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哭了一陣子,便咬着牙開始數落忠義候。若這會子忠義候在她眼前的話,任何人都不懷疑她定然能狠狠咬他兩塊肉下來。
“快,将我屋子裏存着的金瘡藥拿來。”
“祖母别急。”崔昭呲着牙:“孫兒沒事,養幾日就好了。”
“你又不是鐵打的,何苦來唬我?”崔老夫人沉了臉:“這些日子繼續給皇上告假,沒好利索之前不許下地。”
崔昭呵呵,您可真是我的親奶奶。這話可真是說到心坎裏了。
“老夫人且放寬心。”如歡說道:“我這裏雖然沒有什麽好東西,金瘡藥卻是不少的。也存了不少的好東西,這一趟來的時候,已經都挑了最好的拿了過來。隻是……。”
崔老夫人問道:“隻是什麽?”
如歡臉上便出現了那麽幾分尴尬:“隻是我不知道該不該給阿昭用。”
崔老夫人抿着唇沒有說話。
“我這裏的金瘡藥都是别處拿着錢都買不到的,但是到底是……出自那樣低賤的地方。阿昭他身份尊貴,若是用了我的東西……無端端的便拉低了他的身份。叫旁人知道,終歸不好。”
“将你的東西拿來我瞧瞧。”崔老夫人也不說能不能用,隻說叫她将東西拿出來。
如歡也不推辭,立刻将自己随身帶着的小包裹給打開了。取了隻小小的匣子恭恭敬敬遞了過去。
“這是什麽?”崔老夫人盯着她瞧着,并沒有伸手要接的打算。
這隻匣子隻有如歡手掌心大小,通體都是雪白的色澤,也不知拿什麽材料制得,打磨的光滑如鏡。如歡将匣子打開,裏面靜靜躺着隻圓形潤白的盒子。
“姑娘将東西給了老奴吧。”說話的是崔老夫人身邊貼身伺候着的一個年長丫鬟,長了張容長臉,瞧上去慈眉善目的,名字叫做甘露。說話的時候,滿面都是笑。
如歡瞧了她一眼,卻并沒有将東西遞給她:“這個裏頭裝着的是玉容膠,原本是女兒家駐顔美容的玩意。但因爲裏頭的藥材金貴,卻也是治愈外傷,消除疤痕的珍品。”
甘露并沒有因爲如歡拒絕了自己而生氣,仍舊笑眯眯的:“瞧起來,姑娘手裏面這個匣子是取了海裏頭的貝殼做的吧?至于這個裝藥膏的盒子,若是奴婢猜的不錯,該用的是南疆上好的羊脂白玉。”
“你知道?”如歡眼中閃出一抹驚異,她手裏面的東西雖不是什麽特别稀罕的玩意。卻也絕對不是一個随便什麽丫鬟能一眼看出來的。
“可巧了。”甘露笑着說道:“奴婢年輕的時候也喜歡鼓搗個什麽花兒粉兒的,剛剛好見過這些個稀罕物件。”
“珍珠貝細膩,珍珠又能定顔美容。玉也是對容顔極其有好處的東西,上好的羊脂白玉玉質溫潤就更好了。姑娘可真會選東西呢。”
她這麽一說,如歡臉上的笑容便頓了一頓。盡管甘露說的謙虛隐晦,她卻知道,這人哪裏是如她說的随便研究研究那麽簡單?
都說大戶人家的女兒在閨中的時候,對于養顔,醫藥權謀什麽的都爛熟于胸。這麽瞧起來,很真是那麽回事。
忠義侯府到底是鍾鼎世家,崔老夫人身邊也真真是藏龍卧虎呢。
“如此,便請您過過目吧。”如歡将手裏的匣子遞給了甘露,說話的語氣和态度并不比對崔老夫人差了多少,極其的有禮貌。
甘露笑眯眯将珍珠貝匣子從她手中給接了過來,立刻就将盒子也緊接着給打開了。
“真是好東西呢。”甘露發出一聲驚呼,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贊許:“才一打開立刻就覺出了不同尋常的清爽。”
“你這丫頭做什麽大呼小叫的?什麽時候也成了個這麽沒有見識的?”
“老夫人可莫要責怪奴婢。”甘露将手裏面拖着的盒子遞給了崔老夫人:“實在是這麽多年,奴婢都沒有瞧見過這麽好的玩意了呢。”
崔老夫人低頭隻瞧了一眼便咦了一聲。
“你這膏子用的可是古方?”
如歡心中悄然閃過一絲驚異,大戶人家大多會培養些有特殊能力的貼身丫鬟來服侍自己的主子。爲的就是提防着内宅裏的隐私手段。
起先,她還以爲甘露就是崔老夫人母族特意訓練出來給她的人。瞧這個意思,崔老夫人居然對脂粉膏丹也相當的有研究麽?
“我并不清楚呢。”如歡低斂了眉目:“玉容膠是機緣巧合之下才到了我的手裏面,至于裏面都有些什麽,怎麽制成的,我并不十分清楚。”
崔老夫人并沒有糾結這個問題,将那碧色晶瑩的膏子挑了一點在指尖上,放在了眼前仔細瞧了瞧。
“沒錯,這個就是古方上失傳已久的修容方子制成的膏子。也難爲你居然能找得到。”
如歡沒有開口,她非常清楚什麽時候需要閉嘴。
“得到這東西,該是付出了不少吧。”崔老夫人的眼底不辨喜怒,靜靜瞧着如歡。
如歡淺淺抿了唇瓣,這可不是個好回答的問題。
她是幹什麽的在楚京根本不是秘密。爲了幫助崔昭,她的身份更加不需要隐藏。這種稀罕的東西能到了她的手裏面,還能是付出了什麽?
“你居然舍得拿來給阿昭用?”
“呵呵。”如何低笑了一聲:“我都已經拿了出來,這種問題老夫人還需要問麽?”
“你終于露出真面目來了。”崔老夫人将盒子輕輕扣上,眼睛已經半眯了起來,一副了然世事的精明。
“祖母!”崔昭掙着身子狠狠皺了眉。
“閉嘴!”崔老夫人聲音中暗含了冷厲,崔昭一下子愣住了。
從他有記憶開始,腦子裏面便隻有對她和顔悅色的崔老夫人。那人對自己的寵愛勝過所有人,甚至超過了忠義侯府的嫡世子。什麽時候見過她對自己這般的疾言厲色過?
“忠義侯府的尊嚴容不得任何人來挑戰。”
崔老夫人冷着臉,一品夫人的氣勢瞬間就爆發了出來。那般的不容侵犯,瞧的崔昭都打了個哆嗦。
“祖母。”他咽了咽口水,到底還是開了口。隻是,這一次的聲音卻低了許多。
“阿昭。”這一次打斷崔昭的是如歡:“女人說話,男人不要插嘴。”
崔昭閉了嘴,不是因爲聽話,是他實在找不到合适的語言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如歡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大膽?在崔家的老夫人面前教訓她最最疼愛的孫子,你是活的膩了麽?
崔老夫人眼底極快的閃過一道光:“你這樣的出身該知道,根本沒有資格進入我忠義侯府的家門。”
“祖母。”崔昭忍不住了。不是他不聽話,實在是現在不開口隻怕就再也沒機會開口。
如歡這個嚣張的傻女人,怎麽就瘋了一樣敢頂撞崔家的老祖宗?
你不是來幫忙的麽?眼看着老祖宗已經發了話,這事分分鍾要壞啊!
“阿昭,這時候不是你說話的時候。”崔老夫人低聲說道。
“可是我……。”
“不是說了不許你開口麽?”如歡側目瞧了他一眼:“這是女人同女人之間的談話,你一個男人非得插一杠子不嫌棄丢人麽?”
“我……。”崔昭瞪了眼,覺得簡直被噎的難受:“得,我不開口。”
如歡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老夫人可以繼續了。”
崔老夫人聲音頓了頓,眼睛卻眯的更緊了:“我并不喜歡你。”
如何微笑:“我并沒有希望您喜歡我。”
“你不想進忠義侯府的門?”
“不想。”如歡搖頭。
“……。”崔老夫人聲音頓了一頓,怎麽都沒有想到從如歡嘴巴裏面居然聽到的是這麽一個答案。
“不想,你來幹什麽來了?”
許是如歡的答案太過出人意表,已經打定了注意不開口的崔昭終是沒忍住,讷讷問了一句。
“來看你。”如歡勾唇一笑:“給你送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崔昭眨眼,誰教你的詞,說起來一套一套的?雖然聽起來很叫人感動,可你這麽不按套路出牌真的好麽?
“難爲你有自知之明。”崔老夫人對她這個答案很是滿是:“如此,你這份心意忠義侯府就收下了。”
忠義侯府收下了,所以若是以後你有什麽難處,忠義侯府自然會給與幫助還了你這個人情。至于旁的……就不要想了。
說着話她将玉容膠遞給了甘露:“去給小五上藥。”
“别别。”崔昭表示不能夠淡定了:“我自己來。”
甘露隻管抿着唇拿手沾了玉容膠作勢便要給崔昭上藥,完全不理會他的掙紮。
這一下崔昭可真急了眼,雖然身體不便還是死命的扭動着。弄的甘露一時間沒法子下手。
“小五别鬧。”崔老夫人沉了臉:“你自己怎麽能給自己上藥?”
“可以讓長生進來。”
“長生到底是個粗手粗腳的男人,這膏子如此貴重,哪裏能叫他浪費了去?”
“那也不成。”無論她們怎麽說,崔昭是打定了主意不許甘露來給他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