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太後唇角微微勾了一勾,顯然對于這個局面非常的滿意。
“人有一點好奇心是沒有問題的,女人心裏面若是連一點好奇心都沒有,便成了怪物了。想聽的話,就坐下吧。”
唐韻眯了眯眼,慢悠悠坐了下去。
“這就對了。”陸太後尖利的護甲輕輕敲擊着桌面:“女人就是水,該軟的時候就該軟。總這麽如同男人一般繃着,遲早有一日會糟了人的厭棄。”
她們兩個人坐的近在咫尺,近的連眼角的細紋都能瞧的清清楚楚。何況是面部的表情變化?唐韻一眼就能瞧得出來,陸太後這時候心情非常好。
“當年,本宮還是青春少艾的時候,也曾經是雲山書院的學生。”
陸太後眸色幽幽,眼眸半眯了起來。雖然瞧着唐韻,但那目光分明早已經透過了她瞧向了旁的地方。
“那時候,陸家不過是個小康之家,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盡管本宮心比天高,在那樣一個高門貴族遍地的地方,終究是不被人歡迎的。但本宮素來心氣高,越是被人打壓越是要堅強。”
陸太後閉了閉眼,半晌沒有說出話來。唐韻瞧得出她這時候情緒起伏非常大,大約是想起了當初被人欺壓的往事。終究不能釋懷吧。
就說呢。
陸太後是小門小戶出身,并沒有如世家貴族的女子一般打小就有人耳提面命的教她怎麽樣在後宅中與人相處。她卻這麽善于忍耐,手段不是一般的高明。
原來,是有生活基礎。
“本宮以爲,本宮在書院求學的日子大約就是那樣度過了。卻遇到了鳳吟,隐世鳳家的身份是保密的。那時候沒有人知道她是鳳族的大小姐,隻當她也是尋常人家的女子。所以,我們兩個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在書院求學的那些日子裏面,也曾度過了許多快樂的時光。後來……。”
陸太後聲音頓了一頓,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氤氲。
“後來有那麽一日,本宮與書院裏的一個世家公子起了沖突。在危難之時,是唐子舟出手救了我。那時候,本宮和他都受了傷。鳳吟便分别照顧我們兩個直到痊愈。我怎麽都沒有想到,在我傷好的時候。她卻已經同唐子舟兩情相悅了。”
嘭一聲悶響,陸太後一拳重重搗在了桌子上。她的手上帶着尖利的護甲,這一下子使得力氣太大,護甲一下子給折斷了。眼看着她保養得宜的手指上立刻就滲出了殷紅的血珠子出來。
她卻好似并沒有瞧見,任由鮮血一滴滴落了地。
唐韻皺了皺眉,一把将她的手扯了過來,三兩下将護甲去掉,拿金瘡藥給她塗上。
不是她善良,突然對陸太後生出了好感,而是她不想給自己惹上麻煩。
這會子在長信宮寝殿裏面除了陸太後,就隻有她。陸太後受了傷見了紅,大家夥還能懷疑到誰的頭上去?這個鍋她可不願意背。
陸太後并沒有拒絕唐韻給她上藥,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她。
“本宮不服氣,明明是本宮先遇到了唐子舟,也是本宮先喜歡上了他。他的眼看裏面卻始終都沒有瞧見過我?”
“呵呵。”她唇畔勾起一絲嘲諷的微笑:“口口聲聲說是好姐妹,說什麽做了姐妹就是一生一世。到頭來,搶起男人來卻一點都不手軟!真真是個好姐妹呢!”
“你!”陸太後将手從唐韻手中扯了回來,顫巍巍伸了出去,點了點她的鼻子:“你是她生出來的,能是什麽好種?本宮自然不能叫你進了宮。”
“您這可真是多慮了。”唐韻緩緩靠在了椅背上:“我也從沒有想過要入宮。我對自己的生活一向很滿意。”
陸太後哼了一聲:“你跟鳳吟一樣,都是口是心非的家夥!”
唐韻抿了抿唇,嫉妒什麽的就如同魔鬼一般。她才懶得同一個深深的陷入到嫉妒中的女人去理論什麽是非曲直。
“後來,唐子舟成了西川的皇帝,鳳吟便成了皇後。本宮自然不能叫自己輸給了那個女人,所以我叫我哥哥扶持十皇子登基爲帝。我便也順理成章的當了皇後。本宮絕對不能夠忍受自己被那個女人壓制着,我一定要比她強。可惜……當時的西川實在太過強大了。”
陸太後歎了口氣:“整個雲羅大陸沒有人能夠與西川抗衡,本宮怎麽能夠甘心?”
她眸色一閃,瞧向了唐韻:“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當初在書院裏頭有人将我和唐子舟都給打傷了麽?那個人就是南越的皇帝,當時也還隻是個皇子。”
她唇畔一勾,眼底便閃過一絲怨毒:“我知道他喜歡鳳吟,當初之所以處處針對我們,不過是想要用這樣的手段來引起鳳吟的注意。叫她屈服與他罷了。鳳吟真實的身份在雲山書院中除了我沒有一個人知道,所有人都隻當她是個貧家女。後來,是我告訴了南越帝,鳳家家主就是鳳吟。所以……就有了之後的西川滅國之戰。”
唐韻眼睛一眯,手指便縮緊了。原來南越和北齊突然聯手攻擊西川,居然還有這麽一層原因?
“鳳吟那個蠢女人自作聰明,以爲憑着自己同南越帝的交情前去勸降,那人就一定能夠退兵。哪裏想到自己卻成了别人的人質。所以,國家和女人,唐子舟隻能選擇一個。”
陸太後呵呵冷笑着:“我以爲唐子舟是個聰明人,卻原來也是這般的蠢笨不堪。居然……居然……。”
她聲音微微哽咽,後面的話便說不出來了。
唐韻低頭,半斂了眉目。
原來當初她爹主動獻出城池并不是因爲如外界傳說的那般,爲了叫西川百姓免于生靈塗炭,而是在江山和美人面前,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也難怪當初他要放火燒了整個皇宮,所有唐家宗親和重要的臣子都在那一把火中給燒了個幹幹淨淨,原來就是爲了掩蓋這一件事情。
而鳳吟之所以成了大火中唯一一個生還者,不過是因爲她那個時候剛好在南越帝的軍營當中。那麽後來,她落在了老蕭王的手裏便一點都不奇怪了。
作爲盟軍,是盟友也是敵人。誰還不得想着法子從對方手裏面争取些有分量的籌碼過來?
隻怕當初祖父也沒有想到,自己弄來的那個有分量的籌碼居然會是西川國的皇後。
這可真真是……
造化弄人!
“你說,你爹是不是個昏庸無能的昏君?你娘就是個禍水紅顔喪門星。你們母女兩個都是喪門星。”
陸太後惡狠狠說道:“一個滅了西川,一個則幾乎斷送了整個蕭王府的前程。”
“你錯了。”唐韻緩緩擡起了頭:“也許在别人的眼裏面,他爲了一個女人放棄了自己的家國這種做法相當愚蠢。但是,在我看來,他才是一個有擔當的好男人。他用自己的一生愛着一個女人,即便是死他也要實現對她的誓言。”
她微笑着說道:“這個世界上的誘惑何其多?能做到他這樣的人隻怕沒幾個呢。”
“你閉嘴!”陸太後疾言厲色:“不過是一個女人,隻要手裏面有權利什麽樣的女人沒有?蠢!”
“你說的沒錯,天下間的女人多的是。但心裏面最愛的那個卻隻有一個,錯過了便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個了。”
陸太後皺着眉,顯然還想要說些什麽。唐韻卻不打算再給她開口的機會。
“若是當初西川帝放棄了自己的女人,而選擇了自己手中的權利。你還會繼續喜歡他麽?”
陸太後聲音一頓,淺淺抿了唇瓣。
“而且,我認爲,陸太後對西川帝隻怕并不是什麽喜歡和愛慕。不過是因爲你生性不肯服輸,所以怎麽都不能忍受一個男人選擇了你最親的姐妹,而無視了你。你不能叫自己輸了,而且輸的一敗塗地,所以不甘心。”
陸太後身子一顫:“本宮自然不是……。”
“當初你與鳳家主姐妹情深可是曾經發過誓不負彼此?”
陸太後怔了一怔,終是緩緩點了點頭。
“唐子舟的出現打破了你們之間的這個誓言。所以,你憤怒,你不甘。你想要讓西川帝愛上你不過是爲了叫鳳家主的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罷了。”
陸太後沒有說話。
“實際上,隻怕你的心底裏并不如你想象中那般的痛恨鳳家主。”
陸太後攥了攥拳:“誰說的。”
“若你真的恨她,隻怕該恨不能叫她死。”唐韻勾唇一笑:“當初她在蕭王府避禍,旁的人不知她真實身份,你怎麽可能不知?但你爲什麽沒有說破?還許我好好活在了這個世界上。”
陸太後拳頭便又攥緊了幾分。
“所以,在你内心深處實際上還是很在意你同她之間的姐妹情分的吧。”
“你願意幫助阿休,也不過是因爲對西川帝和鳳家主心存愧疚。所以才會想法子替他們報仇,還了當初滅國之債。”
“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