻沉聲說道:“救火的人來了。”
秋扇:“……恩?”
她不是很明白,那麽大的火就憑着一個人怎麽能救?
然而,她立刻就明白了。隻看到月色之下,火光之中光與暗交替着的河面之上。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一下子出現了數十條的戰船。
那些船柳葉一般兩頭尖中間寬闊,通體漆黑,行駛的速度極快。
“莫非是關澤秋來了?”土魂沉吟着說道。
畫舫上的動靜太大,驚動官府一點都不爲過。
暗夜之中的柳葉戰船如同長着翅膀,飛一般到了眼前。即刻便極有秩序的散開了,将畫舫給圍在了當中。
唐韻他們此刻并沒有走遠,幾乎也落在了柳葉戰船的包圍圈中。
土魂剛想要喊一聲小心,卻瞧見船上那些人一個個目不斜視從他們船邊擦了過去。俨然就沒有将他們給放在眼裏。
“預備。”
天地之間傳來一聲呐喊,竟是不輸秋扇一般嘹亮。
“發射!”
發射兩個字才剛落了地,眼看着四下裏戰船上的士兵兩個一組,都将一隻碩大的竹筒扛在了肩膀上,同一時間扣動機簧。眼看着,從那竹筒口上噴射出極高的一股水柱出來。
清亮的水柱不偏不倚正壓在畫舫的火頭上。
唐韻半眯了眼眸,那畫舫上的火起來的不同尋常。着了這麽久也不曾熄滅,隻怕裏面加了什麽不同尋常的玩意。根本就不是水能夠撲滅的。
哪裏想到,才起了這麽一個念頭。眼看着被水噴到的火苗跳了跳,一下子就熄滅了。
這水裏……
唐韻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竹筒給吸引了過去,裏面的水隻怕不簡單呢。
戰船上的士兵配合極其默契,一隻竹筒的水射幹了。另外一組的人立刻補上,而退下來的兩個人則飛快重新往竹筒中補充着新的水。
“這水龍槍是個好東西,可惜有點笨拙。”公孫無常是個機關癡,一瞧見新奇的東西就再挪不開眼睛了。
此刻,他一雙眼眸完全定在了水龍槍上,瞧了一會搖了搖頭。
“若是能在水龍槍的下面加一條軟管直接探入到河中去,便有源源不斷的水。哪裏還需要人工填充,救火将能夠事半功倍。”
他這話說的極輕,卻在話音剛落的當口,眼瞧着那指揮着衆人滅火的将官猛然轉過了頭來。那人一雙明亮的眼眸分明朝着公孫無常瞧了瞧,卻又飛快扭過了頭去。
公孫無常聲音一頓,也拿不準自己方才說的話是不是叫人給聽見了。這麽遠的距離,又是在這麽嘈雜的環境當中,那人不可能聽到吧。
“公孫先生這一次可說錯了。”唐韻勾唇一笑:“畫舫上的火并不是普通的火,隻怕整艘船都早就叫人給塗了火油。所以,火勢才能這麽猛烈。那樣的火,可不是尋常的水能夠撲滅的。隻取了河中之水根本無用。”
“居然還能有水滅不了的火?”公孫無常隻覺得不能相信。
“自然。”唐韻點頭,卻也不多做解釋。
那戰船上的将官卻又回過了頭來,這一次瞧着的卻是唐韻。同方才他看向公孫無常不同,此刻,那人眼中分明添了幾分驚異和好奇。
然而,那人卻也沒有給唐韻過多的關注又再度扭過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