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怎麽來了?”崔昭喝停了隊伍,吩咐手下人停止行進。
來的人正是崔昭的父親忠義候,老人家緊繃着一張面孔。眼睛卻眨也不眨盯着他手裏面握着的聖旨。
“可是要去國師府傳旨?”
崔昭笑容有幾分尴尬:“事關重大,爹您還是……。”
“聽說你上次在宮門口遇見唐韻的時候放了她一馬,你可是同那個女人有什麽特殊的關系?”
“咳咳。”崔昭覺得自己被噎着了:“我跟她能有什麽關系?我又沒瘋!”
同那個女人扯上關系,眼前這個是他的假爹麽?怎麽能想出這麽奇葩的想法?
“那就好。”忠義候鄭重說道:“我雖不知道你要做什麽。但定然與國師府有關系。樂正容休罪惡昭彰,是整個北齊的威脅。爲父也希望你在這案子裏面能夠秉公處理,不要再放走了某些不該放走的人。”
崔昭覺得整個人都汗哒哒的。
他這輩子最不耐煩的就是同自己的爹溝通交流。有人說能成了父子,就是爲了還債,他們兩個一定是前世的債主。不然,爲毛每次跟他談話都覺得跟死過一次一樣。
“您老人家隻管放心。”崔昭笑的眼睛都成了月牙:“這事情是皇上交給我辦的。爹您可以不相信我,莫非連皇上都不相信嗎?”
忠義候一下子就禁了聲。
“既然沒有吩咐了,兒子便要去辦差了。”崔昭表面笑容可掬,心裏卻一點都不笑容可掬。
就知道用皇帝來堵自己老爹的嘴百試不爽,果真如此。
“等辦完了差立刻回來,你母親看中了一戶人家的姑娘。媒人就快上門了。”
崔昭脊背一僵,含混的應了聲是。
忠義候面沉似水,盯着眼前大隊人馬消失的煙塵滾滾半晌都沒有動彈。
“忠義候這麽做是對的。”有人在他肩頭上用力拍了一拍。
“定國公,你最好保證你說的都是真的!”忠義候朝着身邊人冷聲說道。
定國公呵呵一笑:“老夫在邊城鎮守多年,若是老夫有什麽二心的話。北齊能有這麽多年的太平?”
忠義候沒有了聲息。
“五公子一表人才又少年高位,隻要再攀上這麽一門好親事。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但願。”忠義候隻淡淡說了兩個字就将肩頭一縮,脫離了那人的鉗制。之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哼。”定國公臉上的笑容一分分凝固了:“總有一日,老夫要将你們欠我的,一筆一筆讨回來!”
殘陽如血,也不知從哪裏起了一陣風。明明是夏末的天氣,卻莫名的添上了一分涼意。
在這蕭索的晚風中,急行軍的腳步聲卻是絡繹不絕。楚京這些日子因着樂正容休的入獄變得風聲鶴唳,百姓們一個個都學的聰明了。早就在宵禁的哨聲響起之前就躲入到自己家裏面去了。
沒有一個人敢從門縫或是窗口偷看。大家似乎心照不宣,這樣的日子一定不會有好事情。
“真是月黑風高殺人夜呢。”唐韻站在觀星台上,素白的手指扶着欄杆,盯着似乎近在咫尺的殘陽。
秋晚聽的嘴角一抽,明明太陽還沒有落下去呢。哪裏來的月黑風高?
“去告訴所有人将值錢東西都給藏好了。”
秋晚聽的一愣。
“快去。”唐韻回身吩咐道:“要是遺漏了一星半點,回頭都從你們俸銀裏面扣。”
“啊……是!”秋晚一聽見這個立刻三兩步沖下了觀星樓。
天大地大,銀子事大。
于是,魂部的煞神們接到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個怪異的指令。要将國師府裏面所有的金銀細軟盡數轉移。若是換了尋常的人定然會問一問這麽做到底是爲了什麽。
好在魂部這些人已經習慣了對命令絕對的服從,而且手腳迅速。幾乎是眨眼之間就叫國師府變了個模樣。
“小姐,不好了!”
陡然間有嘹亮一聲呐喊,帶着幾分焦急傳了過來。
觀星樓上的唐韻幽幽歎了口氣:“終究還是來不及了啊。”
“小姐,内廷禁衛軍統領崔昭帶着聖旨過來,說是要……。”
“抄家是麽?”唐韻瞧了眼土魂。
這人好歹也是個統領,初見的時候挺穩重的。怎麽如今越來越大驚小怪了呢?是她的問題麽?
“小姐都知道了?”土魂聲音頓了一頓。
“開門吧。”
“什麽?”土魂一愣。
“不是抄家麽?開門等着。”
土魂眨眼,他見到的是個假的小姐麽?怎麽這麽慫?傳說中的保護好國師府呢?
“不開門,你打算幹什麽?”
“打!”土魂咬牙握拳。
“好得很,有骨氣。”唐韻點頭:“回頭你主子的頭上便會直接扣上一個抗旨不尊,聚衆謀反的罪名。”
土魂給噎着了。
“開門。”唐韻歎了口氣:“國師府坦坦蕩蕩怕抄家麽?拿了人的遲早要還回來。”
土魂立刻就洩了氣:“好。”
與土魂風馳電掣般的速度不同,唐韻則是一步步緩慢而優雅的下了樓梯。
“小姐這是要到哪裏去。”秋彩立刻迎了上來。
“給我換裝。”
“是。”
“秋扇去傳我的命令,叫府裏面所有的人都放下武器不得抵抗。半盞茶之内都得到前院裏面,等着禁衛軍進府。”
秋扇眨了眨眼睛:“大人後院那些個夫人呢?”
唐韻習慣性的皺了皺眉:“那些女人一個個都嬌弱的很,原本也都是好人家的姑娘。給她們點錢,想走的就從後門走了吧。若是不想走,就叫她們老老實實在後院待着。”
秋扇答應了一聲,飛快朝着後院去了。
等到秋扇伺候着唐韻重新梳妝好了之後,所有人都給驚了一下。那人今日打扮的極其莊重,但分明不是宣王妃的樣子,而是一身水師督總的官服。
“走吧,去請崔大人進來。”
瞧着那人眼底的冷然和肅穆,所有人都默默咽了咽口水。您不是說了不許打架麽?可您這個打扮說出來的話能信?
國師府厚重而華麗的雕花木門緩緩開啓,外面已經是一片明火執仗。
“見過宣王妃。”崔昭朝着唐韻抱了抱拳。
唐韻半眯了眼眸,清麗的眼眸在外面飛速掃過。
崔昭并沒有騎在馬上,而是站在國師府的大門口恭恭敬敬等着。他手下的禁衛軍分立了兩列,每個人手裏都噙着火把,另一隻手按在刀把上,卻沒有一個人輕舉妄動。
唐韻朝着他點了點頭:“崔大人客氣了,隻是您似乎用錯了稱呼。”
崔昭一愣,卻立刻瞧見了她身上特屬于水師的海水雲紋中翻滾的藍色龍頭。
“是下官的錯,卑職見過唐督總。”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來崔大人也知道水師的規矩。那便宣旨吧。”
水師督總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亂世可以斬殺昏君,見架不跪。崔昭哪裏能不明白?他也從沒有想過要唐韻給他跪下。
他與這女子打交道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清楚的很,今日要是讓她跪了自己,改天他得悔的吐血。
“其實也不用下官說那麽多了,相信督總有這番安排該是清楚的很。下官是來抄家的,還請督總行個方便。”
“你手裏面的聖旨是皇上親自下的麽?”
“那還假的了?”崔昭眨着眼睛說道:“皇上下旨的時候是下官,萬公公和定國公親眼看着的。下官膽子再大也不敢拿這種事情胡說八道。”
“好。”
唐韻唇角微微一勾,崔昭還是她當初認識的那個崔昭。他并不想與自己爲敵。
方才那一番話就是在告訴她,這所謂的聖旨與定國公脫不了幹系。這個情她記下了。
“進來吧。”崔昭朝着手下禁衛軍揮了揮手,大隊人馬嘩啦一下進入了國師府。
禁衛軍的速度非常快,卻快不過魂部。就在他們剛剛入府的瞬間,每個人的脖子上都多了涼絲絲一把劍。内廷禁衛軍是什麽人?大多都是富貴人家出身,哪裏吃過這樣的悶虧?
于是,後面進來的,一個個也将刀給抽了出來。眼看着便是一場惡戰。
“督總,您這就……。”崔昭眯了眼。
“住手!”唐韻冷聲喝道:“魂部所有人不可以出手抵抗!”
“小姐!王妃!”四下裏一片驚呼,衆人俨然不能夠相信自己聽到的。
“住手。”唐韻淡淡說着:“你們今日要敢傷了禁衛軍一人性命,就踏着我唐韻的鮮血過去吧。”
這俨然便是拿死來威脅了。
嘡啷嘡啷,清越的聲音中魂部衆人将手裏面的劍給扔在了地上。
“督總大義,但我崔昭卻沒有那麽光明磊落。誰叫魂部的戰鬥力那麽驚人呢?”
唐韻瞧了他一眼:“你想做什麽?”
“來啊,給我将人綁了!”崔昭一聲令下,禁衛軍高喝了聲是抄家夥就要上。
魂部煞神們哪裏肯?
“督總可是說了,不許抵抗呢。”
唐韻唇畔勾起一絲冷笑:“崔昭,你一定要做到如此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