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想了一會,便将棋子随便扔在了棋盤上。新娘便閉了口,也捏着白子随着他下了起來。
這兩個人明顯便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功夫不大黑子便被白子給逼在了棋盤的一角,幾乎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請當大當家認真一些。”新娘冷了臉:“您若是一直這個樣子下棋,隻怕這輩子都不要想着能看到我的長相了。”
“可這個……我真的……。”大當家愁眉苦臉:“算了,我會認真。”
認真兩個字似乎真的很有用處,眼看着新娘的棋子叫大當家吃掉了不少。但,他眼中卻并沒有出現預期的欣喜,反倒一分分被莫名的憂傷給占滿了。
這麽下了大約小半個時辰,大當家突然将手裏面的棋子用力扔在了棋盤上:“夫人還要下麽?”
“當然。”新娘說道:“尚未分出勝負,怎可中途停止?”
“但我……已經不想下了。”
新娘挑眉:“大當家莫非不想瞧瞧我是長相了?”
“我想。”大當家搖了搖頭:“但我……不願意再跟你繼續下去 。”
“哦?”新娘眸光微閃,麻姑身子卻動了一下。
那一頭房門咣當一聲叫人給一腳踢開了,眼看着一大群的海盜沖了進來,将兩個女人團團圍住。
“大當家,兄弟來給你送一份大禮。”爲首的是個紮着藍色頭巾的男子。
說着話他揮了揮手,砰砰幾聲,幾個被捆的結結實實的女人便給扔了進來。好巧不巧的正扔在新娘腳下,麻姑便啊的一聲尖叫。
這幾個女子分明便是方才跟着她的人,怎的一會不見,就叫人給綁了?而新娘不過朝着地上看了一眼。臉上的神色卻依舊的平淡。
“大當家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沒等大當家開口,紮着藍色頭巾的二當家已經嚷嚷開了:“你這女人真是歹毒,故意叫這幾個小娘們給我們兄弟灌酒。以爲灌醉了我們就能趁機拿下水寨麽?你也不想想,就憑你們幾個小娘們能是我們的對手?”
“說。”他手裏頭掂着明晃晃一把鬼頭尖刀,邊說着邊将刀尖朝着新娘點了點:“你是哪個島子派來的奸細,想要奪了我們的寨子?”
“老二。”大當家突然開了口:“不許對你大嫂這麽說話。”
“大哥你怎麽還這麽護着她?”二當家瞪了眼:“這女人分明就沒安好心。該殺了她!”
“不管她安的什麽心都是你大嫂。”大當家咬牙說道:“敢動她就是跟我過不去!”
二當家眼睛瞪得越發大了起來,顯然是氣得很了,缺是半個字都說不出。
“夫人現在可有什麽要同我說的?”
“呵呵。”新娘低笑了一聲:“所以,其實你一早就知道我要做什麽。卻不動聲色一步步引着我入局麽?”
“成王敗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新娘緩緩閉上了眼。
大當家一張臉徹底冷了下來:“你給我出去。”
“這一次可不行。”二當家也冷了臉:“您雖然是這個島上的大當家,但島子不是你一個人的。你被這個女人給灌了謎湯,什麽都不管不顧。我們卻不能看着好好一個島叫别人給毀了。”
“來人。”說着話二當家便朝着身後的海盜們嚷嚷開了:“去将那兩個娘們給我綁了!”
“我看誰敢!”
海盜們剛要動身便聽到咣當一聲巨響,竟是大當家将酒壺一把給摔在了地上。青花瓷的酒壺一下子就給跌了個粉碎,裏面清亮的酒水立刻就溢了出來滲進了青褐色的磚縫裏去了。
氣氛瞬間冷硬了下來,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呵呵。”新娘卻驟然勾唇一笑,笑意分明未達眼底:“二當家是說我在酒水裏下了毒麽?你可見過下過毒的酒水這般的清澈?”
二當家一時語滞,新娘便緩緩斂了眉目:“我不過念在大當家對我癡心一片才想着下嫁,如今瞧着大家夥到底不是同路人。既然你們如此不相信我,我看婚事便就此作罷吧。”
說着話她便緩緩起了身招呼了聲麻姑:“咱們走吧。”
“夫人,你誤會我了。”大當家立刻就白了臉:“我……”
“你站住!”
他很想說些什麽,冷不防二當家一聲吼将他所有的話都給打斷了。
“你這女人想的可太好了。”二當家冷笑:“想利用大婚收了我們的寨子不成,便想着全身而退?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我告訴你。”他朝前走了幾步:“既然我們大哥喜歡你,從今天開始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在這裏當他的壓寨夫人。伺候的我大哥舒坦了,還能有你的好日子過,若不然……哼!”
“不然你當如何?”麻姑一挺身子擋在了新娘面前。
“來呀,将禮物給夫人呈上來。”二當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隻朝着身後的海盜們揮了揮手。
立刻有人答應了一聲,下一刻便聽到撲通撲通幾聲。有圓滾滾的東西,球一般便滾到了新娘和麻姑的腳步。
“啊……!”
饒是麻姑一貫是個冷靜之人,看清了腳下的東西還是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那分明是幾顆血淋淋的人頭,而那些人頭卻詭異的保持着清晰的面目。所以,你隻消一眼便能看出來,那些人頭在不久以前還好端端的長在跟在麻姑身後的那些個丫頭的脖子上。
“你這是什麽意思?”新娘挑眉,語氣中也添出了一分冷意。卻并沒有半分的驚慌。
“看到了麽?”二當家朝着地上的人頭點了點:“這些臭娘們就是你未來的下場!”
話已經說到了這裏,便俨然是一副撕破臉的節奏。而作爲當事人的大當家和新娘卻都沒有出聲。
“主子莫怕。”麻姑身子一擰将新娘完全給護住了。
“叫你發現了又如何?這些個丫頭即便都被你們給殺光了也沒什麽大不了。”麻姑胸膛挺得筆直:“你以爲我們真正的依仗就隻有這些麽?”
二當家神色一怔:“你還能有什麽花招?”
麻姑也不答話,将桌面上一隻酒盅拿了起來狠狠朝着地上摔了下去,發出啪一聲脆響。
幾乎就在聲音剛落,便聽到房間的外頭傳來一陣整齊卻很是輕盈的腳步聲。大當家立刻就颦了眉頭,麻姑似乎長長松了口氣。
“裏面的人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那腳步聲來的很快,幾乎是轉瞬即至。卻并沒有人進屋,隻聽到屋子外面有洪亮的聲音驟然間響了起來。
大當家飛快朝着屋外看了一眼:“居然……是關在地牢裏那些人?他們竟然……沒有走?”
“自然是不能走的。”麻姑笑容中多了幾分暢快:“他們的主子叫你們給害死了,怎麽能不留下來報仇?”
“外面的兄弟們聽着。”她聲音陡然拔高了上去:“你們主子就是被這些海盜給逼着祭了海神,如今正是你們報仇的時候,你們還在等什麽?”
外面:“……。”
麻姑臉上的笑容漸漸出現一絲裂縫:“你們主子死的那麽慘,臨死之前還念念不忘的要我将你們都救出去。你們還不殺了這些個畜生,替你們主子報仇麽?”
外面:“……。”
“哈哈哈哈。”二當家突然間一陣仰天長嘯:“麻姑,你以爲你們的毒計我們兄弟是怎麽知道的?”
麻姑臉上的笑容徹底的僵硬了,滿目皆是震驚:“你……你們……。”
“你還不算傻。”二當家笑道:“若不是有人告訴了我,說不準還真就叫你們這兩個臭娘們得了手了。”
“你們居然出賣我!”麻姑咬牙,難掩眸中一抹憤恨。
她怎麽都不明白,地牢裏頭明明說的好好的。怎麽轉眼之間就什麽都變了?
“麻姑退下。”新娘閉了閉眼:“自己人尚且不能相信,何況不過是臨時結成的同盟。”
“這麽說,你是承認了?”大當家瞳孔微縮:“爲什麽?我對你……這麽好!”
新娘隻朝着他看了一眼,眼底分明沒有半分情緒:“既然敗在了你的手上,便任由你發落吧。”
“隻一條。”她整了整自己壓得微微發皺的裙擺:“想讓我屈從與你,我甯願死!”
“你……。”大當家身子微微顫了一顫:“你對我竟是沒有半分的情義麽?”
“哎呀大哥,與她啰嗦什麽?”二當家咂了咂嘴:“這小娘們如今已經在我們的掌控中了,想怎麽樣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情?”
他拍了拍大當家的肩膀:“外頭的那些個雜碎兄弟們已經替你料理了,你隻管享受你的洞房花燭。若這小婊子給臉不要臉,有的是法子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們要幹什麽?”麻姑的臉青了:“你可知道我們主子是什麽人?”
“麻姑。”新娘一聲厲喝:“輕敵是我的過錯,敗在了你的手裏我無話可說。但是……。”
她朝着大當家看了過去:“我不願意做的事情,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一個人能逼迫的了我!”
天地間似乎有雪亮的光線一閃,那一道光不同于星光也不同與燈光。那是一種能夠灼疼人眼的極度強烈的光。
在那光線出現的瞬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隻因人類的肉眼完全無法承受住這樣強烈光線帶來的沖擊。
下一刻,所有人耳邊便響起嗡一聲蜜蜂振翅般的輕響。合着這個聲音的,是女子清脆軟糯略帶了幾分夜色寒涼的低沉歎息。
“救人。”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