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個偉大的九天神域域主用來招待貴客的地方。”也不知是不是因爲這裏的壞境詭異,男人的聲音裏面也染上了幾分詭異的涼薄。
“段家主,我自問與你并不相熟。你将我撸來這個地方意欲何爲?”
“聽說你失憶了,以前的事情真的全不記得了?”段家主的聲音突然低了幾分。
“這個跟你有關系麽?”唐韻冷了臉,這個人真奇怪。
“坐吧。”他朝着身邊一張凳子指了指。
唐韻這才發現自己這會子居然在一個涼亭裏面。
涼亭是純木質的結構,已經很是破敗了。然而如今就在那破敗的木桌子上,卻擺着一壺酒。
“這是梨花白。自打釀成之日起便封好了埋在梨花樹下,無論寒來暑往皆不可啓封。到今日不多不少整好十年。”
唐韻皺了皺眉,這奇怪的人說的話爲什麽總這麽奇怪?
請問你說的這些同我有關系麽?
“請。”他伸手親自滿了兩杯酒,将其中一杯給了唐韻:“敢喝麽?”
那金色面具下的眼睛暗沉如海,分明帶着幾分挑釁。
“有何不敢?”唐韻将酒杯端起來一飲而盡。
“可惜了。”段家主将自己杯中酒端起來,淺淺抿了一口:“這壺梨花白世間罕有,隻這一杯便價值萬金。叫你這麽盡數倒在了地上,着實可惜。”
唐韻瞧了他一眼。作爲一個陌生人飲食謹慎不爲過吧?大家面子上過得去就是了,非得這麽挑明了說,真的沒有問題麽?
“我不會殺你。”段家主淡淡說道:“在你欠我的債沒有讨回來之前,一定會活的好好的。”
聽他這麽一說唐韻立刻就不淡定了:“我欠你什麽了?你不要因爲我失憶就來騙我!”
“想知道,就喝了。”段家主不慌不忙又給她倒了一杯酒。
唐韻聲音一頓,盯着眼前清澈的酒水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端起來喝了。這一次是真的喝了,并沒有再做投機取巧的事情。
“可以說了麽?”唐韻抹了抹嘴,大有壯士斷腕的大義凜然。
“好喝麽?”段家主卻再度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唐韻眨了眨眼睛,這人……不是腦子有病吧。
見她半晌不開口,段家主便也住了口。那個意思俨然是打定了主意不說話了。
“好喝。”唐韻吸了口氣,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麽就叫這個男人給牽着鼻子走了。
“梨花白清冽純澈,你若是喜歡這個。就該離着風無止遠一些。”
唐韻皺眉:“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的夫君我莫非還不了解麽?”
“你的……夫君?”段家主的聲音突然就冷了,之後啪一聲将手裏的酒杯給重重摔在了地上,粉碎。
唐韻打了個哆嗦。好端端的,這人怎麽突然就惱了?有病吧!
“這酒,你不配喝。”段家主聲音冰冷。
唐韻暗暗翻了個白眼,沒有人想喝你的酒。是你上趕着非将人給弄來喝的好麽?這會子你自己倒把杯子給摔了。
好尴尬啊!
“你看這裏風景如何?”段家主側過了頭去緩緩說着,方才的不愉快奇迹般的消失了。仿佛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唐韻瞧了他一眼,這人變臉的速度夠快的。普通人根本趕不上這個節奏呢。
“如何?”見唐韻半晌沒有說話,那人再度問了一句。
唐韻呵呵,這個山頭雷鳴不斷。地面已經被雷電給劈的坑坑窪窪,即便有點子綠色,也幾乎都叫雷電給毀的差不多了。
這裏的景色根本就不能用好或者壞來形容,因爲這裏根本沒有景色。
“你該是也能覺得出,這裏的景色并不好。”
“恩。”唐韻點頭,對于事實完全沒有否認的必要。
“整個九天神域的所有外門弟子都在萬雷峰修行。”他淡淡說着。
“……哦。”
“樹木地面被糟了雷擊必死無疑,你覺得人若是遭了雷擊會如何?”
“這個……”唐韻沉吟了片刻:“應該不會發生什麽好事。”
“瞧見那邊的房子了麽?”段家主擡手朝着離着他們數丈之外的一排小黑點指了指:“那個,便是風域主給外門弟子居住的房舍。”
“你到底想說什麽?”唐韻皺着眉,覺得同這人的談話費勁的很。
“那些房舍屋頂極尖,又包裹着鐵皮。而建造屋舍的磚瓦裏面也都摻了大量的鐵砂。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些東西都極易吸引雷電。”
唐韻挑眉:“所以……?”
“這個便是九天神域鮮有外門弟子能夠再度入世的原因。”
一棟房子吸引了雷電下來還能幹什麽?
那尖尖的屋頂可不是避雷針,避雷針能夠将雷電給導入地下,使房屋免于遭受雷電的襲擊。但是,這個房子使用的是大量的鐵,鐵易導電便全都給存在屋裏了。隻怕裏面住着的人會遭殃。
“屋子裏面的一應器具也都是鐵質的。”段家主慢悠悠加了一句。
唐韻吸了口氣,牙疼。人若是住在那樣的房子裏面,分分鍾就得給劈成炭呢。
一個死人還怎麽下山?
“到了如今,你還覺得風無止是個好人麽?”
唐韻瞧着眼前這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清眸漸漸眯了起來:“我的夫君隻需要對我一個是好人就行了。”
段家主完全沒有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手指一縮,身子似乎有那麽片刻的僵硬。
轟隆,震耳欲聾的聲音在兩人身邊炸響,近在咫尺。
有雪亮而刺目的光芒在唐韻身後陡然而至。段家主将手裏酒杯端了起來,手指一斜,手裏面的酒水突然就毫無征兆被潑了出去。
半空裏似乎有叮一聲輕響,隻可惜那時候雷聲隆隆,這細微的聲響立刻就給吞沒了。之後,雪亮的光芒也消失在了混沌的天地之間。
“你莫非就從不懷疑他說的是假話?”段家主将手裏的酒杯放下,聲音低冷。
“懷疑有用?”唐韻瞧了他一眼:“我從來不相信憑空的猜測。我隻信我自己這一雙眼。”
“多謝段家主對我夫人的款待,現在本主打算将她給接回去了。”風無止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夫君?”唐韻眼中一喜,立刻扭頭看去。
在那一片混沌之地,金色衣衫的風無止瞧上去異常的華麗。立刻就成了天地間最光彩奪目的一道風景。
風無止朝着她勾了勾唇角:“内子身體不适,經不起長久的勞累。還請段家主海涵。”
段家主的眼睛先是瞧向了唐韻,似乎被她眼中的喜悅給灼疼了眼睛,立刻别開了。
“請便。”
“多謝。”風無止颔首,淡金的眼眸卻瞧見了木桌上的酒壺。
“陳年的梨花白?好酒。”
“呵。”段家主卻低笑了一聲,誰也不曾想到他居然一把抓住了酒壺。毫不猶豫将裏面的酒一下子給倒了個底朝天。
“再好的酒也得有個懂得欣賞的人。人若不在,它便已經失去了價值。”
唐韻瞪起了眼睛,這段家主果斷是腦子有坑吧。風無止突然提起了梨花白,正常的人無論虛情假意不都得讓一下麽?
這人倒好,他居然給……倒了。倒!了!!
說好的寄人籬下呢?
風無止面色微變,卻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告辭。”
他一把攥住唐韻的手腕,大踏步朝着萬雷峰的邊緣走去。
也不知那兩人走了多久,段家主卻始終端着酒杯動也不動。而那杯子裏分明是空的。
“爲什麽阻止我出手!”關澤秋冷着臉,突然就從涼亭頂上跳了下來。
“在我眼前,不許任何人傷了她。”段家主的聲音卻再度冷了下來,這會子如同一把冷厲的刀,叫聽着的人隻覺得膽寒。
“誰都不行!”
關澤秋打了個哆嗦:“我是爲了幫她。那女人就是個脫了毛的狐狸,隻有制住了她才能想法子叫她恢複記憶。”
段家主沒有說話。
“這個不是咱們早先說好了的麽?”
段家主:“……。”
“你……。”關澤秋腦中突然有靈光一閃,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你該不會是突然舍不得了吧?”
眼看着那人一臉的見了鬼的難以置信。
段家主擡眼瞟了瞟他:“方才的雷電将房屋損毀了不少,你去修理一下吧。”
“你叫我去修理?”關澤秋滿目都是不信,他好歹也是段氏的大護法好麽?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所以,這是命令。
“你真狠。”關澤秋一跺腳:“我一直以爲你對所有人都是這麽狠。可惜,你早就已經變了。”
他這話才落了地,蓦然覺得脖子一涼。竟然是段家主不知道什麽時候将酒杯給扔了出去。
酒杯早已經被内力給震碎了,鋒利的碎片帶着呼嘯的風聲從他脖頸邊擦過。帶出一抹細如小蛇的血線。
“滾!”段家主隻說了一個字。
然後,關澤秋就真的滾了。他絕對有理由相信,自己若是再多說一個字。那人一定會對自己更狠。
……
“他同你說了什麽?”
燈火下的風無止突然漫不經心的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