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唇角一抽,這人怎麽這麽愛吃葡萄?早知道當初就送他一車葡萄去,何至于要将自己賣身給了他?
“如今皇上已經登基爲帝,中宮空虛總不是好事情。他隻有一個子嗣。”
“你是說……”唐韻身子一僵,眼睛便瞪大了:“宗政鑰他是想要立……。”
“本尊什麽都沒有說過。”樂正容休陡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語。
唐韻噎了噎,所以你剛才那是在放……那個什麽氣麽?
“本尊所說的,無非是眼下朝中衆人的小心思罷了。”
唐韻撇了撇嘴:“我瞧着宗政鑰現在可沒有什麽立太子的心思。”
生父駕崩,生母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宗政鑰大約是北齊曆史上最焦灼的一個帝王,他這會子哪裏會有心思立什麽太子?
隻怕這個皇位都叫他坐的惴惴不安。
“這幾日,他召見了不少的人,似乎想要修訂史書。本尊瞧着,定國公的事情已經被抹去了不少。”
“……恩?”唐韻一愣:“宗政鑰不會是爲了元兒要抹掉定國公的黑曆史吧!”
想到這個,她就表示非常的不爽。
爲了對付定國公她可是費勁了心力。甚至連剛剛落成的國師府都給用上了。
若不是利用了公孫無常布下的精妙機關,怎麽能叫定國公和海東軍以爲自己真的到了楚京的大街上?
她費了這麽大力氣,那人若是一筆勾銷了。簡直……能說髒話麽?
“他抹去的是柳明萱。”
唐韻眨了眨眼睛,柳明萱是什麽意思。
“莫非……。”她腦中有靈光一閃,立刻擡起來頭來:“宗政鑰真正打算修改的是……宗政元的身世?”
樂正容休将她手裏面的葡萄含進了口中慢慢咀嚼着,極其享受甜美的汁液沾滿味蕾的感覺。
“爲什麽?”唐韻皺着眉:“是你的意思?”
“本尊才不會做這等無聊的事情。”樂正容休淡淡說道:“這完全是宗政鑰自己的主意。”
他一聲低笑:“本尊這個弟子極少能辦件漂亮事,這一次是真的漂亮。”
能勞動樂正容休誇獎的事情,這個天下還真就不多。唐韻眸色一閃,心中的數條線一下子就連貫了起來。
“他是想要讓所有人都認爲元兒自此以後是蕭妩所出?”
樂正容休淡淡恩了一聲,示意她繼續給自己剝葡萄。
唐韻眉峰一挑,宗政鑰這麽做自然不會是爲了蕭王府。他爲的分明是……
“他是想要牢牢拉攏占家。”也隻有占家才有這樣的價值,值得他下這麽大的血本和決心。
“不止。”樂正容休容色清淡。
“還有你。”
“阿休,你就不用哄我了。”宗政鑰想要拉攏她?别逗了行麽?
“定國公一戰之後,你在世人心中便再也不是蕭王府的小姐。也不是國師府的王妃,而是北齊水師的督總。”
這一戰,以少勝多直接斬殺了定國公,并将敵人精銳盡數消滅。失去了主将,那些包圍着北齊的兵卒還有什麽值得懼怕?
消滅他們不過分分鍾的事情。
這樣的唐韻若是還不足以叫北齊矚目,天下揚名。那麽,這個天下間的人隻怕就都是傻子聾子。
“你與蕭妩的情分旁人不知道,宗政鑰怎麽可能不知道?所以,哄的蕭妩高興了,可是一箭雙雕的好計策。”
唐韻半斂了眉目。不可否認,宗政鑰這一手的确玩的漂亮。
“隻怕蕭妩不是那麽容易叫他擺布的人。”
“你說的是。”樂正容休說道:“看起來,本尊以後得多找些人看着點萃薇殿!”
唐韻瞧了他一眼:“長信宮到底是怎麽回事?”
“本宮說的都是真話。”樂正容休慢悠悠說着:“本尊的确不知道陸太後要到哪裏去,本尊隻負責送她出城。出城之後的行蹤本尊并不感興趣。”
“陸太後到底是打算要到什麽地方去?居然連自己貼身的宮女和嬷嬷都不讓跟着。”唐韻摩挲着下颚,眼底帶着不解。
“她自然想要讓她們跟着,可惜她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樂正容休眸色微動。
不該得罪的人?
唐韻心中一動:“你是說……。”
當初陸太後爲了要見自己,找人冒充樂正容休的宮人,将自己給騙去了宮裏。這一筆賬那時候他就說了,總是要讨回來的。
所以,他就将陸太後一個人給弄出宮來了,一聲不響扔上了馬車直接送出城去了?
“将自己給打扮成一個普通民婦該不是陸太後自己的意思吧。”唐韻瞧着樂正容休,聲音帶着幾分遲疑。
“恩。”
唐韻眨了眨眼睛。所以,恩是個什麽意思?您這答案跟沒有回答有區别麽?
“陸太後雖然出身并不是十分高貴,卻在皇宮裏面過了大半輩子。突然這樣子被丢在了外面,身邊甚至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隻怕日子不好過吧。”
“那是她的事情,與本尊何幹?”
唐韻哦了一聲,這人果然是不能得罪的。瞧瞧這手段,不顯山不漏水,直接叫人脫層皮。也不知道如今的陸太後可會後悔當初的舉動。
“阿休真的不知道陸太後去了哪裏?”
樂正容休眸色一沉,認真的瞧着她:“小東西今天的問題似乎有點多。”
“……恩?”多麽?好像并不多呢。
“本尊認爲,這個時候咱們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麽?”
一句什麽才出了口,男子絕豔如妖的面龐便已經近在咫尺。唐韻心中一抖,突然就覺得自己似乎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們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麽?”
“自然。”樂正容休勾唇一笑:“本尊說過,一定不會叫你失望。”
唐韻驚呼了一聲,腳下陡然間便懸了空,下一刻便叫樂正容休給輕輕放在了床榻上。
“你……是不是對失望這個詞有誤會?”
哪裏有人顧得上來回答呢?女子柔軟的菱唇被飽滿顔若玫瑰的唇瓣給堵住了,所有是語言都給堵在了唇齒之間。
唐韻終于明白,和這個人講道理完全是沒有任何用處的事情,這人就是道理。
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有人問她有沒有失望,她說了什麽已經記不清了,隻依稀記得大意是不失望。這個情形,她敢說失望麽?
這一夜紅燭帳暖,缱绻溫柔。
天色微亮樂正容休便回宮去了。
唐韻卻并沒有如往日一般繼續睡到日上三竿。幾乎就在樂正容休的轎子剛一離開就起了身,之後就約了雷言到如歡舫見面。
“怎麽約在了這麽一個地方?”雷言将頭上的帽子拉的極低,幾乎隻能瞧見一截子下巴:“北齊沒有旁的地方可以去了麽?”
“這地方怎麽了?”唐韻一身男兒打扮,手裏面握着把寫意山水的折扇。一進了如歡舫便給展開了慢悠悠搖着,瞧上去俨然是個惬意自然的偏偏濁世佳公子。
雷言半晌沒有說話,唐韻問的急了,這才甕聲甕氣說了句太髒。
“誰說我這裏髒了?”女子媚入骨髓卻帶着奇異冷意的聲音,陡然間響了起來。
唐韻将手裏面的折扇啪的合了起來:“你來了可太好了,再不來咱們這位小爺分分鍾隻怕就要給吓跑了。”
“誰說我是怕了!”雷言仰頭,這一聲氣勢很足。隻可惜他帽子壓的太低,并沒有能叫任何人瞧見他的臉。這麽仰着頭怎麽都覺得滑稽而詭異。
“若是不怕,怎麽連眼睛都不敢亂看?”唐韻戲谑的瞧着他。
雷言冷哼:“小爺是個正經人,在這種地方若是看見什麽不該看的。憑白的髒了自己的眼睛。”
“呵呵。”如歡已經徹底冷了臉:“唐韻,你還是帶着你的人出去吧。我怕等會子萬一控制不住,會髒了我的地方。”
“你也會覺得你這地方髒?”雷言略擡起了頭,毫不掩飾自己滿面的譏諷:“瞧你這樣子也是個懂事明理的,能有這個覺悟還不算……。”
呼一聲輕響,眼看着方才還站在二樓的如歡眨眼之間就到了雷言面前。雪白的柔荑軟綿綿擡了起來。
雷言瞳孔一縮,常年混迹在戰場之上的人早已經鍛煉出了敏感的神經。
他分明在那女子擡手的瞬間便嗅到了一絲血腥和殺氣,身體的本能快過大腦。他身子一矮,便覺得有微涼的風貼着自己頭頂擦了過去。頭上嚴嚴實實帶着的帽子咣當掉在了地上。
“你……。”
雷言怒目而視,這才看到如歡慢悠悠将扣在手心的薄薄短劍轉了個圈,咔吧一聲合在手腕上,成了隻不起眼的金絲镯。
“我這種人素來沒有什麽羞恥心,但是!”她的眸光一冷:“如歡樓裏都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若是沾上了血,自然會髒!”
“你!”雷言瞪大了眼睛,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都給我消停些。”唐韻隻覺得無奈,同樣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相互之間就不能容忍着些?
“既然這位公子說了,您是個有身份的人。那麽就請做些有身份的事情來吧。”如歡守着樓梯口,寸步不讓。
“你想做什麽?”雷言眼中滿是警惕,眼看着就是一常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