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容休這一覺睡的極沉,一直睡到月圓當空都不曾醒過來。唐韻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靠在廊柱上睡着了,直到身子猛的一震才猛然驚醒了過來。
一睜眼,眼前是絕豔如妖的男子一張放大的俊彥。不知什麽時候,她居然已經睡在了床榻上。
“阿休?”唐韻瞧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聲音中卻帶着幾分遲疑。
眼前這一張面孔當然是樂正容休,卻又不像樂正容休。樂正容休長着一雙與所有人都不相同的酒紅色眼眸。
但,此刻的樂正容休眼眸卻是黑色的。通透幽深的暗黑,叫人看了一眼便能将魂魄都給吸了進去。
“你壓着本尊的衣袖了。”樂正容休皺了眉:“若是弄皺了本尊的衣袖……。”
唐韻的心裏頭立刻就咯噔了一聲,樂正容休這人相當愛惜自己的容顔衣飾。他永遠忘不了當初勾破了他衣服上絲線的婢女的下場,自己壓着他的衣袖睡了整整一夜,能不皺麽?
“對不起,我……。”
才說了一句對不起,唇瓣便叫男子如玉長指給遮住了:“這種話以後不要在本尊面前說。”
唐韻眨了眨眼,這種話是什麽話?她小心翼翼将方才說的話從頭到尾想了一遍。
“您是說……對不起?”
眼看着樂正容休眸色一暗。
“好的,不說了。”唐韻的聲音中分明帶着笑意。
“阿休,你醒了真好。”
女子聲音軟糯脆嫩,毛茸茸的頭顱朝着男人胸膛靠了上去。管他眼睛變成了什麽顔色呢?隻要這人是樂正容休即便沒有眼睛又有什麽關系?
樂正容休聲音頓了一頓:“傻。”
他似乎想要擡手,無奈使了半天的力氣終是不能如願:“小東西,你将爲師的胳膊壓了一夜。再壓下去隻怕就再也擡不起來了。”
“……恩?”唐韻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到了如今似乎都還一直壓在樂正容休的胳膊上。原來剛才他出聲提醒不是因爲自己将他衣袖壓皺了,而是胳膊給壓的受不了了吧。
于是,她立刻忙不疊的起了身:“對……。”
才說了一個字便想起來剛才他說的話,便改了口:“要不要緊?我去找玉青書給你瞧瞧?”
“無妨。”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唐韻總覺的這會子的樂正容休瞧上去似乎有點不大高興。究竟爲什麽不高興卻不得而知。
“那你餓不餓,有沒有覺得什麽地方不妥?”
樂正容休隻靜靜的瞧着她:“水源工地的事情如何了?”
“已經沒什麽問題了,土魂和關澤秋重新選擇了最合适的挖掘地點。經過那夜的營救,如今的鳳族再也沒有人反對将月牙湖的水引入城裏來了。”
她微微一笑:“也算是因禍得福。”
樂正容休這才點了點頭:“還好。”
“阿休。”唐韻突然坐直了身子,目不轉睛盯着眼前絕豔如妖的男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鳳家主的關系?”
樂正容休眸色一緊:“因何有此一問?”
“感覺。”唐韻說道:“你一早就知道鳳家主的身份,她在蕭王府的事情定然逃不過你的眼睛。那麽……。”
那麽怎麽可能不知道她就是鳳吟的女兒。鳳族的蠱蟲必須鳳族嫡女才能破除,所以當初他接近自己莫不是……
“知道一些。”樂正容休并不否認。
唐韻眸色便暗了下來,她也不知道爲什麽聽他這麽說心裏頭就是不舒服。
“但你莫忘了,當初是你主動找上的本尊。”
樂正容休半眯了眼眸,可不是本尊惦記着你。
唐韻聲音一頓,可不就是她蠢萌的主動将自己送上門去了麽?難怪這個一毛不拔的老妖瞧見自己投誠會一點意見沒有的就答應了呢。
“那你爲什麽……。”他既然早已經知道自己就是鳳吟之女,爲什麽有數次圓房的機會卻都放棄了。
“用你的血可以給本尊解毒這種事情不過是猜測。何況,本尊并不屑去做那種事情。”
他樂正容休是何等驕傲之人?日日在花叢中打滾尚且能保持着童子身不破,怎麽可能爲了不知結果的事情輕易的跟女人滾床單?
唐韻沒有再傻的去問他後來怎麽又願意了,有些事情沒有必要搞的那麽清楚明白。
“咦,不對呢。”她聲音一頓,便認認真真瞧向了樂正容休:“你既然知道我的來曆,我們已經圓了房你便該知道蠱毒已解。爲什麽還要不遠萬裏的到鳳族來?你……莫非是有什麽目的?”
她突然就想到了玉青書。那人可不也是莫名其妙到了這裏麽?
說什麽偶然碰到,騙鬼麽?這兩個人分明就是提前串通好了的,鳳族莫非有什麽值得他們惦記的東西?
“引水入城還需要多久?”樂正容休突然挑了眉,顯然對于這件事情有點子不滿意。
“那是個大工程。”唐韻輕聲說着:“估計得需要一陣子。”
“不能叫旁的人看着麽?”
“阿休爲什麽這麽急着回去?”唐韻側過了頭去,多少有那麽幾分意外。
“楚京并不安全,定國公被絆住的日子隻怕不久。”
唐韻沒有說話。定國公和宗政鑰現在僵持不下,全憑着占家在後面推波助瀾。但樂正容休不可能讓占家在這一次對峙中損失過重,占家随時都有可能抽身離開。
那麽,窮兇極惡下的定國公很有可能便會孤注一擲的來個魚死網破。任誰也不能忽視了他身後數十萬的定國軍!
唐韻沉吟了片刻:“我會吩咐人加快進度。”
“說起來……你和玉青書真的是偶然碰到的麽?”唐韻仔細瞧着他。
樂正容休低頭:“他是這麽告訴你的?”
唐韻點頭:“恩。”
“适當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好。”
樂正容休皺眉:“我說,适當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
“我說好啊。”唐韻瞧着他,自己這話沒毛病。
樂正容休也瞧着她,良久唇畔終于勾起一絲微笑,也隻說了一個好。
他有事,她不問。他說該告訴她的時候自然會說,她就等着。這隻能說明,她對他足夠的信任。
“大小姐起身了麽?”
“誰?”樂正容休習慣性皺眉,在他和小東西還沒有起床的時候就來打擾,是嫌棄死的不夠快麽?
“别,是魏媽媽。”唐韻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樂正容休微微擡起的手指。感受到指尖一閃而逝的冷意,她的心裏長長舒了口氣。幸好反應的快,不然就沒法給鳳吟交代了。
“什麽事?”那絕豔如妖的男子眉峰仍舊緊緊颦着,顯然這會子心情非常不美膩。唐韻便識趣的閉了口,任由他詢問。
“家主說,若是大小姐醒了。就請您和姑爺一起到她那裏用膳去呢。”
“咳咳。”唐韻一聲低咳,姑爺是什麽鬼?
“好。”
咦?唐韻立刻扭過了頭去。這人方才不還憤怒的生人勿進呢麽?怎麽方才這聲音聽上去貌似心情極好的樣子?
這麽一看,隻見到他唇角微微勾着。深不見底的一雙黑色瞳仁中洋溢着光彩,似乎一下子駐進了漫天的星光。她一時間看呆了眼,這個是真心的笑容麽?
她一直以爲天下最最叫人溫暖的是玉青書的笑。見了如今的樂正容休,哪裏還看得見玉青書?
“快起來。”樂正容休一下子坐直了身軀:“長輩召喚,莫要去晚了。”
唐韻:“……。”
你是個在乎長輩的人麽?
“快點。”
不過一個愣神的功夫,樂正容休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眼瞧着那人将一身衣袍都穿的整整齊齊唐韻隻覺得無語。
“你……不需要人來伺候麽?”
“本尊有手。”他說。
唐韻呵呵,原來您知道您是有手的啊。
“你來。”說着話,那人一把将唐韻扯了起來,拿了件衣裳就往她身上套。
“阿休你幹什麽?”唐韻給驚着了,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穿衣。”樂正容休面無表情:“你速度太慢。”
“我可以快的。”唐韻一下子正襟危坐,叫他伺候自己穿衣服?!!!
樂正容休便住了手:“那你快着些。”
唐韻不敢怠慢,心裏頭卻覺得很是好奇。就這麽不大會的功夫,這人已經說了好幾個快了吧。他是在……緊張麽?
“過來。”
這一邊才将衣裳給整理好,那一頭就看到樂正容休站在妝台前朝着她招手。
不是吧!
唐韻瞧着那人手裏面捏着的梳子狠狠咽了咽口水,這個節奏莫非是要給她梳頭?
樂正容休要親-自-給-她-梳-頭?!
爲什麽覺得好驚悚。
眼看着那人眉峰再度糾結在了一起,唐韻哪裏還敢推辭,一溜煙跑了過去。受死一般坐在了錦登上。
出乎她的意料,樂正容休的手法居然異常的娴熟。極快的給她盤好了個墜馬髻。一應的钗環飾物也搭配的天衣無縫的完美。
唐韻表示,小夥伴們已經完全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