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以爲我瞧不出周悠和林氏打的什麽主意麽?但我相信你,便如你相信我自願配合我演了一出反間計一般。我怎麽可能攆了你出去?”
“不要爲了旁人的過錯來爲難自己。”
“小姐,奴婢不哭了。”秋晚飛快擦了擦眼睛:“小姐仍舊叫奴婢在身邊伺候着,奴婢自然得打起精神來。”
“周悠就葬在京郊,你就不想去瞧瞧他?”
秋晚眸色一暗:“小姐的事情永遠在第一位,那些事情都等回了京城以後再說吧。”
馬車裏的氣氛一瞬間恢複如常,秋彩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小姐,咱們和國師大人一前一後離開了京城真的不要緊麽?奴婢瞧着,如今楚京的情況不容樂觀。”
唐韻半眯了眼眸:“就是因爲不容樂觀,才能叫人放心的離開。”
她略一沉思,重重歎了口氣:“柳明萱身亡,定國公府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蕭芷晴雖然是太子妃,蕭王府因着陸氏之禍和林氏受到了牽連,從此也隻能走上下坡路,早已經不是定國公府的對手。所以,宗政鑰将皇孫給了蕭妩撫養,可真真是一招妙棋呢。”
她聲音一頓:“蕭妩的身後是占家。難怪我師父一點都不反對将占家推到前朝來,原來……他的目的在這裏啊。”
說起來,讓占老夫人收蕭妩爲義女這個主意還是她自己提出來的。沒想到最後卻成全了樂正容休。
這人的心思還真是……
“陸家倒台之後,新任的丞相是忠義候世子。加上崔昭給封了内廷禁衛軍統領,崔家俨然成了楚京城的新貴。有崔家和占家在前面擋着,定國公怎麽都掀不起大的風浪出來。而他定然不會滿意眼前這樣的狀态。所以,如今定國公的重心,隻怕都放在怎麽對付崔家和占家上頭去了。”
哪裏還顧得上與他最沒有利益沖突的樂正容休和她呢?
“啧啧,小姐真厲害。”秋扇咂着嘴說道:“這麽複雜的事情您都能想得到呢。”
唐韻唇畔勾起一絲苦笑,她哪裏就厲害了?分明是現在才想到的,若是早一點想到,也不會叫樂正容休一個人不聲不響去了錦陽。
“小姐,你說……柳明萱的死該不會是……。”秋彩話才說了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似乎極其不妥立刻就閉上了嘴。
“誰知道呢?”唐韻撇了撇嘴。
她方才說的那些事情如果能夠成立的話都必須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柳明萱必須得死。
柳明萱那人的身體底子素來不錯,好端端的說死就死了,隻怕任誰都不能夠接受。
秋彩到底在東岚的皇宮裏頭做了許久的女官,對與内宮的事情要比旁的人更加敏感一些。
“居然是這樣啊。”秋扇瞪大了眼睛:“這秘密可得保護好了,萬一要是叫旁的人知道了。那可就有大麻煩了啊。”
“瞞隻怕是瞞不了多久的。”唐韻靠在了車上:“定國公能有今日的地位,自然不是個簡單的武夫。” “啊。”秋扇一聲尖叫:“那……要是叫他知道了,咱們府裏頭不是……?”
“暫時不會。”唐韻說道:“占家也不會允許。”
她們能想到的事情樂正容休不可能想不到,即便如此他還是選擇了前往鳳家。那麽,這一時半刻的,定國公還不能對他造成威脅。
唐韻的車隊行走的速度并不慢,加上有白羽這個向導,不到半個月便已經到達了玉龍關。
“小姐,出了玉龍關不到五十裏便要進入大漠了。”白羽勒馬說道。
“這裏曾經是西川,南越和北齊的交界。近千年來一直炮火不斷。在西川亡國之後,玉龍關便被南越給搶了過去。”
玉靈雪聲音略微一頓,帶着些許的擔憂:“這個地方民風極其彪悍,素來是個三不管的地界。你要小心着些。”
“恩。” 唐韻點頭:“我記下了。”
唐韻越來越覺得帶着玉靈雪是個非常正确的決定,這一路之上她就如同一個活的百科全書一般。人情世故,風土民俗,曆史道路就沒有她不知道的。知識面之寬廣連唐韻都歎爲觀止。
看來,她說自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一點都沒有誇張。
“将兩輛馬車趕的近一些,大家的距離不能過大。白羽和土魂要提高了警惕。”唐韻飛快吩咐着。
隊伍立刻調整了形态,好在進入關口以後并沒有遇到什麽危險。
“入夜以後沙漠的氣候會變的非常惡劣,我建議小姐就近找地方歇息,明日一早再出關。”白羽低聲說道。
“他說的不錯。”玉靈雪朝着四下裏看了一眼:“進入大漠之前我們還有許多東西要預備。不然隻有死路一條。”
白羽點頭:“恩。”
唐韻瞧了他們一眼,這兩個人配合的越發默契了。
白羽素來不善言辭,很多時候他并不能夠将自己想說的東西表達出來。這時候便凸顯了玉靈雪的重要性。也不知她是怎麽做到的,似乎每次都能猜出白羽要說的話。
“那就住下吧。”她朝着城内打量了一眼。
玉龍關内是一座規模很小的鎮子,并沒有幾戶人家。當初該也就是鎮守玉龍關的将士們自己居住的地方。瞧起來建築的風格實在粗糙的不怎麽樣。
即便如今這裏已經不再是兵家必争之地,但長久以來的曆史原因。叫這個地方瞧起來仍舊充滿了血腥和陰霾。
唐韻的馬車停在了一家客棧前面,衆人依次下了車。這才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真正的邊境蠻荒之地。
這裏的風是冷硬的,吹在人的身上如同刀子一般,割的人生疼。這裏的天空是灰暗的,随便的吸一口氣都帶着沙子一般,嗆得人肺管子疼。
“咳咳。”玉靈雪一聲低咳,忍不住将自己身上厚厚的披風裹得更緊了幾分。
“沒事吧。”唐韻瞧了她一眼。
“沒關系。”玉靈雪擺了擺手:“這裏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白羽,你護着玉靈雪快點進去,但不要急着進屋。秋彩跟這一起去,務必要選幾間朝陽的房間,和店家多要炭火盆。先統統都點起來,等屋子裏面沒有了寒氣大家再進去。土魂去給馬匹找一個合适的地方,喂好了草料再過來。”
衆人答應一聲分頭行動去了,唐韻這才帶着秋晚和秋扇緩緩進了客棧。
客棧的大廳難以想象的大,從外面瞧起來,這客棧分明不大起眼,怎麽也沒有想到内裏居然會是這個樣子。
大廳的一個角落沿着牆壁裝着個碩大的壁爐,壁爐裏的火燒的很旺。所以,任何一個人隻要進入了客棧都不會覺得冷。
大廳裏面隻了了擺着幾張桌椅,卻裝了好幾盞的琉璃吊燈。每一盞燈中的燈油都燒的亮堂堂的,發着暖暖的黃,瞧起來也同樣叫人莫名的覺得溫暖。
大廳的正中是朝上的樓梯,樓梯的兩側則擺滿了枝葉肥大的綠色植物。唐韻也也不知道那些植物都是些什麽名字,但在這樣一個光秃秃又到處都是灰暗的地方,這些植物瞧起來就叫人心裏面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而如尋常客棧一般的櫃台卻并沒有瞧見,隻在原本該擺着櫃台的地方豎了一排花架。花架後頭的牆壁上挂着數條藤蔓,藤蔓已經都枯萎了,成了金黃的色澤。上面原本長着樹葉的地方就成了天然的鈎子,鈎子上頭挂着賬冊和客棧拿手菜的牌子。
唐韻一雙清眸飛快的掃過,這裏……真的是客棧?
客棧不是叫人吃飯歇息的地方麽?說到底那地方就是用來賺錢的。
可這裏占了極大面積的都是些沒有用的東西,真正有用的桌椅反而成了最不起眼的玩意。
這老闆到底是多跟錢過不去?
“真沒想到宣王妃居然能光臨小店,真是蓬荜生輝啊。”水樣溫柔的男子聲音由遠及近自樓梯處傳了過來。
唐韻擡頭看去,一個穿着水藍色衣衫的男子正緩緩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溫柔。
見到那人,唐韻腦子裏面除了這麽一個詞語便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詞彙出來。
尤其是那人一雙眼眸,便如脈脈的春水一般。似乎隻消一個眼神便能叫人徹底的融化了。
“關澤秋?!”
能在這裏見到這個人,唐韻表示非常的震驚。
那人竟然是關澤秋。南越大将軍,容時的左膀右臂關澤秋!
她一定是被這風沙給吹的頭腦發昏眼睛都花了,不然怎麽能瞧見關澤秋在玉龍關開了家客棧?
“宣王妃真是好眼力,居然還記得我的名字。”關澤秋微笑的看着她,自己先走在了她面前的桌案邊坐下。之後擡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坐,我記得宣王妃似乎并不是個拘泥的人。”
“人呢?”還沒等唐韻開口,關澤秋便高聲喝的:“沒瞧見客人來了麽?茶水呢?”
立刻聽到有杯盤叮當作響的聲音,有人推門從二樓最中間的房間走了出來。
二樓到一樓有一定的距離,足夠唐韻将跑堂的夥計瞧了個清清楚楚。
“雲丹青?”這個人的出現再度将唐韻給驚着了,險些就要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