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是說,小人收了姑娘這麽多銀子,該留下來幫幫忙。”老者急切的說着。
秋晚噗嗤一聲笑着低聲說道:“你快些回家去吧,這裏不用你伺候。銀子多了便多了,回頭直接買個像樣的店鋪,也省得一大把的年紀還要日日的站在這裏吹冷風。”
老者千恩萬謝走了。
那一頭楚悠然已經将水給燒開了,卻并沒有有用老者的茶葉。從身上摸出了個荷包出來,荷包裏面塞了個小小的瓶子。打開了來,裏面裝着上好的茶葉。
楚悠然将自己準備的茶葉放在粗瓷碗裏面,又加水洗葉聞香……經過一套繁瑣的工序之後,終于将一杯泡好了的茶水送在了唐韻眼前。
“督總請喝茶。”她聲音很是愉悅,但你若細看,她的身子分明在微微顫抖。顯然帶着幾分緊張。
唐韻一雙清眸先朝着她手中端着的茶瞧了一眼,之後便定在了楚悠然臉頰上。
楚悠然被她看的臉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這店裏面的東西太差勁,還請督總将就着用些吧。”
唐韻半斂了眉目,将面前的茶盞端了起來。杯子就是店裏面粗瓷的杯子,無論是做工還是花樣都沒有半分出彩的地方。而杯中的茶水卻是清澈碧綠的,撲鼻的淡香沁人心脾的叫人喜歡。
唐韻勾唇一笑,卻是毫無征兆将一杯茶水給盡數倒在了地上。
“你!”楚悠然眼皮子一挑。
“你是第一次來楚京吧。”唐韻不在意的緩緩說道:“既然第一次來,這親手煮出來的第一杯茶就該正經的敬天才是。”
聽她這麽說,楚悠然臉上的怒意便給憋了回去:“督總說的對,我再給你倒一杯便是了。”
第二盞茶水卻依舊叫唐韻給倒在了地上:“敬了天怎麽能不敬地?”
楚悠然自然沒有話說,又給她沏了第三杯的茶:“天地都已經敬過了,這一次該是沒有什麽需要敬茶的地方了吧。”
她這話說的清脆,卻又有哪個人聽不出她話語中的怨恨?
“的确沒有了。”唐韻點頭。
“那便請喝吧。”楚悠然巧笑倩兮。
唐韻瞧着她,冷冷勾起了唇角:“有一句話叫做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我已經連着潑了你兩杯的茶,莫非你還不明白,你的茶我根本就不打算喝麽?”
所以,你的腦子到底是什麽構成?
楚悠然一張臉立刻就白了,她怎麽都沒有想到唐韻說話居然這麽不留情面。
“唐韻,你……。”楚悠然吸了口氣:“你是怕了吧,莫非是怕我在茶裏面下毒?真沒想到,你堂堂一個水師督總,居然能怕了一杯茶?”
“激将法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是沒有用的。”唐韻不在意的說道:“你若想上趕着給别人做小,隻管從旁的地方想法子去。想要憑着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鞏固自己的地位,當真是可笑。”
北齊的傳統,但凡小妾進門是要給正妻敬茶的。隻要正妻喝了小妾的茶,便等于承認了那人的身份。
眼看着自己的心思叫人給看穿了,楚悠然索性便直接将臉上的笑容都給盡數收了起來,再也不耐煩同她繼續僞裝下去。
“我好好的給你一杯茶你不肯喝,那麽我們以後便隻能成爲仇人了。”
唐韻半眯着眼眸:“莫非以前不是麽?”
楚悠然的面色便徹底的冷了:“既然你這麽說,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啪”一聲脆響,楚悠然手裏面的茶杯應聲落了地,粉碎。下一刻,人便朝着那小小的桌子滑了下去。
唐韻眯了眯眼并不十分在意。
摔杯爲号麽?想要開打麽?好得很!
“來人啊。”桌子下面發出柔弱一聲低語:“救我,救命啊……”
“保護楚家主!”四下裏傳來一陣厲喝,楚悠然帶着的人一下子便從四面八方沖了過來。
“抓住她。”楚悠然滿面痛苦:“她……她給我……下毒!”
她的聲音低沉而柔弱,才說了那麽幾個字便噗的噴出了一口血來。面色如金。
唐韻眉頭一颦,今日這一出原來重點在這裏?楚悠然居然以自己的身子做了個局,就是爲了要置她于死地!
“小姐,怎麽辦?”秋彩立刻朝着唐韻看了過去。
“打。”唐韻淺淺抿了唇瓣:“生死不論!”
“好咧。”土魂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小姐隻管放心,屬下一定好好的給您出口氣!”
打人什麽的他最喜歡了,尤其是生死不論的打人,簡直喜歡的不要不要的。
于是,暗夜中的長街之上,幾乎是眨眼之間就被喊殺聲給淹沒了。
但是,四下裏所有的人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靜。鮮血将半個天幕都給染的成了一片鮮紅,偏偏沒有一個多餘的人出來瞧上一眼。
即便是平日裏巡夜的官兵,這時候也連半個人影也沒有瞧見。
“都住手。”唐韻擡頭瞧了眼漸漸泛白的天幕:“朝着東城門走,快!”
“小姐急什麽呢。”土魂擡手抹了抹額角密集的汗水:“再等個一時半刻這裏的人就都解決了。”
“天就要亮了。”唐韻慢悠悠說着:“不宜戀戰。”
“小姐可是要去蕭王府?”
“不。”唐韻搖頭,眼底有幽冷光芒一閃:“出城!”
土魂還想要問些什麽,白羽一鞭子下去,馬車便箭一般的蹿了出去。
楚悠然帶着的人早已經被眼前這幾個強悍的對手給吓破了膽子,哪裏想到眼前的人突然就不見了蹤迹。
“追!”楚悠然咬了咬牙,狠聲說道。
“家主,咱們還是回去吧。”顯然,楚悠然的這個命令并不得人心:“得先給您解了毒呢。”
“我的毒不要緊!”楚悠然吸了口氣:“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叫她活着離開!”
“小姐,咱們怎麽不去蕭王府了?”
馬車裏面,秋晚瞧了眼車外飛馳而過的街景,将窗簾給遮了個結結實實。
“楚悠然以身犯險,今日隻怕與我是不死不休。這時候萬萬不能将蕭王府給牽扯到中間來。”
“她根本就不可能中毒。”秋彩說道:“小姐怎麽不去揭穿她?就她那點子伎倆哪裏能是小姐的對手?”
唐韻卻沉默了片刻:“在我同她一起進入那小茶館的時候便已經注定了,她中了毒,而且是我下的。”
秋晚皺了皺眉,秋彩卻已經緊緊抿了唇瓣。
“真是個狠毒的賤人!”良久,她一拳頭搗在了車廂上。咚一聲的悶響。
楚悠然有沒有中毒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時候同她在茶館裏面的隻有唐韻。她說她中了毒,而唐韻又是個慣來善于用毒的高手,那麽還能是誰給她下了毒?
所以,當唐韻進入茶館的時候,就已經中了圈套。
“這時候還沒有到開城門的時候。”秋晚目光中不無擔憂:“咱們這時候能出去麽?”
“必須能。”唐韻眸光微冷。
“小姐,到了。”馬車外頭傳來土魂一聲低語。
唐韻半眯了眼眸:“秋彩,拿了水師的令牌去叫門。”
“是。”
秋彩立刻出了馬車,纖細的身軀一下子就躍在了馬車頂上,深吸了口氣,接下來就是一聲大喝。
“守城的人聽着,水師督總有緊急軍務要出城,速速開門!”
她這一聲暗含了内力,一下子就傳出了極遠。
“誰?水師督總?”
“今日值守的人是誰?”秋彩瞧着眼前陡然出現的兵卒淡淡說着。
“回姑娘,是小人。”城門領立刻走了出來。
“貴姓?”
城門領連連說着不敢:“小人姓李。”
秋彩點了點頭:“馬車裏面坐着的是唐督總,請開門吧。”
“小人似乎并沒有聽見說有什麽緊急軍務,大人怎麽這時候要出城?”
秋彩瞪了眼:“怎麽,莫非我這令牌是假的麽?我們督總有什麽緊急的軍務,還得向李大人您通禀一聲不成?”
城門領立刻彎下了身子:“小人不敢。”
“怎麽還不開門?”唐韻魏颦着眉頭将車簾挑開了細微一道縫隙。
“唐……唐。”
前次楚京保衛戰的時候,唐韻可謂是出盡了風頭,楚京城這些個當差的又有哪個不認識唐韻?
“可以開門了麽?”秋彩朝着城門領淡淡說着。
“開開開,馬上開。”
城門領立刻回身吩咐手下的兵卒撤掉門闩。
半空裏沉悶的聲響破空傳來,兩個兵卒各自推着一扇大門,清塵的第一縷曙光便從那細微的一道縫隙中投射了進來。
“嗖,噗!”
然而,有那麽一道光快如閃電。便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劃破所有人的視線,噗一聲不偏不倚牢牢定在了開門一個兵卒的手背上。
啊一聲慘叫中,才開了一道縫隙的城門再度被嚴嚴實實的關閉了。
“楚京到底出了什麽了不得的緊急軍務,一個城門領沒有資格知道。怎麽本尊也不知道呢?”
男子柔糜而慵懶的嗓音仙樂一般飄來,原本是極其動人心魄的聲音,卻叫唐韻那一行人的心都涼了半截。
清塵的薄霧中,整齊劃一的馬蹄聲自街面上傳來。一馬當先有一男子絕豔如妖,一雙眼眸暗沉如海,卻比那初生的朝陽還要耀眼。
自打他一出現,你的眼睛裏面便再也瞧不見旁的人了。
“國……國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