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咬了咬唇,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眼看着公孫無常眼中立刻就竄出了一簇火苗來:“誰叫你去找這個了?不要命了!”
“我……我以爲這個對公子非常重要,所以……所以。”阿水閉了口,扶着輪椅的兩隻手緊緊攥着扶手。骨節都幾乎泛着青白。
“傻。”公孫無常半垂了眼眸:“沒有什麽比命更重要,輪椅沒有了,我可以再造。”
阿水咬着唇點了點頭,眼底再度氤氲。
衆人:“……。”
好想吐是怎麽回事?這兩個真的是主仆麽?哄傻子呢?
這把狗糧我不吃。
“給你。”
唐韻已經将目光完全偏離了過去,身後卻傳來公孫無常淡然的聲音。
一回頭,阿水手裏頭正拖着個小巧的托盤走了過來。唐韻的眼睛立刻就亮了,那托盤正中分明有一隻勺子。
這個造型她再不可能認錯,那個就是思南。古代的指南針。
唐韻将思南一把接了過去,朝着阿松說道:“你肯定東岚是在正東方麽?”
阿松毫不猶豫:“肯定。”
“那麽,便朝着那個方向走吧。”唐韻收了思南,朝着雨霧中的某一點指了指。
“好。”阿松并沒有去問她爲什麽那麽肯定。他用自己的行動表示出了對唐韻無條件的信任。立刻就将救生艇掉轉了個方向,朝着唐韻所指的那個方向劃了過去。
唐韻朝着手裏的思南看了一眼,毫不猶豫的将它遞給了公孫無常:“多謝。”
公孫無常并沒有伸手去接,反倒擡眼盯着她瞧了半晌,眼底之中分明帶着絲毫不掩飾的好奇:“我以爲你會自己留下。”
唐韻:“……這是你的東西,不該給你麽?”
她瞧起來像是個非常喜歡巧取豪奪的人?
不可否認公孫無常的思南做的非常精巧,比尋常的思南要小的多,也精緻的多。隻比她前世裏所見過的指南針大不了多少,但……這跟她要不要留下有關系麽?
“不要算了。”公孫無常眼底突然浮起一絲怒火出來,一把将思南從她手裏頭給奪了過去。
耳邊傳來嘎巴一聲脆響,也不知他朝着哪裏按了一按,輪椅上頭居然彈出來了一塊。公孫無常看也不看将思南一把丢了進去,随手一推,那一處便縮了回去,再看不到半絲痕迹。
唐韻眨了眨眼,真是看不出來這輪椅裏頭居然藏着精巧的機關。也難怪阿水豁出命去不肯要,也要将輪椅給他找回來。
“但願你以後,永遠沒有需要我的時候。”
唐韻盯着因爲地方狹小無法挪走,幾乎将整個身子都側了過去的公孫無常隻覺得很是無語。
“小姐,公不長生氣了呢。”
用你說麽?她莫非看不出那人在生氣?可是……他爲什麽就生氣了?莫非就因爲自己不肯收他是思南?
好尴尬啊!
“那個……。”她朝着他放思南的地方小心翼翼指了指:“是要送我了麽?我……現在收回來還來得及麽?”
公孫無常仍舊扭着身子,半絲眼風不肯給她。
“我不是故意要将東西還給你。隻不過是因爲東西原本就是你的,瞧那個樣子造出來該也是挺費勁的。拿了别人的東西自然是要還的,我真的……我沒有看不起你做的東西的道理。”
公孫無常:“……。”
“我若是早知道你要将思南送給我,我當然不會還給你。我……。”
咦,爲什麽要解釋?
唐韻便閉了口,他們又不熟,他高不高興跟她有半毛錢關系麽?她真是……
大約是伺候樂正容休那個超級大變态成了習慣,但凡見着傲嬌的忍不住便想要去哄。
這個毛病真真是要不得啊要不得。
唐韻呲着牙搖了搖頭,耳邊便聽到有人喊道:“雨停了,雨停了。”
她立刻擡頭看去,雨可不是停了麽?方才還瓢潑般大的不要不要的,這會子連個水點子都看不到。海上的風雨還真的來去都詭異的很呢。
“太好了。”阿松也仰着頭朝着天空看了一會,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欣喜:“接下來這幾日都是好天氣。”
“真的?”唐韻心頭一松,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消息呢。
她轉過了身子,剛準備走到船頭去。手心裏頭一涼,叫人硬塞了樣東西進去。低頭一看,卻是公孫無常早已經收起來的那一隻思南。側頭看去那人仍舊如方才一般将整個身子都扭在了另一邊去,似乎從來沒有動彈過。
唐韻盯着手裏邊的思南唇角勾了勾道了聲多謝,便将它給塞進了懷裏去了。
耳邊似乎聽到有人恩了一聲,但許是因爲聲音太輕,又或者是因爲雨停了衆人歡呼的聲音太大。所以那一聲并沒有叫人聽的太真切。唐韻便并沒有怎麽在意,這會子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
“你可知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可以停靠的碼頭?”她輕聲朝着阿松問道。
“小姐可是也想到了補給麽?”阿松朝着她轉過了身來。
“不僅僅是這個。”唐韻眼底分明帶着毫不掩飾的鄭重:“救生艇太小,靠着這個根本就不可能到了東岚。而且……”
她深深吸了口氣:“旁的還好說,淡水卻不能缺。”
沒有吃的,人可以活一個月,但若是沒有水喝,人便連一周都熬不過去。
“嗨。”雷言撇了撇嘴不在意地說道:“大海裏頭什麽都沒有,就剩下水了。小姐哪裏需要擔心這個?”
“你有沒有點常識?土魂唇畔含着一絲譏诮:“海水是鹹的,能直接喝死你。”
“鹹不鹹的又如何?還不都是水麽?”
“這個水還真是喝不得。”唐韻說道:“海水裏面的鹽分非常高,長久的幹渴你體内的水分本就缺失。鹽會加劇你體内水分的流失,的确喝不得。”
“小姐懂的真多。”阿松朝着她投來了贊許的一瞥。
雷言撓了撓頭:“居然還有這麽一說?那可如何是好?”
是啊,如何是好?
唐韻皺起了眉頭,她并不覺得雷言不知道海水不能喝是多麽丢人的一件事情。楚京深處内陸,大多的人終其一生都沒有機會見識過大海。又哪裏能夠知道關于,大海那麽多的秘密?
她現在最最擔心的是這個難關可要怎麽解決。
“阿松,你好好想想,這裏可有碼頭?島嶼也好。”
阿水想了半晌終是歎了口氣:“我……平日裏就隻在村子附近的海面上遊蕩過,根本沒有到過這麽遠的地方。”
唐韻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老天爺還真是喜歡作弄人呢。
“朝着正東繼續走吧,隻能聽天由命了。”
“隻可惜。”唐韻眸光一暗:“航海圖也一起沉了下去。”
“這個不怕。”阿松笑道:“都已經在這裏了。”
他伸了根手指出來,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唐韻:“你記下來了?”
不是她要懷疑他,關鍵是航海圖那麽複雜。她很難相信居然有人隻看過那麽幾眼就能将它給記下來了。
阿松呵呵笑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是爲什麽,就是覺得那些彎彎曲曲的線隻要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唐韻覺得更心塞了,所以這個就是叫做她沒有但是阿松有的天賦那種遭人恨的玩意麽?
“那……你就看着走吧。”
唐韻閉了眼表示已經完全不想說話了。
“小姐可是累了?”秋扇湊了上來:“累了就坐下歇歇。”
“坐什麽坐。”土魂将她一把給撥在一旁:“麻煩讓讓。”
說着話将圍在唐韻身邊的人都給攆小雞一樣扒拉到了一邊,之後變戲法一般從懷裏掏出了塊潔白的絲絹出來。迎風抖了一抖平平整整鋪在了船上。
“累了小姐就直接躺下睡吧。”
唐韻盯着自己腳邊的絲絹,默默掃了眼身邊人的臉色,默了。
衆人毫不嫌棄海上鹹濕的大風,一個個張大了嘴。臉上無一寸肌膚不是在宣布着小夥伴已經完全驚呆了。
鋪在船上的那一塊白色絲絹看起來不起眼,但在月色之下分明便隐隐散發着一股子淡淡的乳白色的熒光。而你若細看,那絲絹上頭分明還繡着祥雲暗紋。
這個……莫非就是傳說中可遇不可求的月光錦?
據說它之所以能在暗處發光,是因爲上面的繡花并不是單單用的白色。而是用了上百種與白色相近似的顔色柔和在一起繡出來的花樣,所以才能在光線之下顯示出淡淡的光彩出來。
月光錦什麽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土魂爲什麽随身帶着這樣的玩意?
“你……怎麽會有這個?”唐韻以爲自己不是個好奇的人,但這會子不将問題問出來實在憋得難受。
“我們主子吩咐過,無論何時何地但凡是他需要的東西都得常備着。”土魂笑眯眯說着,滿目的驕傲和自豪。
“隻有伺候的主子舒坦了,你才能夠更舒坦。”他說。
好吧,唐韻表示無語了。
這生生是被樂正容休那個大妖孽給壓榨培養出來的奴性。你到底是哪裏覺出自豪來了?
“小姐,您快躺下歇歇吧。”
唐韻斜睨了他一眼:"躺什麽躺,收起來!”