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他來的實在也太巧了些,剛剛好趕在了海東軍發難的時候。
樂正容休沉默不語。
“你是不是早就跟玉青書有聯系?”
“恩。”
眼看着他緩緩點了點頭,唐韻便撇了撇嘴。
果然!
“他給了你什麽好處?”她才不信樂正容休會甘心去做了旁人殺人的刀,他是那種肯吃虧的人?
“我說沒有,你會信麽?”
唐韻抿唇不語。
“既然不信,那便不要問了。”
唐韻:“……。”有這樣一個師父真真是……
“現在可還爲了東岚的事情憂心?”男子如玉長指在女子柔嫩玉白的面頰上輕輕拂過。
“才不。”唐韻果斷搖頭:“玉青書不是個需要讓我操心的人。”
“師父,能答應韻兒一件事情麽?”她突然擡起頭來,眼底滿是鄭重。
樂正容休眸光一閃:“你說。”
“不要再爲了我輕易去答應旁人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樂正容休:“……。”
“北齊與東岚遠隔一片海峽,相互之間很難起沖突。似乎并沒有什麽有必要的交集。”
所以,若不是爲了她,樂正容休會來跑這麽一趟?何況他的身子……北齊又是那麽一副時局。
樂正容休酒色瞳仁微閃:“爲師做的每一件事情自然都是認爲該做的。”
唐韻聲音頓了一頓:“師父,我隻是不想讓你爲了我被他人牽制。強者便不該有弱點。”
樂正容休淡笑:“被他人牽制的都是弱者,如本尊這般的人隻會牽制别人。”
唐韻抿唇,自信固然是個好事。但過度的自信這種事情就……
“何況,爲了你值得。”
唐韻擡頭,覺得很有些不可思議。幾乎覺得方才自己是聽錯了。
樂正容休擡手在她小巧的鼻尖上點了點:“就許你不聲不響爲了爲我去涉險,就不許我同你并肩作戰麽?”
“師父……。”唐韻聲音一梗,突然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師父,我們以後不吵架了行麽?”
樂正容休手指一縮:“……好。”
“我們以後都好好的,以前說的那些個相互利用什麽的都作廢了成麽?”
“你的條件本尊可以答應你。”樂正容休正色着說道:“但本尊有一個條件。”
唐韻心裏頭咯噔了一下,莫名就覺得涼了半截。說到底還是要有條件啊,果然還是她高估了自己在樂正容休心中的地位。
“自此以後,好好當本尊的妻子。”
唐韻:“……恩?”
“不是宣王妃,不是國師夫人,也不是南越皇長子妃。是我樂正容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他說。
男人的聲音淡淡的,雖然動聽悅耳。聽上去卻如同九幽地獄般的森寒,帶着毫不掩飾的血腥氣。叫聽着人莫名的心驚。
唐韻卻已經給徹底的聽傻了。
“小東西半晌都不說話,是不願意麽?”樂正容休已經冷了臉,眼看着酒色瞳仁的深處已經漸漸蕩出了一抹幽深出來。
“好。”唐韻飛快說道:“就這麽說定了,不許反悔。”
樂正容休神色一滞,緊繃的唇瓣便一線一線的送開了。有那麽一線的光從他的眼中蕩了出來,漸漸擴大,直至全身。
這讓此刻的樂正容休看起來天神一般的美好,連渾身的孤寒冷意似乎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恩。”他說,半垂了眉目。
“所以,以後不可在我面前提起旁的男人。任何的。”
“好。”唐韻勾着唇角:“我跟師父您保證。”
“你叫我什麽?”樂正容休半眯着眼眸。
唐韻聲音一頓,眼底也漸漸明亮起來:“阿休。”
樂正容休身子似乎僵硬了那麽片刻,臉頰上便浮起了一絲笑意:“恩。”
……
暮色四合時候,大船順利靠岸。樂正容休給了阿松許多賞賜,風風光光讓他回了家。
大隊人馬稍事停留便上了馬車朝着楚京去了。
趕路的日子裏頭唐韻并沒有閑着,而是将楚京現如今的境況給狠狠惡補了一下。
叫她怎麽都沒有想到的是北齊帝賜給宗政鑰的女官竟然是蕭妩!
盡管當初發生的事情已經下了封口令,但蕭妩的遭遇在楚京貴族圈裏并不是什麽秘密。
所以,即便她頂着禦賜的名頭給了太子,卻并沒有獲得什麽位份。隻是個不上台面的小小侍妾,而且至今爲止都沒有入宮。
合上卷宗的時候唐韻的心情是沉重的,事事變幻。她怎麽都沒有想到蕭妩居然會選了這麽一條路。
“吩咐下去加快速度。”她隻朝着白羽吩咐了一句:“盡快回京。”
之後便再也沒有說過話。
“小姐請起身吧。”天色未名時候秋扇和秋彩就進了馬車來伺候着了:“大人傳信過來說,百官們已經候在了十裏長亭處,等着迎接大人和小姐回京呢。”
唐韻眉峰一動:“哦?”
“大人說,這是宣王妃第一次在大場合與所有人見面。不能馬虎了。”
“恩。”
唐韻緩緩斂了眉目:“梳妝吧。”
樂正容休之所以會下了這麽一道命令,那便是打定了主意要讓她與他一同站在所有人之前了。自此後北齊的國師府裏面不止有一個宣王,還有一個宣王妃。
她唇角勾了勾,自打祖父去世以後,她的世界裏頭便隻剩下了自己一個。如今能有這麽一個人與自己站在一處,真的不錯。
咚咚咚禮炮九響,秋扇秋彩左右攙扶着唐韻下了馬車。
眼前烏泱泱一大片的人,除了最前頭明黃傘蓋下的諸位皇子,旁的人都已經跪了下去。
“參加太傅,國師大人,宣王殿下。”
直沖雲霄的高呼聲中,絕豔如妖的男子卻隻緊緊抿着唇畔,酒色瞳仁中沒有半分的笑容。
唐韻冷眼瞧着,日頭低下的百官們已經跪了好大一會子,那人的面上卻仍舊沒有半分的笑容。
“太傅。”
樂正容休沉默的時辰太長,氣氛太過壓抑。以至于到了最後終于有人耐不住了。當然,敢說話的,能說話的,也隻有那唯一一個站着的明黃色身軀。
樂正容休擡頭,神色間帶着慣用的迷之從容,慵懶而魅惑:“太子喚本尊何事?”
宗政鑰眸色一暗:“時辰不早了。”
“是麽?”樂正容休卻勾了勾唇角,酒色瞳仁深處分明帶着毫不掩飾的譏諷:“本尊還以爲各位大人都閑得很呢。”
宗政鑰:“父皇在崇明殿設了宮宴,說是要給太傅洗塵。所以……。”
所以你不該快着些将眼下的場面走完,麻溜的進宮去麽?我一貫善良,這麽好心提醒你就不用感謝我了。
樂正容休卻完全體會不到宗政鑰的良苦用心,潋滟一雙鳳眸在人群中一掃:“想要離開,總得将禮數周全了才是。”
宗政鑰面色一黑,百官除了皇上見了什麽人需要下跪?有些時候連他這個太子都沒有這個殊榮,禮數還要怎麽周全?
“太傅,還請您适可而止。”
樂正容休對他的威脅隻當沒有瞧見,反倒回身盯着站在馬車旁邊的唐韻勾唇一笑:“本尊的夫人莫非沒有人瞧見麽?本尊的夫人與本尊不分彼此,享有與本尊同等的尊容。因何沒有見人向夫人行禮?”
因何沒有向夫人行禮?
簡簡單單一句話仙樂一般回蕩在了天地之間,内容卻太過驚悚。四下裏靜了半晌竟是沒有一個人說話。
樂正容休皺眉:“怎麽,本尊說的話沒有人聽到?”
小安子機靈的很,立刻将手裏面的拂塵交到了單手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叩見王妃!”
無數的目光落在的唐韻身上,一個個都如刀子一般。
北齊衆人早已經習慣了對樂正容休的懼怕和屈從,卻并不代表他們願意接受旁人這般的欺壓。
何況是在這樣一個男尊女卑的年代,叫這些個朝廷大員向個小女子行禮?沒事吧!
最初聽到樂正容休那麽說的時候,唐韻的内心是震驚的,接下來便隻剩下感動。樂正容休選了一個最合适的場合宣布了他的決定。
手段雖然簡單粗暴了一些,但自此以後她唐韻将是天下間足以有資格與樂正容休比肩而立的人,沒有之一。
于是,她勾了勾唇角,胸背挺的越發的筆直。将一雙清眸朝着無數質疑的目光掃了過去。
清塵的陽光之下,一身正紅超品王妃宮裝的女子抄手而立。
晨風将她滿頭如墨的青絲揚起,與紅色薄紗的批帛相互糾纏着飄擺在風中。即便是遠遠看着,任誰也無法忽略了那嬌小身軀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美。
那種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帶着渾然天成的氣勢。
而最妙的卻是那一雙清眸,耀眼過天上星辰。卻帶着森冷而凜然的氣勢,那種氣勢叫見慣了大場面的百官們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莫名的從心底裏就浮起一絲恐懼出來。
若非親眼所見,任誰都無法想象的出。從那麽瘦弱的身軀當中居然能爆發出這樣的能量出來。
“怎麽?”唐韻嘴唇微動,聲音淡漠如水,卻叫所有該聽到的人都聽到了:“本妃當不得你們一禮麽?”
明明是軟糯動聽的聲音,卻帶着毫不掩飾的鋒銳殺氣。一瞬間便似叫人聞到了九幽地獄的血腥味,衆人打了個哆嗦低下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