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又覺得最後那一個字實在不是什麽好字,長久以來刻入骨髓裏的良好修養叫他怎麽都說不出那個字來。
唐韻立刻擺了擺手:“不用在意那種細節,咱們可說好了,明日一早你得陪着我一同去長公主府呢。”
玉青書眸色微閃:“……我。”
“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你……罷了。”玉青書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無奈。
“說起來,你怎麽就叫自己妹妹進了宮?”
“……什麽?”玉青書一愣,顯然沒明白她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瞧你也是個家境殷實的,怎麽就允許自己妹妹做了宮女呢?”唐韻擡手,玉白的指尖緩緩摩挲着自己的下颚:“宮女什麽的即便說的再好聽到底也是個下人,哪裏有做小姐來的舒服自在?”
玉青書聲音滞了一滞:“很多事情陰差陽錯沒法子解釋,隻能說造化弄人。”
“沒法子解釋就沒法子解釋。”唐韻突然揚起了臉,眼睛眨也不眨看向了玉青書:“玉青書,我願意信你。”
“我……。”
“你别說話,聽我說。”唐韻微微颦了颦眉:“我信你,所以你不會害我吧。比如說,你以淩霄赤玉果的消息将我引來,真的隻是想要幫我。”
玉青書眸色爲襯:“自然不會。”
“你若不信我可以對天起誓,若我玉青書……。”
“可以了。”唐韻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我信了就是了,起誓什麽的最沒有意思了。”
說着話她打了個哈欠:“天色也不早了呢,我該回去了。”
玉青書微笑着說道:“是我思慮不周,光顧着與你說話忘記了時辰。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唐韻連連擺手:“我有白羽一道就夠了,你的身體也不比我好多少。還是自己先歇息了吧。千萬别忘了明日辰時,我在長公主府上等你。”
玉青書淺笑着應了一聲好,目送着唐韻越走越遠。這才拿起桌上的茶壺,緩緩倒了一杯書韻出來淺酌着。
這一壺茶水早已經泡好了,此刻已經冷的透了。無論是色澤還是口感都已經差的很遠。他卻好似根本沒有感覺到,仿佛手裏頭捧着的是一杯陳年佳釀。
“咳咳。”到底是夜色寒涼,玉青書冷茶入口功夫不大便低頭咳嗽了起來。
“主上。”元一撅着嘴進了屋:“明知道您自個身子才好了些卻還喝這種冷茶,就不能注意些麽?”
玉青書溫潤的眼眸盯着自己手裏青碧色的茶湯:“無妨。”
“什麽無妨,您爲了那個女人做了那麽多她卻一門心思的隻知道算計你。若是叫老主子知道了,看您以後還能出的來?”
“不許多嘴!”玉青書突然冷了臉,将手裏頭的茶杯重重放在了桌案上,發出叮一聲脆響。在這樣寂靜的夜裏,這聲音顯得異常清晰。元一給吓了一跳,立刻縮了縮脖子。
“奴才真是不明白,主上您想要什麽樣的美人得不到?怎麽就非得縱着那人呢?您可是忘記了,她已經嫁了人了!”
這麽一說眼看着玉青書神色一怔:“正因爲她已經嫁了人,我才不能叫任何的事情來擾了她的幸福。”
元一給噎了一下:“主上您這是何苦呢?”
玉青書微微一笑:“并不苦,世間事就是這麽奇妙。有的時候隻一眼,整個人生便從此都不相同了。”
元一撓了撓頭:“您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奴才聽不明白。”
“你不需要聽明白,該明白的人自然能夠明白。”
“主上。”魅影突然間從天而降:“老主子傳信過來,要您速速回去呢。”
玉青書手指一頓:“出了什麽事?”
魅影低頭:“屬下不知。”
玉青書略一沉吟,幽幽歎了口氣:“可是阿囡回去了?”
魅影:“……。”
玉青書:“那我們便也回去吧。”
……
東岚的早晨一貫到的極早,幾乎就在天色微明時候,長公主府外頭已經是一片人聲鼎沸。
卻也不知爲何,平日裏公主府大門早已經打開了,今日卻一直緊緊關閉着。
以至于公主府外頭已經成了一片人山人海。
“公子,您怎麽還在用膳呢?”秋扇如同屁股着了火,邊說着話邊在滿屋子亂轉着。
“餓了,自然得吃飯。”唐韻看她一眼:“你連這個都不懂?”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秋扇說道:“奴婢是不明白您這會子怎麽還有心情用膳。”
“爲什麽就不能有呢?”
“公子您莫非不知道公主府外頭已經排起一條長龍了麽?”
唐韻将勺子裏頭的小米粥慢悠悠吞了下去:“知道。”
“知道您還不快去?”秋扇一雙眼睛瞪的比銅鈴還大,滿目的不可思議。
“哦?”唐韻看了看她,微勾了唇瓣:“那麽你便來說說看,公主府外頭爲什麽會排了一條長龍?”
“因爲長公主府沒開門。”
“這就對了。”唐韻氣定神閑地說道:“既然大門到現在都沒有開,你去了就能開麽?”
秋扇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大約是不能的。”
唐韻便低了頭繼續吃飯,天大地大一切都沒有填飽肚子事情大啊。下一頓還不知道在哪呢。
之後,她便再也沒有說過話了。吃了飯之後便窩在了軒窗下的軟榻上看起了本草密錄來。
直到屋子外頭響起了輪椅的聲音,她才迅速擡起了頭來:“秋扇開門。”
“咦,他怎麽來了?”秋扇滿腹的疑惑走過去打開了房門:“這人不是一貫不出門麽?今天怎麽這麽好的興緻?”
這種動靜除了公孫無常之外,再不做他想。
“秋扇,要有禮貌。”唐韻放下手裏頭握着的本草密錄含笑看向門口:“公孫先生請坐吧。”
“不必。”公孫無常繃着臉:“你交代我的是事情我已經辦妥了,過來跟你說一聲。”
“哼。”秋扇冷哼了一聲:“公子您瞧瞧可不是奴婢沒禮貌,分明是他自己不知好歹。奴婢這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秋扇,不得無禮。”唐韻微沉了面色瞧向了公孫無常。
那人卻隻一貫的繃着臉,半絲表情變化也無。似乎并沒有聽到秋扇的話。
唐韻眸色微閃,說起來秋扇是個性子極好的小丫頭。沒心沒肺的對誰都很是熱情,就是不知道爲什麽始終與公孫無常不對盤。
那人一向話少,也不知哪裏就得罪了這個傻丫頭。
“公孫先生辛苦了,不如進來吃點東西?”
“不必。”公孫無常果斷搖頭:“你的東西我可不敢亂吃。”
“阿水,送我回去。”那人已經自動轉過了輪椅,兩個人咕噜噜的去遠了。
“我們也走吧。”說着話,唐韻已經幽幽起了身。
“……恩?”秋扇眨着眼睛很有幾分好奇,小姐方才還不着急。怎的公孫無常來了一趟之後,她就比誰都着急了?
“公子,您到底叫公不長做什麽去了?”馬車裏頭,秋扇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個麽。”唐韻勾唇一笑:“天機不可洩露。”
馬車走了沒一會便走不動了,唐韻掀開車簾朝着外頭看了一眼。這裏分明離着長公主府還有一條街。但前頭卻已經給堵了個嚴嚴實實。可見排隊的人到底有多少。
“乖乖,這麽多人。”秋扇砸了砸嘴:“這要到什麽時候才能進得去啊。”
“不必等。”唐韻淡淡說道:“土魂,隻管将車趕到府門前。”
“好咧。”魂部的人從來就不懂什麽叫做規矩,等人這種事情是最不耐煩做的。聽見唐韻的吩咐,土魂将馬鞭用力的一甩飛速沖進了街道。
這麽一來立刻就給弄了個雞飛狗跳,罵聲四起。好在公主府所在的街道極其的寬敞,這才避免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的發生。
“公子,到了。”功夫不大便聽到土魂一聲歡呼。
“啧啧,土魂真厲害。”秋扇贊歎着說道。
馬車上的唐韻在心底裏歎了口氣,她是吩咐了要土魂将馬車趕到府門口。可……你不能好好的趕麽,一定要這麽高調?
這可真真是拉得一手的好仇恨,實際上你是樂正容休派來專門坑她的吧。
“公子,咱們下車嗎?”秋扇眼睛亮晶晶的。
“不急。”唐韻仍舊懶洋洋靠在軟榻上,素白的手指在靠枕下頭摸索了一陣子:“去将這個給公主府的總管送過去。”
“一張紙?”秋扇眨着眼睛,表示很不能理解。
“這可不是尋常的紙。”
不是尋常的紙不還是一張紙?
“公子,到底是長公主府的門房。您再怎麽不走心,這見面禮也太輕了些吧。”
唐韻擡頭半眯了眼眸:“誰跟你說這個是我給門房的見面禮?”
秋扇聲音一滞:“……莫非不是?”
“這個,可是無價之寶呢。”唐韻微勾了唇角:“有眼光的人自然懂得它的價值!”
秋扇朝着手裏頭的玩意瞧了一眼:“不就是一張藥方子麽?”眼底很是疑惑。
現在滿東昌都知道長公主得了重病,這會子不是該把最最值錢的藥材獻上來才對麽?瞧瞧人家各種千年人參,百年靈芝什麽的。自己小姐卻隻有……一張紙。
還能再寒酸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